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瑶光+番外 作者:君子临渊(晋江2014.1.31正文完结)-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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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无其事地伸手拢了拢大开的衣襟,然后站起身来,一手把乌黑的发丝拢到耳后。
尽管霍长乐不会对男性身体感到什么不好意思,不过美色当前,还是难免心跳加速。不过,她目前是男装打扮,若是一直盯着男人胸膛看,恐怕会被当成变态吧……霍长乐叨念了两句非礼勿视,微微垂下眼帘。
另一边厢,男子轻快地走到船头,就这样跳上了岸。霍长乐与他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许多,条件反射地,霍长乐抬眼看向他的面容,不由微微一惊。
眼前的男子年约二十四五岁,狭长上挑的眼睛下方缀有一颗小小的泪痣,为他凉薄的长相增添了几分妩媚,眼底潋滟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与漫不经心。有趣的是,他的嘴角天生便微微翘起,不必向上弯起便已经有了微笑的痕迹。只是,当他眼中没有笑意的时候,这微笑的嘴角又显得十分地耐人寻味。
毫无疑问,在美男荟萃的东晋里,他的容貌只能算得上是中上之姿。只是,若论气质,男子便是极为出挑的——漫不经心、如同行云流水一样随意而又浪荡的气质。
换句话说——不修边幅也是一种气质。
兀自欣赏了一小会儿,霍长乐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说的是“也要去”,于是道:“难道这位兄台也要去诗会么?”
“正是。”男子打量了她的容貌一会儿,眼底闪过了几分惊讶,片刻又微微一笑,“既然有缘遇到,我们便一道去吧。”
“如此甚好。”霍长乐点头,又道:“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高姓不敢当。在下谢若璋。”男子悠悠笑道。
……谢若璋?那不就是那日在茶馆大骂霍瑜的谢珺的小叔?
霍长乐心里微微愕然,面上却不动声色,依然淡笑着道:“鄙姓霍,名瑶。”也学他一般,只通姓名,不道来历。霍瑶这个名字自然是出发时与霍瑜合计着杜撰的。
她的仪容美好,翩翩动人,很容易便让人心生好感。
“原来是霍公子。”谢若璋淡笑道,“那么我们这便走罢,诗会也快要开始了。”
“也是。”
谢若璋的话不多,但却完全不是木讷的人,更多时间,他都是一个倾听者。然而说出的话总能达到点子上,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简直能说上是一种享受。与他相处,同样不怎么爱说话的霍长乐却感觉到很舒服。相对而言,她还是更怕遇见自来熟的话唠。
谢若璋笑着问道:“方才见霍公子行色匆匆,发生了什么事么?”
一说到这个,霍长乐便不由苦笑:“谢公子,我是没想到这边的民风竟如此地……彪悍,才落得如斯田地。”
“哦?”谢若璋挑眉。
于是,霍长乐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略地告诉了谢若璋。听完霍长乐狼狈不堪地奔逃的惨况后,谢若璋先是呆了一会儿,忽然嘴角一松,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竟然是这样,霍公子,你恐怕是误会他们了。”
“误会?他们都把瓜果直接往我身上扔了。”霍长乐脱口而出。
谢若璋止住笑意,笑吟吟道:“你有所不知,民间老百姓喜欢对着美男子投掷瓜果,以表达他们的钦慕之情。他们也只是倾慕你,才会做出这种事。”
霍长乐目瞪口呆,“这……不会丢伤人吗?”心里却道:果然,古代人民的习俗是现代人难以理解的。
“偶尔吧。”谢若璋笑吟吟道,狭长的眼睛弯起来,睫毛轻颤,笑得竟是一派天真。
霍长乐却无端生出一种感觉:她看不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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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行至山顶,只见山林映衬间,伫立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巍峨寺庙。佛寺依山傍水,旁边紧连着一处水榭。山顶的气温比山下低一些,湖面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水榭中摆放着矮桌,精致的瓷碟上盛放着各种斋菜。由于这次的诗会是在佛寺外举行,还附带有烧香拜神功效,所以桌面上不见酒肉,只见清茶。
在场,已经有了数十位文士到来,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块谈天说地。赴会的人似乎都相当能言善辩,因此现场气氛相当热闹。她已经远远瞧见霍瑜和容惜在水榭旁等待她。
望着远处的人群,霍长乐心里道:关键的时刻到了。
看见霍长乐来了,霍瑜和容惜都松了口气。下一秒,霍瑜也瞧见了慢悠悠地跟在霍长乐身后一两步处的谢若璋,不由惊讶道:“谢公子?”
谢若璋朝他礼貌地颔首,淡笑道:“霍侍郎,久违。”
霍长乐这才明白,原来霍瑜和谢若璋竟是旧识,只是不知道交情如何。
霍瑜脸上露出了几分微妙的神情,淡笑道:“原来你们已经见面了。谢公子,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舍弟长乐,初来建康。”
“原来如此。谢某方才就觉得你们容貌相像。原来你们是亲兄弟,这便难怪了。”谢若璋恍然。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含笑,风度翩翩,完全是魏晋风度的最佳写照。就连一向风仪温雅的霍瑜站在他身边,都略微逊色了一些。
这时,似乎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只听见有人惊呼一声:“谢若璋来了。”
接下来,霍长乐觉得她似乎看见了现代的追星场景。
“谢若璋来了?”人群一阵骚动和惊呼。方才因为谢若璋与霍瑜风仪出众,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但是此刻,已经有人露出了仰慕的目光。接着,许多人都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场面堪比现代的偶像见面会。
未免殃及池鱼,霍长乐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几步。谢若璋很快便被人群淹没,只是他的神情依然从容,似乎已经很是习惯这种场面,眼底潋滟着漫不经心。
就在这时,只见其中一人走上前来,笑着对谢若璋道:“小叔,你来啦。”语气竟是极其尊敬的。
霍长乐冷眼旁观,忽然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不由仔细一看,发现这走上前来的人就是那日在茶馆中大骂霍瑜的谢珺。
王谢堂前燕
对于谢珺的故作亲近,谢若璋但笑不语。
也许是血统相近的关系,谢珺的容貌竟还与谢若璋有那么点相像。也就是说,谢珺单论外表,是非常不错的,而这种不错,已经超越了在场的平均水平。
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霍长乐的目光往在场的人处一扫,便发现自己仿佛掉入了美男堆。
广袖飘飘,檀香木扇,或温文尔雅,或风流倜傥。那份飘逸的风骨,自信的才气,实在是其他朝代所不能匹敌的。与之相比,唐宋文士,略逊清高。秦汉骚人,又略逊风流。
与在庐陵那日晚宴的参差不齐不同,今天出现在此的男子基本都是文士出身,再加上建康为东晋王都,天子脚下,生与斯长于斯的男子似乎也更具有大气的风范,就连容貌也似乎更出挑。
套用一句广告语,那便是更白、更高、更美好。
那头,谢珺继续道:“常驻建康的大家便不用在下多说。现在让在下为初来乍到的朋友介绍一下,这位是谢若璋。”
“谢若璋?陈郡谢氏的谢若璋?”
“那是当然。”谢珺的语气充满骄傲。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议论,其中不乏赞叹声。
霍长乐略微讶异,因为对于这个陈郡谢氏,她是相当熟悉的。虽然从前念书的时候,历史课本上提到魏晋时期,只用几笔带过了门阀氏族,并没有详细到具体的氏族,但是几乎每个中国人都有听过王谢家族的传奇。
刘禹锡有过一首孩童都会背的诗,叫做《乌衣巷》,其中有一句是这样写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里面的王谢,指的便是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
魏晋南北朝时期士族如林,最负盛名的当属琅琊王氏。而唯一能与琅琊王氏比肩并称的氏族,便只有陈郡谢氏。王谢两族并称的年代,是门阀氏族最为鼎盛的年代。古人对此也曾有过很贴切的描写:“山阴/道上桂花初,王谢风流满晋书。”
而若是细化到其中的陈郡谢氏,梁代的袁昂在《古今书评》中这样称赞过陈郡谢氏的人:“王右军书如谢家子弟,纵复不端正者,爽爽有一种风气。”霍长乐此刻只觉得此言非虚,一个门阀氏族是昌达兴盛还是衰落倒退,是可以从他们的子弟的神情上看出来的。
说起来,陈郡谢氏现在还没有开始他们的顶峰时代,因此目前名气仍是逊于琅琊王氏。她还记得,陈郡谢氏真正的崛起,是在淝水之战之后。这场著名的以少胜多之战以东晋大胜结束,不仅改变了东晋的命运,更改写了门阀氏族的篇章历史。陈郡谢氏在这场战役中大放异彩,谢安在后方指挥,而谢石、谢玄、谢琰则在前方领兵作战。此战中,谢氏一门多出功臣,此后,谢氏名声鹊起,就此成为了东晋以及南朝的当轴士族。
此后,几百年间,谢氏爵位蝉联,风云变幻,依然辉煌不倒,渐渐成为了一个历史传奇。在各种领域中,陈郡谢氏都都出过许多耳熟能详的名人,比如诗人谢灵运、谢道韫,将军谢琰、谢石,千古名相谢安……
而历史有记载,谢家代表人物谢安曾在桓温手下做过副将,也不难解释为何谢家的小辈谢珺会拜桓温为师了。恐怕,这也是为什么她听到王钺肃的名字会有异样感的原因了,天下王姓一把抓,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是琅琊王氏的王。
其实,当初,霍长乐之所以那么想来这个诗会,自然不是为了看美男子、吟诗赏月这等风月事。霍瑜目前的恩师是权臣桓温,然而据她所知,桓温在公元373年会失势,届时作为他门生的霍瑜,也一定会受到牵连。她还记得,桓温的结局是病重至死,但实际上,却是含憾而终,死在王谢家族手中的。历史记载,桓温在晚年意图篡位,然而因为谢安的故意拖延,最终没能黄袍加身。
在极其注重师徒关系的古代,一旦你成为了某人的门生,在外人看来,你未来的政治立场已经与你的恩师是一致的了。古往今来,因为恩师失势而受到牵连、一蹶不振的人并不少。霍瑜属于这个时代,所以并不能像她这样,得知未来每一步历史的发展轨迹。人们只道霍瑜被桓温相中是他的福气,只有霍长乐的冷眼穿透了千年的历史,看到了桓温的结局,才会知道这样尊荣的日子,不会太长久了。所幸的是,霍瑜不是桓温的幕僚,因此在朝中的一席之地尚可保存,只是升迁之路怕会受阻。
不过,这些谁也不能断定。官场犹如迷航之海,今日刚被降职,明日也许就官拜丞相。
只是,你首先得保住自己的性命。有句话叫“墙倒众人推”,为官者一旦落难,那么受到朝中同僚的欺辱也不是稀奇事。霍长乐希望将这件事对他们生活的影响降到最低。因此,她不由想到了那个在桓温倒下后,不断崛起的谢氏。
其实在一开始,她的目标没有那么明确。她知道在东晋时期,门阀氏族的地位甚至比王室更为尊荣,她只是想结交多些文士朋友,为霍瑜和她寻找后路。
而霍长乐所不知道的是,她来这里已经也算是达成了自己最初的一半目的。现场的文士不仅有美丽的皮相,更有着显赫的背景——他们之中一大半都是目前东晋建康权贵的子弟。换句话说,如果未来东晋的政治没有发生很大变动,那未来生杀决断的权力,便会被移交到在场的人手中。
然而,无论是谁,都比不过陈郡谢氏未来的光辉。
霍长乐再把目光投向谢若璋。既然知道陈郡谢氏在未来将会是一棵撼不倒的大树,她必会徐徐图之。而目前最好的下手处,恐怕就是谢若璋。
这话并不是说她认为谢若璋最愚笨或是最好接近。事实上,谢若璋身边的那个谢珺或许还更好接近,因为谢珺的脾气和思考回路是相对较容易摸清的。而谢若璋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流动的风和云,即使你伸出双手去抓,好像也抓不住他。
至今为止,霍长乐似乎没有试过怀揣着单纯的目的去与人结交。比如她爱护容惜,却也存在着未来可以让他为自己所用的打算。比如她信任霍瑜,可这份信任不是毫无保留,她也在暗地里打好了自己的小算盘。比如她欣赏谢若璋的悠然自适,想与他结交朋友,但同时,却也存在了“背靠陈郡谢氏,树大好乘凉”的心理。
只是,这其中,她也投放入了她的真心和感情。那些关怀和保护、那些欣悦的笑脸和愉悦的心情,并不是在做戏。她投放的感情,与她前世所投放给亲友的、与她收获回来的真心别无二致。不然,如果只是为了达成目的而去结交朋友,那生活是多么痛苦无趣。
转瞬几分钟时间,她的心里已经闪过好几种想法。
另一边厢,那些围着谢若璋的人总算平定了激动的心情,注意到了谢若璋身后的霍瑜三人。
谢珺看见霍瑜,不由微微皱眉,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