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溪庄-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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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傻子,一个是疯子,一个黑得出奇,一个白得炫目。桥溪庄上突然间降临的一道风景吸引了很多人,连过路的车到了这里也减慢了车速,车开过了,从车窗伸出的脑袋还要扭过来,一直到实在看不见了,才缩回车里去。
雪豆来到观音庙,一大群猫就围过来,围着雪豆叫唤。它们不知道这些时间它们的主人去了哪里,吃的它们可以自己去找,但它们很想她呀。
看到这些猫,雪山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但那些记忆只在他眼前一飘就飞走了,他都没能看清楚它们就飞走了。
这些猫不光和雪豆亲,还和雪山也亲。雪山和雪豆一人抱了两只猫,其余的三只跟在他们身后,这一支人猫队伍朝着进城的方向走去。
庄上去了五个男人,把雪豆从雪山那里抢了回来。
雪豆再一次被锁到那间屋子里。晚上,雪山又回来了,身后还带着雪豆的那些猫。但他们被守在雪豆家的两个男人赶跑了。
后来,连着两天雪山都没来,人们就以为雪山可能一时也不会来了。他们跟雪豆妈说,一个傻子,两天过后就把什么都忘了。他们说,等雪强回来了,我们再和他把雪豆也弄到务川去医吧。
然而雪强还没有回来,雪豆就给雪山抢走了。雪山抢雪豆的时候一点也不像傻子。
雪山是第三天晚上来的,正好是庄上人都认为他不会来了的时候。这一次,他同样带着那一群猫。事后人们都认定雪山经过认真策化,连那群猫也是让他训练过的。要不他来时怎么会准备一把斧头?一把一下子就劈开了雪豆家的门的斧头?要不,进了屋,猫们怎么会齐心协力攻击赶着出来的雪豆妈?
那么大的一群猫,全扑到雪豆妈的身上,一边尖叫一边猛抓,雪豆妈又吓又痛,不一会儿就昏过去了。雪山砸开了关着雪豆的铁门,把雪豆放出来,又把昏过去的雪豆妈拖进关雪豆的房间里,把铁门用另一个房间门上挂着的锁锁起来,才带上雪豆和猫跑了。
这哪像个傻子干的?!
可谁又能说他不是傻子呢?
去另一个世界
雪豆妈醒过来后眼前一团漆黑,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她明白雪豆已经被雪山抢走了。天亮了,她才看清楚自己被锁在自己锁雪豆的屋里,于是她嘶着嗓子喊人。邻居们赶过来了,都不相信雪山能做出这样的事。他们说可能不是雪山干的吧?雪豆妈说,就是雪山,他还带着雪豆的那些猫,那些猫全都上来抓我咬我,要不雪山也不能抢走雪豆。邻居们看到她被猫抓烂了的衣服和她脸上身上的爪痕,不敢说雪豆妈在撒谎,但又不敢完全相信她说的就是真的。雪山他不是一个傻子吗?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他的傻是装出来的?可他为什么又要装傻呢?邻居们的头都想大了。于是他们说,管他是不是傻子呢,反正他把雪豆抢跑了,眼前最要紧的是赶快把雪豆找回来。
庄上好多人自愿帮忙去找雪豆,他们分成几路,沿着进城方向的几条路去找。
他们沿路呼喊着雪豆的名字,他们怕他们跑得快,还专门派人去城里找,可他们谁也没找着雪豆和雪山。他们就像是给蒸发了一样。
找不到雪豆,李作民的女人彻底崩溃了。她对人间的日子彻底绝望,连哭的情绪都没有了。她的灵魂早飞向了另一个世界,只等到她杀死她的肉体,她就可以到另一个世界里寻找慰藉。
那个晚上,她喝下了一瓶敌敌畏。
没有人想到她会做出那样的事,因此,她死得很顺利。
第二天早上,邻居见她总是不开门,去喊她,喊不应,感到不祥,叫人来撞开门,先闻到一股呛人的药味,然后看到她硬挺挺地躺在床上。
大热天的死人不能在地上放太久。庄上人商量,派两个人到务川去找李作民,这边,先把丧事办着。说,如果李作民一时回不来,这边就先把人埋地下去,李作民回来了,大家把这件事情跟他说清楚。说,一个人的话他不相信,两三个人的话他也可能不相信,但全庄人的话他应该相信。
幸好,李作民他们第二天就回来了。他们和去找他们的人错过了,不知道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回到家时看到家里那么多人,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庄上人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跟他说起,和他一起遵守着一种沉默。这时候,乡邻们已为死人请来了法师,法师已为死人挂起了幡,念着经。乡邻们想,李作民看到这些,也许自己就明白了。
李作民看到了,却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不敢进自己的家门。他最近老是噩梦不断,以为他又跌进了一场噩梦。
英哥从灶间出来,看到雪强回来了,一阵惊喜,但刚跑到雪强身边她就笑不起来了。她看到了李作民和雪果,就笑不起来了。她悄悄对雪强说,婶死了。她怕李作民听到了,故意把话说得很小声。雪强并没表示出惊讶,他说,我已经猜到了。他说,叔肯定也猜到了。回过头,雪强跟李作民说,叔,我们进去吧。李作民点点头,朝屋里走去。跟着,雪果也进屋了。雪果显得很傻。
屋子里挂着很多纸幡,花花绿绿的,燥热的空气中充满着香火味。法师的木鱼声和念经的声音,使这间屋子突然变得陌生起来。雪果和李作民木木地打量着屋子,他们身边的乡亲们,也木木地看着他们。屋子里,除了木鱼和法师的嘴,全都沉默着,好像谁发出声音,房子就会倒塌下来,压到他们身上。
李作民看到了女人。女人躺在一块门板上,脸上盖着张草纸。李作民揭开女人脸上的草纸时,雪果也过来了。李作民看着女人问,这是谁?雪果说,这是妈。李作民又问,她怎么了?雪果说,她死了。李作民突然就像疯了的狮子一样吼起来,她为啥要死?!他一把抓住雪果,摇晃着雪果问,她为啥要死?!
有人急忙过来了,于是全都围过来了。有人喊大哥,有人喊叔,都说,人都死了,就别动那么大气了。
李作民真就不动气了。李作民放了雪果。
雪果刚才被他作民爸抓着,还稳稳当当的,他作民爸把手放开后,他就趔趄了几下。身边站着的人把他扶了一把,他才站住了。人们看到他流泪了,但没有人说要他不要太伤心的话。都知道雪果身上背着多重的罪,他哭哭算得了什么?
人们怕李作民承受不了打击,没有把雪豆的事告诉他。他们早商量好了,全都说他们怕雪豆再受惊吓,把雪豆弄雪强家去了。雪强家住在离这里比较远的老家,他们觉得这样说李作民会相信的。
不知道李作民有没有相信,李作民没说。李作民只拱着手对忙活在他家里的乡邻们说,感激啊,感激大家呀,李作民感激大家呀!然后,他就一心一意忙女人的丧事。
丧事办完后,李作民要去雪强家接雪豆,雪强和英哥才不得不把雪豆疯了又被傻子雪山抢走的事跟他说了。他们以为李作民会再一次疯喊疯叫,嚎啕痛哭。但李作民没有。李作民不但没有疯喊疯叫,而且眼泪也没有。甚至,李作民连一丝惊讶都没有,好像他早就知道雪豆的事。
李作民回答他们的,是两口鲜艳的血。
李作民躺下了。
希望
李作民病倒以后,雪强替他找医生,英哥为他熬药。雪强和英哥没有急着回去,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还要去一趟城里。他们要去城里照B超,看英哥的肚子里是不是真有了货真价实的孩子。
雪强刚回来的那天,人们都说雪豆被送到他家了,他不信,把英哥拉到一边问是不是真的。可英哥却不说雪豆,她说她有更想说的话要说,她说早在雪强刚走的第三天她就想跟他说这些话了。她说她一直把这些话捂在心里等着雪强回来,刚见到雪强那会儿,要不是这里的气氛不对,她差一点就说出来了。她说她再也不能不说了,再不说她就要疯了。她说,雪强你要当爸了。雪强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地问,你说什么?英哥甜蜜地红了脸,小声地把刚才的话重说了一遍。
雪强傻了。做了好久好久的一个梦,做得都已经绝望的梦,突然就有人告诉他,这个梦实现了。这跟当头一棒有什么区别?好像是为了让雪强相信,英哥干呕起来,呕得满地找胃。
雪强终于缓过来了,因为忍不住高兴,他的脸红得发紫。他扶着英哥,不住地拍着她的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有人过来问英哥怎么了,是不是吃什么不洁的东西了。雪强忙说,不是不是,英哥是怀孩子了。听的人一愣,以为雪强也疯了,很害怕似的看着雪强走开了。
这里的人好些年都没想过怀孩子的事了,雪强这个时候在这种场合突然说出这个话,他不是疯了还是怎么了?那人过去悄悄跟别人说,雪强说他英哥怀孩子了,你说他是不是想孩子都想疯了。说完还冷笑几声,以坚定他的不信。听的人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说不可能搬回老家去了,就能怀孩子了吧。嘴里说不可能,但心里还是不能肯定,还是想走过去问问。就走过去了,看着吐得很陶醉的英哥,问,你,真有了?英哥羞红着脸,但她嘴上并不羞,她说,真有了,我去看过医生了。不会是医生看错了吧?会不会又是那种什么胎?问的人还是不相信。雪强火了,冲这人说,错不错关你啥事呀!要你这乌鸦嘴乱嚼舌头!发完火,雪强把英哥扶得远一点,像英哥是他好不容易才抢来的大宝贝,他怕别人抢了他这个大宝贝似的。
可是,雪强和英哥都不得不去认真思考别人的话,毕竟这庄上的人都被蛇咬怕了,他们对于蛇的认识比他们更有经验。他们也不敢相信,他们吃了那么久的苦药都没有拯救得活的精子,仅仅因为他们搬回老家就活过来了。所以,他们商量好了,等李作民家的丧事办完了,就去城里照照B超。他们听说那东西能让人看到肚子里面孩子的模样。
可是,李作民病倒了,他们又不能马上离开,他们要留下来再照顾李作民一天两天。
这天,雪强去替李作民请医生,英哥留在家为李作民煮姜汤。英哥煮好姜汤,倒了一碗准备给李作民端到床前去,雪果就朝她扑来了。英哥专心忙着手里的活,没看到雪果扑过来。雪果把毫无防备的英哥扑倒了。被扑倒后的英哥吓得失声尖叫起来,手里的汤碗飞出去了,姜汤洒到了雪果的身上。雪果被姜汤烫了,但雪果并没放开英哥。英哥的挣扎尖叫,只能更加刺激他那疯狂的兽欲。这时候的雪果完全是一头凶猛的野兽,一头只剩下欲望的野兽。
病成一根死树的李作民像遭电击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顺手操起雪果扔在地上的木棒把雪果打昏了。李作民要英哥帮忙把雪果拖进上着铁门的房间里去,英哥不敢,英哥在一边发着抖,连看都不敢看雪果一眼。李作民只好自己拼尽力气把雪果拖进房间,再把铁门锁上。
做完这些,李作民已经耗尽了他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他很后悔把雪果带回家来。雪果在医院里呆着等医生观察,观察了几天都没疯的迹象。医生批评李作民说,也没见过你这种当父亲的,硬是要把好好的一个儿子当成疯子。医生说,我们医院是要把疯子治成正常人,不是把正常人治成疯子。医生还说,我倒是觉得你这个当父亲的不大正常。医生说雪果没病,拒绝医治,李作民只好把雪果做的那些事和他下了雪果脚板的事跟医生说了。可医生说,他不能仅凭一个人讲的故事就确定雪果有病没病。他们要根据病人的实际表现来定该不该治。
当时医生的坚决,曾经让李作民也有些动摇。现在看来,是医生错了。
李作民锁好雪果,来到英哥面前时,腿脚一软,就跪在英哥面前了。英哥急忙要站起来,可没站得起来。她的腿成了煮熟的面条。英哥索性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李作民伸出无力的手,去替英哥擦眼泪,像父亲安慰受惊的女儿一样,李作民说,别哭孩子,没事了。李作民感到非常的累,说上两句话他得歇歇气,才能把气缓过来。英哥看他那样子就不哭了。英哥要把他扶到床上去。李作民却没马上起来,他还有话跟英哥说。他说,孩子,今天的事是叔对不起你,叔养了个畜生,差点害了你,叔给你请罪了。说完,李作民就把头磕向了英哥面前的地。一声闷响过后,李作民就歪在那儿了。于是,英哥再一次尖叫起来。尖叫过后,英哥就跑了。英哥跑出去叫来了几个人,把李作民抬上床去。
雪强把医生接来的时候,李作民还没有醒得过来。雪果也还没醒来。英哥见到雪强,忍不住要哭。雪强觉出发生了什么事,把英哥叫到一边问。英哥就呜呜哭着说了。雪强心里火起,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