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词-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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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后,承儿心心念念想着他的小伙伴们。长安被他缠得没法,答应过几天得了空就再带他出去。
可是,还没等到他们再有机会出宫,瑞庆帝突然病重了!
他终日昏睡,每日清醒过来的那几个时辰也几乎已经口不能言。
他留下了最后一道旨意,令太子主政!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瑞庆帝时日无多了!
庆幸也好,恐慌也罢,大家很快都接受了事实,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只有长安,是个例外!她觉得这一切发生的那么不真实!即使之前父皇卧病在床,她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父皇每日还是会同她说话、对着她笑!而如今,看着这个须发皆白、面色黄白,闭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子,她才那么深切的感受到,这个自小疼她入骨的男子,是真的要走了!
她终日静静地坐在瑞庆帝的床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心里想象着床上这个人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不是她不孝,她只是需要提前练习一下父皇不在了的情形,她需要让自己先适应起来。
每当想象到了伤心处,睁开眼,握着父亲的手,感受着身边依旧还温热着的身体,她总觉得有一种难言的庆幸和满足。然后,再接着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去想象、去适应!
瑞庆帝偶尔清醒过来,看到这样的长安,总是忧心忡忡。他已经说不了话了,只能紧紧抓着女儿的手,传达着他的担忧。
子渭也每天都过来看父亲。但如今朝堂上他刚刚接手,正是最手忙脚乱的时候。实在抽不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父亲,只能匆匆来匆匆去。这些时日以来,他一边操心政务、一边担心重病在床的父亲,很快就瘦得有些脱了形。
在父皇这里,好几次看到妹妹不省心的样子,子渭真的觉得心力交瘁!
他一改平日里的好脾气,恨不得骂醒了她才好:“你不能这样!你看到父皇每次醒过来看到你这样他有多着急!你让他怎么办?他如今说不了话啦!你要急死他吗?你不能这么自私就想着你自己!”
子渭的话让长安心里疼得直抽抽,她一会觉得自己混蛋,一会觉得父皇可怜,终于大哭了出来:“父皇对不起!阿兄对不起!我只是心里特别特别的难过!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不是故意想让父皇着急的!”
子渭看她终于哭了出来,稍稍放心了些:“妹妹,我们谁都会有生老病死的一天,谁也没办法陪你一辈子!你要坚强一些,开心一些,让父皇走得安心!”
长安抽噎着直点头:“我会的!等父皇再清醒过来,我一定像平日里一样笑着同他说话!让他放心!阿兄,我心里怕得很!你会一直陪着我的是不是?”
子渭红着眼把妹妹搂到怀里,掏出帕子帮她擦脸:“当然了!所以妹妹不要怕!阿兄在呢!阿兄会一直陪着你的!”
之后,长安努力克制了自己。在瑞庆帝面前,装作已经想通了的样子,按照平日里的样子,和他说话,逗他开心。瑞庆帝虽然已不能言语,但仍旧笑着回应她。看到长安已经不再那么悲痛,他似乎也放下了心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长安心里也清楚,父亲恐怕真的就要离开她了,好几次笑着笑着,没忍住,一背过身就开始无声的大哭。
朝堂上,也是一片风声鹤唳。
可能是看到瑞庆帝快不行了,想到瑞庆帝已经开始着手对付他们,士族纷纷都在心里觉得庆幸不已。动作也都大了起来。
谁也没有把太子放在眼里。一方面是因为太子还太过年轻,羽翼未丰,完全成不了气候。另一方面,太子跟瑞庆帝不同,他的母家正是士族之首,太子是绝对不会损害母族的利益的。
瑞庆帝把太子藏得太好!他们不知道的是,从开始到现在,最最极力主张削弱士族的正是这位太子。
太子主政后的第一次小朝会上,裴相就提出为了地方稳定,必须废除藩王的置兵权。
重臣让裴相上奏,无非是因为裴相乃太子外祖,太子即使是为了外祖父的颜面,也不会当着重臣的面驳斥他。
太子盯着裴相看了好一会,直到裴相都维持不住温雅的笑意了,太子才收回了目光:“父皇一撒手朝政,孤就更改他的旨意。你是想昭告天下,瑞庆帝有多么不贤德,太子一主政就忍不住更改了他的国策,还是为了让天下之人看看太子有多忤逆,父亲还在病重,他就迫不及待地篡改了父亲的遗命?丞相!”太子刚开始的时候语气里还带着淡淡笑意,之后声音越来越冷,直至最后两个字响得振聋发聩。
重臣未料到太子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纷纷低下了头。裴相更是面色发青,太子这是一点颜面都不给他留了。
长安知道后,甚是担忧。阿兄态度这样强硬,不知士族会如何地反弹!如今父皇重病不起,又有谁能够给他撑腰?
子渭苦笑,士族根本就是想趁着如今朝纲不稳,恢复他们被打压下的势力,他们不会给他含糊其辞的机会!要么强硬地对抗,要么妥协沦为傀儡,他没有第三种选择!
“可你毕竟不是父皇!他们违逆父皇是大逆不道,多少会收敛一些!而你只是太子!名不正言不顺,且还没有大权在握!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阿兄,我很担心!”
“若是此次真如了他们的意,废除了藩王的军权,你觉得后果会如何?”子渭冷哼了一声,“朝令夕改,我们父子恐怕要真的沦为千古笑柄了!”
长安明白子渭说得对!对于上位者来说,没有比下过的旨意出尔反尔、反复无常更可怕的了!
子渭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久久没有言语,最后叹息道:“长安,我们蛰伏不起了!”
子渭口中说着坚决的话,眼睛却悲伤地望着妹妹,眼里有化不开的担忧!
长安骤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她知道,她相信她阿兄也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境遇。阿兄可以像个勇士一样悍不畏死地披荆斩棘!可是,他在担心她!他担心在未来的某种可能里,他妹妹将如何承受结果和安身立命!
长安颤抖着握住子渭也同样在颤抖着的手,子渭立刻感受到了一种坚定的力量和温度!他用力抱了抱长安,声音黯哑:“谢谢你,妹妹!”
长安用力地点了点头!她的脑袋被子渭按在了他的肩头,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觉得脖子上有几滴灼热的滚烫,耳边响起一句轻的如同叹息般的话语:“你要好好的!无论发生什么,记得千万千万先保全好自己!”
长安用力摇着头,泪水一下子喷涌了出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子渭忙安抚道:“我知道!我记得!我就是这么一说,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你别怕别怕!”
没过几日,民间隐隐有了“太子囚禁了皇帝,谋逆篡权”的谣言,并且越传越厉害。
子渭冷笑,士族终于开始行动了!既然你们要趁人之危,就别怪我为自己拉些砝码,给你们添些堵了!
第30章 忘言()
翌日,太子接连发了几道旨意。
废除司徒府任命中正的职能,各州郡县中正的任免权收归君主。
禁止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圈地,一经发现,死罪!
检括户籍,按户登记土地数目,按亩收粟。无地农户不再征税。废除免租田,废除士族及其荫客无需纳税的旧制!
三道旨意的连发,彻底撕碎了皇族和世家门阀之间延续了几代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士族措手不及,未料到太子的行事风格如此歇斯底里、雷厉风行,与瑞庆帝的稳重和缓全然不同。
民间却是一片欢欣鼓舞。自此之后,平民子弟的青云之路再不受制于士族了,也不必终日担心会被士族强征土地了,无地贫民也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不会再被赋税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一时之间,太子在民间的声望如日中天!至于前一段时间的传言谁也不再放在心上!毕竟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可比谁当皇帝重要得多了!
士族再如何底蕴深厚对民心的把控上总是要逊皇室一筹的!
士族如今是真的慌了。说到底,是他们低估了太子的能力,又错估了他的立场,才会贸贸然就对他提出废除藩王军权的要求。
而太子的行事作风又让他们有一种无法掌控的恐慌。他不像瑞庆帝,权衡得多、顾虑得多,势必行事和缓,太子全然不顾那一套,做事不留余地,反倒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丞相府
几个士族重臣汇聚一堂,商讨接下去的应对之策。
太子手段才能皆在瑞庆帝之上,想要掌控太子却是绝计不可能的了!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若是不下狠心,这就是个死局!
大厅里突然间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向了裴相。
裴相依旧一脸的风轻云淡,但仔细看的话,他托着茶盏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他放下茶盏,静静出了会神,叹了口气道:“不早了,今日就到这里吧,诸位大人请回吧!”
可是却没有人动,众人的表情各异,却千篇一律的都有些欲言又止。
“相国大人,如今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您再不下决心,后果将不堪设想!”终于有人沉不住气,挑开了话头。
“是啊,大人!他首先是太子,其次才是您的外孙!您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葬送了整个家族的未来!”众人纷纷附和。
裴相揉着额心,抬手制止了众人的话头:“让我再想想,诸位先请回吧!”
瑞庆帝病重后,皇后如同一下子失去了精神支柱一般委顿了下来。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终于不再受到岁月的眷顾,在短短半个月之间迅速老去。
她如今不是陪在瑞庆帝身边就是待在佛堂。连儿女都无法再分去她的注意力了。
这日,皇后突然派人去请太子,让他来芙蓉殿陪她用膳。
子渭猜想,多半是外祖家又让母亲来当说客,心中烦躁。却又因为是母亲相请,不得不去。
子渭看到皇后的时候,却是吓了一大跳。他无时无刻都雍容华贵的母亲,此刻犹如一个寻常的老妇,暮气沉沉,周身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子渭的心顿时又疼又软。他疾步走到了皇后倚坐的榻旁,跪了下来,双手抱着皇后的腿,头枕在皇后的膝上,软声叫道:“阿娘!”
皇后像儿时一样用手轻轻摩挲着子渭的头发和脸颊:“儿子,你瘦多了!阿娘帮不上你,阿娘对不起你”说着眼泪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落在了子渭的脸上,一滴又一滴。
子渭抬起头,用手抹着皇后脸上的泪水,可是怎么抹也抹不干净!
皇后突然抱住了子渭的脑袋,语无伦次着:“可是阿娘是爱你的!你要记得阿娘是爱你的!阿娘爱你们每一个人!”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阿娘更爱我的了!”子渭安抚道。
好一会,皇后才松开了子渭,拉着他坐到了餐桌上:“你好久都没陪阿娘好好用过膳了!你看看,都是你爱吃的!”
子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带点撒娇的语气道:“可不是嘛!都是儿子不好,阿娘快坐!今日儿子哪都不去,就陪着阿娘!”
刚要拿起桌上的水酒为自己续上,却被皇后阻了下来:“你这孩子,近几日身体耗损的这般厉害,怎的还喝酒!”说着让侍女撤下了水酒,重新上了清肺温补的川贝雪梨汤。
“好好好,都听阿娘的!”
“你先吃着,阿娘换身衣服就来!”
子渭一边吃得欢实,一边随意地点了点头。
一到后殿,皇后瞬间软倒在地,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生命力一般。侍女要扶,被她避过。她的眼里死灰一片,看不出一丝的神采。
“子渭,子渭”她喃喃道,整个脸埋在地上,几近疯魔。
三天前,她无意间从家里派来扶持她的心腹密探那里获知,士族密谋暗杀太子的事。
她心急如焚,急急密见了裴相。
裴相丝毫没有要对她隐瞒,供认不讳。
皇后差点没吓晕过去,她极力反对,甚至以死相逼。
老父却只是哀叹着用悲伤的眼神看着她。她便知,事已不可逆。
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冷酷的人,却也是这个人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他的可怜之处在于,他并非无情之人!他深爱着他的每一个亲人,却又被一份传承了几百年的责任予取予求,随时做着需要斩断他任何拥有的东西的准备。
“走了这一步,士族未来的命运尤未可知,但如果不走这一步,士族的衰落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