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玉-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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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竹目瞪口呆道:“这是主上的命令,你,你……”朝羽从怀中拿出一张令牌:
“军令在此。”
他刚想离开,我抓住他的手臂:“慢着。你说不打就不打?”朝羽回头,讶
异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我另一只手也加在他身上:“不行,这仗非打不可。”
朝羽道:“下一战应该是无弦,你最好小心。我走了。”我死扣着他不放: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下面的士兵统统抬起头,以莫名的目光看着扭成一团
的两人。
朝羽忽然笑了,转过身就将我抱住,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微笑道:“紫苏,
紫苏。”我吓得声音都在发颤:“放开,你脑袋被撞坏了!”底下的人集体倒吸
一口气。
朝羽放开我,笑吟吟地对着底下的人喊道:“兄弟们,撤退!”
于是,众人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撤退。修竹在后面喊道:“朝羽,你回来!
主上会气死的!你小心被碎石了!”朝羽已经飞得很远了:“我就看那家伙能忍
到哪一年!”
迷泠耸耸肩:“最近的人都疯了,朝羽也跟着一起疯。主上这段时间冷静得
可怕,朝羽就看准了主上不会惩罚他才这么放肆。主公,虽然你属于花界,可我
们都很想你回来。”
迷泠和修竹也悻悻离开,我傻愣在半空,尴尬地看着花界的军队。太离谱。
这一仗真的太离谱。他们究竟有没有把战争当成一回事?
只是,看着朝羽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事。孤单了数千年的蜘蛛,一
滴美丽却冰冷的甘露,一棵守候了蜘蛛数千年的小草。蜘蛛永远都只知道随着甘
露的脚步走,永远不会看到那棵默默爱慕它的小草。
既然寻非都可以放弃我,选择一直喜欢他的左止绍。那我……我依然不知道。
想来寻非应该已经顺利与左止绍在一起,这时候再去见他,应该不会再伤害他。
回到花界,我施展术法看寻非的状况。但一看到光团中的景象,我震惊得说
不出话:寻非正躺在帐篷中,赤裸着血流不止的胸膛。一个大夫坐在他身边,替
他包扎伤口。他提起一口气,似乎想咳嗽,却无法咳出声,浑身不住痉挛。
寻非的部队已经胜利很久,他若想赶回曼丽,早就该到了。上次在山谷中与
他相遇,我曾检查过他的身体状况。他活不过两年。他来日无多,我原打算陪在
他的身边,可是他拒绝了,而且,他身体毁坏速度比我预料的快得多。
看着那个大夫替他包扎完,我立刻瞬移到了他那里。
他刚躺下,背对着我,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长发散落在枕边。我走到床沿,
轻拍他的肩。寻非虚弱道:“我不想吃,拿走。”我嗓间哽咽,摇了摇他。
他翻过身来,蹙眉道:“我说了我不想……”我扑过去将他抱住,依然无法
说话。
141
寻非把我推开,有气无力道:“丑八怪,你来这里做什么?”原本是一句玩
笑,一看到他的脸,我竟红了眼眶。寻非拍拍我的脸,拧了两下:“你哭什么?”
我打开他的手,假怒道:“你不要动我。”寻非越发大胆,两只手一起上,
又揉又捏又搓:“眼睛红了丑死了。你统一两界了不成?跑下来做什么?”
我用力摇头,笑道:“还有几天决战,我怕我一去不复返了,来看看你。”
寻非横了我一眼:“乌鸦嘴。”躺下睡觉。我躺在他身旁,抱住他的腰:“我陪
你。”
寻非胀红了脸道:“不要脸,滚开!”我手脚并用缠住他:“不滚。”寻非
一脚踹在我身上:“让开,让开!不要黏着我!”我将他紧紧箍住:“你为什么
不回去?”
寻非忽然不动了。我小声道:“你不是说要和你哥哥在一起吗?”寻非闭上
眼,竟乖巧地将头埋进我的肩窝:“我困了。”我笑了笑,有节奏地拍他的背:
“好。”
接下来的两日,我干脆搬了衣服住在军营里。寻非学会了做饭,味道一般,
但不再像原来那样,五颜六色的一团,连做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他说不肯回去,
是因为想在回城前好好回味统帅部队的滋味,日后的清福多着,却绝对不会过上
这种生活。
那一个晚上,部队里举办篝火晚会。广袤草原,平沙莽莽,士兵们欢庆高歌,
醉得不省人事。星光闪烁,篝火跳跃,寻非靠在我的肩头,细声念诵道:“风尘
河北音书断,戎马江南羽檄纷。无限伤心劫后话,连天烽火独思君。”
时已入秋,夜晚天气寒冷,我勾住寻非的肩,瘦削的骨头硌得我腋下生疼。
握住他的手,小声道:“这不都胜利了,还念这么悲伤的诗呢。”
寻非的衣角飞扬,双鬓黑发亦随风起舞,抬眼一瞬,明眸星辰般闪烁,唇却
干裂失色。他反握住我的的手,几乎使不上一点力。呼吸微弱,擦过我的皮肤,
若有若无。
他将头埋得更深了些,轻轻念道:“连天烽火……独思君。”我将他环入怀
中,调笑道:“思谁呢,一副可怜样。”寻非摇头,全身重量都压在我的身上,
却依旧虚浮。
我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将他抱紧,轻言细语道:“寻非,你不要难过。等我把
神玉从台上踢下来,我就把元神给你,到时候我俩都是凡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寻非的头微动一下。
我咬住牙关,眼眶发热:“当天人不如来到人间,好好活它个数十年。至于
左止绍和我,你想选谁就选谁。你就是想两个都要,只要左止绍同意,我绝无异
议。”
寻非轻哼一声,满是不屑:“你喜欢我?”我拼命点头。寻非苦笑:“就是
笨蛋也看得出来你喜欢流景,别把我当白痴耍。”我顿时哑然。
“不过也怪我,给你讲什么蜘蛛的故事。实际上皇兄他喜欢我,我早就知道。
可我还是一直死咬着甘露不放。”寻非吸了一下鼻子,嗤笑道,“我何尝不想忘
记他。”
“可我和你不同。你一定要等我,我早就想当凡人了,元神丢了也可惜,不
如给你。”寻非扬起头,微微一笑,眉目清秀:“死猪……为何不穿我给你织的
毛衣?”
我蓦地站起来:“我这就去穿!”寻非抓住我的衣角:“紫苏。”我蹲下去。
他搂住我的脖子,吻了我一下,凝视我许久,才微笑道:“快去。”
我点点头,连滚带爬站起来,将那挂在衣架上的湿毛衣取下,手忙脚乱地换
上。脑中嗡嗡作响,只剩下寻非方才露出的笑容。黑眸如同一汪春水,深不见底。
顾不上身上难受,飞速冲出帐篷,结果刚出去就被石头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再翻起来,小腿骨一阵麻痹,跌跌撞撞跑到寻非身边,大口喘气:“我摔了,呼
……呼……”
风动草长,寻非静静躺在地上,碎发随风起舞。手搭在面前,五指蜷缩,似
乎已经熟睡。我坐在他的身旁,不满道:“过分,这衣服湿成这样我都穿来给你
看,你竟然睡着了。”
衣襟雪白,轻轻震颤。寻非的眼睛安详地闭着。我仰起头,遥望满天星斗,
唇角扬起:“草原上的星空就是好看。”我握住寻非的手,头却不敢再垂下来。
这时,一个醉醺醺的士兵地跑过来,喜道:“紫苏公子,将军,我们在跳篝
火舞,你们也来啊。”我摆摆手,将食指放在唇旁:“嘘,将军在睡觉,你们去
玩吧。”那士兵点点头,摇摇晃晃跑回去。
一道凉风吹过,冻得人寒毛直竖。我拉过寻非的手,将他身体抱入怀中:
“笨死了,做事还是这么鲁莽任性,都不问我意见。”
那身子瘫软在我身上,全无一丝力气。我垂首眼望寻非,一滴泪滴在玉雕般
的脸上。寻非的眉安然地舒展着,仿佛正在熟睡。将他紧紧抱住,毛衣里的水浸
湿他的衣裳。
风清气爽,黑发白衣在风中翻飞,寻非的嘴角微微扬着。只是,没有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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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的曼丽,街头梧桐叶落,分外萧索。少妇鸣筝而坐,街旁人来人往,敲
锣打鼓,热闹喧哗。曼丽城在欢庆。庆祝左寻非将军凯旋而归。
旌旗十万,浩浩荡荡进入城门。我坐在马车中,望着窗外华美建筑,沸腾人
群,禁不住将怀中的人抱紧了些:“原来曼丽的人这么多,我从来不知道。”
窗外,欢呼声渐渐变成唏嘘。估计那些百姓看见了士兵红肿的眼睛。马车辘
辘,溅起了一地的碎石子。怀中的人身体跟着上下摇摆,身体却冰凉彻骨。我用
手臂将他环住,轻轻问道:“很冷吗?”许久许久,没有人回答。
寻非的身体瘫软在我的胸前,下巴枕在他的头顶,身贴着身,胸贴着胸。心
脏的跳动,却只有一个人的。紧紧握住他的手。白皙细腻,没有温度的手。
离皇宫越来越近,便越来越害怕。我不敢想像左止绍看到寻非的表情。我喃
喃道:“寻非,你做事不仅蛮横,还缺心眼。从你还不会走路不会说话开始,你
哥就看着你,喜欢你。算计父亲,暗杀兄长,皇基巩固,国祚灵长。不过为博你
一笑……现在,你要他如何是好?”
曼丽皇宫,横卧巨龙。金鼎焚香,圭璧辉煌。马车停在宫殿门口,大门敞开,
诸侯鱼贯而出,钟鼓喤喤,管磬将将。我横抱着寻非,走下马车,临时还扶了他
的头,使之靠于肩胛。
左止绍的反应我想过无数种,却未料想到他如此平静。我更不会想到,他早
就知道寻非病故。因为我看到了他满头白发。左止绍走下台阶,平和一笑,云淡
天高:“寻非。”
寻非的手从身上垂落,于空中划了数个半圆。左止绍似没有看见,从我手中
接过他的尸体,轻轻搂在怀中,像哄孩子一样,拍打着他的背脊:“寻非,寻非。”
他垂首看着寻非清瘦的脸,蹙眉道:“你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跟朕去吃东西,
听到没有?”
寻非没有回答。一缕白发垂在左止绍的肩头。左止绍俨然看他半晌,最后微
笑:“听到了就好,你答应过哥,翔龙统一天下,就当哥哥的皇后。耍赖的话,
朕可要重重罚你的。”
依然无人回答。左止绍抱着寻非,一路走,一路自言自语道:“我们去吃东
西,然后去逛御花园。你上次说,你想去江南,哥哥也带你去。咱们翔龙的如画
江山,锦绣山河……”
无一人敢说话,甚至不敢呼吸。维莫和于思柔对视一眼,纷纷叹息。我看着
空空的双手,似乎还有寻非的气息。我听着皇宫外,似乎还有寻非的声音。
战讫天下定,号之为止寻。
当天晚上,曼丽皇宫内寂静无声,宫外百姓欢庆,葱葱佳气,清歌妙舞,笙
歌四起。次日,皇帝诏告天下,将军寻非薨殂。却并未像他所言那般,追谥寻非
为皇后。预厚葬之,加王侯官爵。因无子嗣,禅位于维莫。
顿时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左止绍在急短的时间内销声匿迹,留下
一个不灭的传奇。止绍与寻非的故事,被百姓广为流传。或许,将成为一段千古
佳话。
车辚辚,马萧萧。曼丽城郭,桂树下。数个孩童跳绳玩竹马,一边念着欢快
的童谣。一名老翁沿河垂钓,不时捋捋胡须。我坐在枝头,看着百姓盛礼兴行,
迎接着迟来的太平盛世。
城门处,几名护卫正兴致勃勃聊天,讨论这一次战争几名将军的丰功伟绩。
皆说若评最甚,左寻非当仁不让。也同时赞扬左止绍的统领能力天下第一,退位
令人遗憾。
不过多时,一名男子身穿便服,骑着白马,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几个护卫立
刻用长枪将之拦下,问其出城原因。男子平淡道:“云游四海。”护卫们纷纷朝
他怀中看去。倒在他怀中的人身体瘫软,脸色煞白,双目紧闭。
其中一个护卫惊诧道:“带个死……”话还未说完,身旁的护卫就捂住他的
嘴,猛地给他使眼色,对那男子道:“请出请出。”方见那男子一头白发,不怒
自威,却再无狂放之气。
男子扬起马鞭,重重落下。白马嘶鸣一声,放蹄飞奔。怀中之人衣袂雪白,
于秋风中飘扬,绽开一朵银色浪花。骏马越跑越远,越跑越快,踏过清浅水湾,
穿过一脉家山,越过滚滚红尘,直消失在雾色苍茫的天际。
我慢慢起来,飞入半空。树下孩童依旧在玩耍,几名护卫噤若寒蝉。纯真的
童谣声中,夹着老翁轻轻吟诵的声音。隐隐约约的,我听到那老翁在朗诵:曼丽
城东木樨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曼丽女儿惜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