帝女词-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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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未可知。
“重欢,来,跟两位叔叔打个招呼!这位是表叔!这位是慈安叔叔!”长安弯下腰给重欢介绍道。
重欢打量他们也有一会了,知道是姑姑的故人。刚刚听他们的谈话才知道,姑姑似乎曾经是一国公主。姑姑和先生从没跟他提起过他的出身。在他的心里,始终觉得云梦山才是他的家。他隐约觉察到,他可能即将去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去过一种他完全不了解的生活。
重欢抿了抿嘴,低下了头,并不照做。一向听话乖巧的重欢,还是第一次表现出那么明显的抵触情绪。
“这个孩子是?”
“他是重欢!”长安揉了揉重欢的小脑袋,也不跟他计较。
“他就是当年那个小婴孩?太子殿下的幼子?”慈安惊讶地问道。
长安点了点头。
“都这么大啦?长得可真好!”慈安挠了挠头,憨笑道。
“他跟他兄长可一点都不像!”璟和观察了他一会,总结道。
“咱们重欢可聪明可乖巧呢!”长安怕这样被品头论足,重欢心里不高兴,摸着他的脑袋说着好话安抚道。
这两人也是知机的。听长安这么说,也跟着夸奖了起来。
“那是!太子殿下的儿子还能有差?”
“虎父无犬子嘛!小王爷将来肯定是少年英才!”
长安在旁边听得直想笑,他们不了解重欢,这马屁妥妥是要拍在马脚上了!
果然,重欢眼风都不往他们那里扫一下,更别提搭理他们了。
两人面面相觑,深深觉得太子殿下果真非常人也,连生的孩子都个个不同凡响,一个精的跟鬼似的,一个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承儿好吗?如今在何处?”长安怕大家尴尬,转移话题道。
璟和笑笑道:“他在宫里。他如今是皇上了,焉能不好?”
“他如今是何模样?性子还是原来那样吗?他他还记得我吗?”
“等你跟我们回宫,见了他不就都知道了吗?”
长安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璟和微微皱起了眉:“怎么,你还不准备回宫?”
长安摇了摇头:“我只是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承儿和群臣。毕竟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都不是问题,是‘死’是“活”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你若是信得过我,就跟我回去!”璟和说得真诚。
“我如何不信你?朝堂上的那一套你自然比我要精熟!承儿”
“别担心!他记得你!还常常念着你!”
“他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怪你舍生忘死,把生的机会留给他?放心吧,皇上早已不是你记忆中那个爱哭爱闹的小点子了,他比你想象中的要成熟得多!”
长安苦笑了一下,心里微微有些发疼。承儿和重欢不同,他天性天真开朗。若说突然成熟了起来,恐怕这几年他经历的事不少。尽管有璟和、慈安一文一武保驾护航,面对那么多心怀鬼胎的各方势力,想来该有多不容易!
眼看要到饭点了,两人便带长安进了建邺城。
“长安,你看看如今的建邺,比之长安城如何?”璟和问道,脸上有隐隐的自豪之色。
长安自然知道璟和的自豪之感何来,这是他亲手打造的都城,一砖一瓦,一河一道都是他的心血所在!长安仔细看了看,如今的建邺,比之原来,少了几分江南的温软多情,却多了几分都城的庄重大气。她笑了笑,赞赏道:“不比长安城差了!不知淮河南岸的市集是否还在?”
两人惊讶地看着长安:“你以前来过建邺?”
长安点了点头,神色间有几分复杂之色:“我曾经在建邺待过大半年。除了长安,我最熟悉的城池,恐怕就是这里了!”
两人顿时都心领神会她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当时长安回来后,对外面经历的事情讳莫如深。他们也无从知晓,竟没想到,她当时竟然到过这么远的地方!
长安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当年的她又如何会想到,这个她任性出走来到的地方,会在将来成为他们的都城?这里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她的,他们的!以至于她发现这座城池的巨大变化时,第一反应不是比较甄别,而是怅然若失
两人轻车熟路地带着长安来到一家食肆,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两人的兴致看起来都颇高。
璟和看着长安道:“当年就说好了,再见面时,必要浮一大白!今日又顺利说降民兵,实在是喜上加喜!今日我们痛饮一番如何?”
长安点了点头,爽朗道:“我不饮酒,今日便破例,犯戒、醉死也陪你们尽兴!”
两人大声叫好,只觉得这样的女子实在是少见!一言一行,全无女子的扭捏之气和脂粉气。她穿着男装坐在那里,恍惚间你几乎就真的以为那是一个男子,毫无违和之感。
酒过三巡后,璟和忍不住问道:“那年,我们明明听说你已身死,如何会”
长安沉默地连饮了三杯酒,然后若无其事道:“鲜卑军中有一人是我挚友,他为助我脱险,帮我诈死金蝉脱壳了。”
“你长年居深宫,鲜卑军中如何会有你的挚友?”璟和一脸的疑惑。
长安敛下了眼眸,未做回答。
璟和显然想起了什么,他看着长安,突然问道:“是那一年?”
第54章 试探()
良久,长安轻轻点了点头,她转移话题道:“说说你们吧!你们俩是如何遇上的?又怎会带着征北军投靠河间王?”
原来当日慈安带着承儿悄然离宫,确实躲过了燕王的先头军,却因没有找到璟和,在长安城滞留了好几日,最后没有躲过黄雀在后的河间王,一次偶然之下,被其擒获。河间王有底气跟当时已经几乎控制了整个京师的燕王叫板,未尝不是因为他当时手上有皇太孙,他知道即使他最后溃败,只要皇太孙还在他手里,正统就在他手里,他就永远不会缺少东山再起的机会。
当时的璟和在得知藩王有叛乱的意图后,就已悄然离京,去了北方,准备召回剩下的七万征北军,为朝廷留下最后的一搏之力。可惜到底是晚了,等他带着征北军回来的时候,国已破,皇室中人尽皆身亡。璟和只觉得五雷轰顶,万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从小便对他疼爱有加的帝后,可爱聪慧的太孙小殿下,还有说好再见之时要与他浮一大白的长安一夜之间,都不在了!
此时他却意外探知太孙殿下未死,而是落在了河间王手里。他既悲且喜,喜的是,他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皇室血脉总算没有断绝!悲的是,长安心思缜密,她竟在毫无准备之下如此仓惶地送走皇太孙,可见当时的情形定然万分紧急,她自己恐怕真的是生机渺茫了。
此时,已没有时间让他沉浸悲伤,他必须好好谋划,护得小殿下的周全才好。若是当面锣对面鼓地解救皇太孙,太过引人注目。即使成功解救出了皇太孙,也彻底将他暴露在了人前!成为诸方争抢的香饽饽,永无宁日!况且,他无法保证,河间王若是战败,会不会情急之下,来个鱼死网破,对小殿下不利!他赌不起这个万一!
权衡之下,他决定带着征北军假意投靠河间王。一方面暗中回护、照顾皇太孙,另一方面逐渐分化蚕食河间王的势力,以此来暗中壮大自己,为复国埋下根基。
河间王看到他来投靠,大喜过望!他不是没曾怀疑过璟和的意图,但七万征北军的诱惑实在太大。只要是带过兵的人,无一不对征北军垂涎三尺。有征北军在手,还怕将来无法一雪前耻吗?
璟和为了彻底释疑河间王,假意以让河间王将来掌控朝政后,暗中支持他复仇士族为投靠的条件,河间王果真再无疑虑。
长安听得只觉得步步惊心。若是早知会如此,她是断然没有勇气让慈安带着承儿离开的。好在,结果尽如人意。
她看了看璟和,神色中带着些许兴味:“若我所料不差,如今河间王已被你架空了吧?”
璟和闻言,意外地扬了扬眉:“你倒是看好我!你从何而知?”
“若是被架空的不是他,今日他又怎会放心将征北军的指挥权全权交予你?”她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推测道,“当初你们要在江南这地界扎根,势必是把征北军和河间王的属军归并到了一起。江南鱼龙混杂,这五年来,需要出兵镇压的次数定然不少。河间王是指挥不动征北军的,所以必定只能次次将临时指挥权交给你!次数多了,他恐怕也心生戒备,怕你生出反骨。而你怕横生枝节、功亏一篑,定然会比过去更加谨慎,不贪功,听指挥,渐渐让河间王放下戒心。如此,一年又一年,一战又一战,你虽还是谦逊地奉河间王为主,联军却再不是他能指挥得动的了!”
长安越分析心中越是惊叹。这无声无息便释了河间王兵权的本事,大概也当得起霁月所说的“潜谋于无形,常胜于不争不费”这种至高境界了吧。
璟和与杨遥疆惊讶地面面相觑,竟是分毫不差!
“还有什么是你算不到的!”璟和摇着头感叹道。
“我算不了人心!”长安抬起眼,直直地看向璟和。嘴角依然挂着笑意,眼睛却亮得迫人。
璟和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眼神中带上了几分了然,他也直视着长安,语气却怅然:“我的私心从来不曾改变过!”
长安嘴角的笑意这才漫入了眼底,目光瞬间散去了那种迫人的力度,风过无痕。
短短几息之间,在别人尚无觉察的时候,一场试探和交心已然结束。
旁人也许听不出两人的话中之意,他们之间却是彼此心领神会。
这个疑问已在长安心中存了五年!后来,她大致能推断出璟和带着征北军投奔河间王的用意了,但不经他口亲自说出,总觉得是个心结。
璟和心中怅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仿佛间长安还是那个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喜欢他、崇拜他,骄横又天真的小丫头此刻,人依然近在咫尺,却已仿佛远在天涯,如今的长安,心思实在太深!她想要什么,她想做什么,他再也看不分明
尽管如此,璟和却并未心存芥蒂。他可以理解如今长安的这种戒备。他的“私心”其实一直只是他的父亲,从来不曾改变过,父亲在时,他就护其周全,父亲不在了,那么,他便承其之志!
长安显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她举起了酒杯,虽然我对你存了疑,但你说的,我便选择相信!只此一次,从此之后,再不相疑!
璟和亦举杯,两人轻轻地碰了碰杯,都未再多提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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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邺的皇宫,比不上长安的巍峨气派,但经过五年的不断修整,也已经象模象样。当看到那个大大的正和殿匾额时,已将心境磨炼得少有起伏的长安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五年了!那块被射得千疮百孔,跌落在地,被反反复复地踩踏,碾作泥尘的匾额,如今终于又被高高挂了起来!犹如五年前皇室被叛军踩在脚下的尊严,又重新被拾了起来,如何能不让人心潮澎湃?
她看了看身边的璟和、慈安,心情复杂难辨。犹记得那一年她刚回宫,阿兄问她对这两人的看法,她当时答曰一个是纯臣一个是能吏,还煞有介事地问阿兄想要的是纯臣还是能吏,好似非要为两者的差别划出个道道来。
阿兄当时约莫是在笑,她现在想来应该是在笑她这份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似的稚气吧!彼时自作聪明的她又如何会想到,若干年后,正是由她亲自下了判语的这两人,在他们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年幼的年幼的时候,共同扛鼎起了这片支离破碎的江山!
她用力闭了闭眼,轻颤的睫毛上微微泛湿。
阿兄,这些年我已很少再去想起你,只因每每想起的时候,眼睛总是发疼。
我曾经多么希望你泉下无知,这样你就可以不用经受国亡之辱家亡之痛!
可现在,我却希望你能够看到!看到这个曾经支离破碎的国家,在这片南国的土地上,正一步一步顽强地崛起!希望你能看着我,将来一样一样收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
两人看着闭着眼站在殿前,微微仰头的长安。早春傍晚的疾风翻飞起她的广袖和衣摆,把一身白衣吹得猎猎作响,遗世独立。与这浓丽巍峨的皇宫那么格格不入
两人不禁心中怅然,她是回来了,可是济阳公主却再也回不来了!
好一会,长安睁开了眼,突然开口道:“我想见见承儿,不知是否方便?”语气还是一贯的古井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