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蘼-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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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教他念自己的名字，表哥说得支离破碎，并且特别用力，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他笑得弯腰，乐不可支。终于找到一个国语说得比他还烂的人，虽然那人是韩国人。
“汉、良！”他这样叫他。
他捂嘴笑。
“汉、良！”又是一声。
声音成熟而坚定，虽然发音很是奇怪，但听得出，是那么认真。
表哥有时候也叫他Wallace，不过更加热忠叫他的本名，用全英语同他交流，仅有的中文发音就是他的名字。
他没有刻意地去记住这些事，然而在许久之后，他经常会有那一声声的幻听，一个男人认真地叫着他的名字：“汉、良，汉、良；钟、汉、良。”
他们一同上妆，留的头发都差不多长，但是待遇却很不一样，铁手要戴头套，追命则是驳发。
表哥一开始还觉得新鲜，然而化妆师的手势不是很好，勒得紧了，疼得表哥直咧嘴。
从镜子里看和自己背对背的追命。
他也正对着镜子上妆，化妆师在帮他接发，而在剧中演个鬼精灵一样的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发现表哥在看他，对着镜子做了个大大的鬼脸，然后两个人都对着镜子笑了起来。
追命黑黑的长直发是一根一根接上去的，快要完工了，就这样驳到腰际，身上一件白色的长袍，衬着那长长的黑发，一眼望去，黑白分明。
如同他的眼睛一样。
表哥看愣许久。
后来他们卸了妆后聊天时，他无意中向他谈起，问他：“我们头发一样长，为什么你可以不用戴头套呢？”
“因为我比你年轻啊。”那小孩笑得眼光闪烁。
“这样也算啊？”
“当然算啊。年纪大的就要把头发梳起来了。”他万分得意。
“戴头套真的很麻烦。”表哥说。
“其实接头发也很麻烦啊，我坐在那里一动不能动，要坐好几小时呢。”他也抱怨：“而且因为是自己头发，还要用很多夹子固定。”
的确，所以也看起来更加真实。
表哥伸手拉拉他到颈部的头发，说：“像女孩子。”
他跳起来：“哪里像？！”
表哥大笑。
他头扭过去瞄了瞄镜子，怎么看都是英气逼人的，哪里像女孩子。
那天他在休息室等表哥买晚饭回来，突然听见监制在打电话。空旷的走廊回声很大，听到监制在同电话里的人说，投资方也许过几天要来。
他一顿。
下意识看看手机，没有什么反应。
不一会儿表哥回来，带回来许多上海特色小吃，两个人大块朵颐，表哥一边吃一边说：“明天有一场你扮女生的戏。”
很不怀好意，还有点期待。
他一脸扭曲地看着表哥，咽下点心后抱怨说：“真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捕快，同样一起查案，偏偏要我来扮女装。”
表哥笑得很开心，说：“要问编剧呀。”
他哼了一声，又塞下一个点心，一个没注意被烫到，表哥连忙递杯水来，完了后发现他嘴唇油光光的，不自觉地拿起张纸巾帮他擦了一下。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暖暖地划开，萦绕于身。
对视，看见对方眼中的自己，一点一点接近，房间里都是点心的香味，弥漫着撺掇着。
他突然站起来，说：“吃好了吗？我把桌子收拾一下。”
进剧组以来第一次见他那么勤快。
表哥也回到了现实中来，帮忙一起收拾。
晚上，他一个人睡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手里把玩着手机，大床上的表哥也没有睡着，翻来覆去。
半夜三点，它终于响了起来。
他从沙发上跳起来，怕吵到表哥，急急跑了出去。幽静的走廊只有灯亮着，走道里冰冷的风肆虐，裹紧身上的衣服，他听着电话。
是叶茂菁。
“我过几天会来剧组看看。”
“嗯，我听说了。”
“拍戏还顺利吧？”
“嗯。你大概什么时候来？”千万不要明天；他不想让他看见他女装的样子。
“不忙了就来。”
那又是什么时候。
沉默一阵。
“上海真冷。”他突然说，吸吸鼻子。
叶茂菁笑：“那我带几箱衣服来。”
他顺着墙壁慢慢蹲下来听电话。
等电话听完，他的腿也蹲麻了。
回到房间后屋里灯也亮了起来。
表哥坐在床上看着他，他吓一跳。
“你很忙呀。”表哥眨眨眼，扮了个鬼脸。
表哥一直喜欢扮鬼脸吓他，比起平时演铁手时的装酷，感觉像两个人。
他嘿嘿一笑，窝进沙发就要睡觉。
表哥突然说：“你前面在房间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哦。”
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刷白着脸说：“什么？你都听到了？”
后来一想又不对，狐疑地说：“我说的是中国话耶。”他的中文还没好到那地步吧。
“所以我说都听到了，没说都听懂了哦。”表哥无辜地眨眨眼。
他们都喜欢逗他，他悲愤地想。
随后又倒进了沙发里。
“汉、良！”
“嗯？”
“不，没什么。”
不知道表哥想说什么，不过他此时却真的是累了，明天一早还要赶戏，于是也不再多问，说了句晚安，翻身就睡着了。
表哥看看他，见他睡了，忙把灯关上，却是未眠到天明。
第二天两个人都顶着黑黑的眼圈去拍戏，休息之余他跑到导演那里，问能不能把他的女装戏在一天内拍完。
导演很奇怪地看着他，问：“为什么？”
“呃……一天拍完比较好，省服装啊，也省化妆啊，方便嘛……。”
“这样要新搭布景。”
“没关系啊，迟早都是要搭的嘛。”
“分开布景拍，也许会超出预算的，制片人未必会答应。”
他眉毛耷拉下来，撅着嘴，一脸委屈地看着导演。
通常被他这样看过的人，都不太会拒绝他的请求。
这个导演也没例外。
最后听导演叹一口气说：“好吧，我去和制片说说。”
制片最后也是答应了，表哥笑他说：“你就像你们中国一个故事里要花生的小猴子。”
“那是什么？”他侧着头问。
“朝三暮四啊。”一旁的水灵和王小姐突然挤了进来：“养猴子的人打算早上给小猴子3颗花生，下午给4颗，小猴子不干，于是说，早上给4颗，下午给3颗，小猴子高兴了，觉得多吃了一颗。”
说完两个小姑娘咯咯咯笑成一团。
“去去去。”他虎着脸吓她们：“这里没你们的事。”
打闹的时候，被化妆师叫去化妆。
今天一天都是女装戏，抹胭脂的时候都非常紧张，微带一点点的不情愿。其他几个主演就站在一旁看着他。
腮红扑满面颊，随着化妆师的一声“行了”，睁开眼，看到了一张艳丽的脸，和女孩子们惊讶的表情。
“天啊！”她们叫了起来：“还好你不是女生啊，否则让我们怎么办！”
他站起来回身，女孩子们又说：“站起来又不像了，没有女生那么高的。”
他低头一笑，其实已经尴尬不已。
女孩子们集体向导演要求让他卸点妆，否则这样要去演对手戏，未免太过挑战。
趁着大家注意力转移的功夫，他听见表哥说了句韩文。
他一回头去看他，发现表哥正看着自己。
一想起自己的女装，更加尴尬，忙把头别过去。
“汉、良！”身后的表哥很轻地叫他，他又回过头去，这次他没有说韩文，而是用标准的中文，说了句：“很美。”
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今天的表哥怪怪的，其实这几天的表哥都一直怪怪的；这个时候冲过来的女孩子们帮他解了围，七手八脚地帮他擦去了嘴唇上一半的口红，抹淡了一半的妆，深深浅浅的，几乎让他花了脸，还理直气壮地说，这是导演默许的。
导演这时也来了，看了他半天说：“汉良，不用演得太正经，轻松一些就行。”
无所谓无所谓，只要能快点拍完。
闹来闹去，终于熬过了青楼戏，表哥在拍的时候一直没和他开玩笑，让他欣慰不少。
那一天戏都很难熬，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己现在穿的是女装，所以就连表情都不太自然，表哥似乎也不是很入戏，一直出错，有时候看着他的脸就会愣在那里，时不时NG。
好容易等到最后一场洞房戏收工时，他提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连忙快步走向化妆间，打算赶紧把妆给卸下来，再尽快脱去这一身钗裙。
做演员真是辛苦，他暗自感叹，而且这份辛苦不是他那么心甘情愿承受的，于是更加惦念他的新专辑起来。
一边走一边用随身带的化妆棉擦嘴唇，再去擦脸上的粉，虽然知道没什么用，可好歹心里舒服了点。
然而，当他再抬头时，便整个人都僵住了。
叶茂菁就站在他眼前。
片场起风，吹起的是他的戏服和叶茂菁的风衣，吹不走的是他脸上的胭脂和叶茂菁金丝边眼镜后，那从未见过的，浓浓的笑意。
他听见叶茂菁说：“荆钗布裙；难掩国色。”
那一个照面其实只是瞬间，并没有留给他太多的反应余地，之后，就见制片人远远跑来同叶茂菁打招呼。
叶茂菁转了个身，并未再多看他一眼，而是同制片寒暄起来。
他趁这个时候回了化妆室，坐在最里面的一间，然后叫来化妆师帮他卸妆。
将近弄了半个小时，直到化妆师离开，都没有人来找他，哪怕这段时间以来同他焦不离孟的表哥，都未见踪影。
整个化妆室出奇地安静，他一个人慢慢换好衣服，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夕阳的落暮之光打进来，衬得他的脸更加白清。
虽然妆已卸，但是那之前浓抹过的粉底已经被皮肤吸收，怎么也擦不彻底，整张脸像揉进了宝石粉，平滑温润。
他注视镜中的自己许久，直到看见身后多出现了个人，黑色的风衣，深色的衬衫，毋须回头就知道是谁。
那人俯下身，开始吻他，顺着他的颈窝，慢慢一点一点地吻他。
几个月不见；原以为一些感觉会变陌生，无可无不可，不想只要几秒钟，却又回了来，心中苦笑一声，其实每次都是这样，拒无可拒。
期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化妆室里始终很安静，安静中隐约有亲吻的声音，持续很长时间。
直到听见表哥在外面叫他的名字。
他迅速回到现实中来，正欲起身，却被身后的男人按住肩膀。
对方并没有结束的意思，似乎未将会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他终于说：“有人来了。”
“我知道。”那人回答。
说完却还成心解开他的衬衫纽扣。
表哥的脚步声已到了门口。
叶茂菁这个时候才松了手，后退几步，笑着看他快速拉好自己的衣服。
而表哥，几乎是冲进来的。
“汉良！你没事吧？叫你那么多声都没有回答。”
“不，我没事，前面没有听到。”他不自然地拉拉衬衫，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叶茂菁，看到制片和表哥的经济人也一前一后走进来，同叶又说起话来。
只听制片说：“叶先生怎么到这里来了，前面才说几句就不见了。”
叶茂菁说：“随便走走，看下风景。”
说完看了他一眼，而他正收回目光在同表哥说话。
“你的脸好红，是不是发烧？”表哥说着便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有啦。”他微微侧了侧身：“是粉没擦干净，所以看上去脸很红。”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病了。”表哥笑着说。
他伸手帮他理了理衬衫，拉拉领口，边理边说：“你看你，这么大的人，穿个衣服都是乱的。”
表哥就这样同他说着话，眼里丝毫没有其他人。
制片略觉得尴尬，打圆场道：“剧组里要数他们两个最要好，形影不离。”
叶茂菁没有说话。
偏偏表哥的经济人还来附和：“是的是的，钟先生还一直抽空翻译剧本，帮了很大的忙。”
“两个演员对这片子都挺用心的，经常研究剧本到半夜，后来干脆住一间房了，好在感情不错，否则都是明星，未必会习惯。”
制片人看来是想好好夸一夸主演，让投资方知道花那么多钱请个大牌物有所值，如今演员感情好，配合默契，更是值得满意的事。
叶茂菁的神色却未见端详，没什么反应。
制片人更加尴尬，最后说道：“难得来一次，不如今天晚上大家一起吃顿饭。”
叶茂菁这才笑着说：“这顿我请。”
制片人看向一旁的表哥和他：“一起来吧。”
表哥这个时候才仔仔细细看到叶茂菁，通过经纪人正式介绍，才知道他是投资方，礼节总是必不可少的，握手寒暄时，表哥用英语说：“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来中国拍戏，让我认识了很多朋友。”
叶公子似笑非笑，回答说：“有机会可以继续合作。”
他在旁边一个没忍住，突然笑出声来，惹得大家都看向他。
他却对制片说：“我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表哥忙拉住他：“怎么了，为什么不去？”
“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