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民俗概说 - 杨永法-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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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清汗,生平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肤清,六碗通神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清风生。
一口又一口,一杯再一杯……当你慢慢地吃茶之时,你是否感悟到了如古人一样的快乐?这时候怕不只是两腋清风生,你的思维也活跃了,你的头脑也开阔了,你的才思也敏捷了,甚至还有的是赛过神仙般的优闲和快乐!
时代在前进,社会在进步。如今的茶馆也是与时俱进了。现在这里可能是信息中心,也可能就是交际场所,大到美伊战争这样的天下事,小到家长里短这样的平民琐事,无所不谈;上到长征5号发射升天,下到股市行情、下岗再就业,无所不叙。在这个改革开放、经济日趋活跃的年代,抱膝长谈,把盏品茗之间,他们的不快消除了,生意谈成了,甚至工作找到了,饮茶之外又赋予了新的意义,怎不其乐无穷?
茶圣陆羽与苏州名水
喝茶人大凡有这样的体会:好茶叶倘无好水,则难得真味。所谓“精茗蕴香,借水而发”。清人张大复在《梅花草堂笔记》中说得更为通俗、透彻:“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十分之茶,茶只八分耳!”烹茶之水如何判得好坏?古今论茶之著皆有备述,笔者以为只要符合“源清、水甘、品活、质轻”八字要求,都可称作烹茶好水。
唐人张又新的《煎茶水记》里曾记载这样一则小故事:一次,湖州刺史李季卿船行至维扬,适遇茶圣陆羽,便邀同行。抵扬子驿时,季卿曾闻扬子江南泠水煮茶极佳,即命士卒去汲此水。不料取水士卒近船前已将水泼剩半桶,为应付主人,偷取近岸江水兑充之。回船后,陆羽舀尝一口,说:“不对呀,这是近岸江中之水,非南泠水。”命复取,再尝,才说:“这才是南泠水。”士卒惊服,具实以告。季卿也大加佩服,便向陆羽请教茶水之道。于是陆羽口授,列出天下二十名水次第。当然,囿于时代,所列名水,仅为他足迹所至的八九个省的几处而已,不能概括全国的众多名水。
然而可喜者,苏州之水竟占两个名次,即第五位的虎丘寺石泉水和第十位的吴淞江水。前者即今虎丘山“别有洞天”内宋米南宫所书“风壑云泉”下之“剑池”,人称“天下第五泉”。据记载宋隆兴二年,陈敷文来虎丘避暑,见寺僧在“大伞张空”的暑天挑池水拾级而上,大汗淋漓,动了恻隐之心,便捐钱在池上建桥造亭,桥开二井口,用辘轳置双吊桶往返汲水,免了僧众挑水之苦。现亭与辘轳皆废,桥和双井口尚存,为虎阜一景。后者即源自太湖流经苏州而通上海的重要水道(其上海段叫苏州河)。陆羽当时此水清澈见底,甘甜无比,为烹茶的好水。所憾者,茶圣推荐的这两处名水,今已不能烹茶,只能纸上谈水罢了。
三、水居之境
心灵之宅与水居意境
山塘民居临水而筑,平屋小楼家家枕河,显示出苏州最为典型的水巷风情。
苏州人爱水亲水,临水而居,也许更体现了人的天性。我想,胎儿在母体的子宫中发育成长,始终不离“水环境”,一旦出世,顿失水润,便发出人的第一声啼哭。是否可以说,子宫是人的第一座“水居”呢?苏州人三生有幸,得天时地利之恩,生活在水乡泽国,城外四面环水,城内水网纵横,真可谓“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一个人终日与水长相厮守,生命受水滋养,心灵为水浸润,天长日久怎能不生出感情来!
唐代诗人白居易在任苏州刺史任上,正顺应了苏州的水域优势和苏州人的“亲水情结”,开掘了山塘河,自此在堤上才聚集了一户又一户枕河人家。此河一开,悠悠七里,从此“水陆往来频”,但见“花船载丽人”,而苏州的山塘人家,更是“好住湖堤上,长留一道春”(白居易:《武丘寺路》)。
当然,今日山塘,历经千年,前文我曾把它比作“历史留给苏州的一杯残酒”。残酒遗香,愈陈愈醇,只有慢酌细品,才会感到余味无穷。
我怀着一分执著一分闲散,漫步在山塘街上,一步步溶入古街的黄昏暮霭,小心翼翼地走进一座座古宅幽院,恍若走进历史旧梦的深处。在这里,古街与长河相依相偎,并肩而行,犹若情侣,始终不离。涟漪荡漾的河水,是美女子的明眸。白居易诗云:“吴娃美丽眉眼长”,更为美丽动人的是,她把云影天光和连绵七里的古朴名居以及两岸高树翠竹,悉收眼底,二者在明媚的眼波中叠合成变幻无穷的水体风景。这街与河:一为静,一为动;一为上,一为下;一为晦,一为明;一为参差,一为平缓;一为繁丰,一为简淡;一为刚性,一为柔性;街有人气氤氲,河有自然天趣;街留历史遗存,河藏往事秘密;街是堂堂男儿,河是纤纤女子,二者阴阳相谐相得益彰,深得天、地、人平衡之美。著名作家陆文夫说过,建筑是物化了的生命,是生命的留痕。还有人说,好的建筑不仅能把人的肉体安顿好,而且能把人的精神安顿好。我在想,苏州人之爱枕河而居,不仅在水与生存、生活以及生命关系的物质性的实证,还在水文化与生命美学相互观照相互渗透的精神性体悟,从而获得了水的物质和精神的双重价值。山塘水居,也可以说是苏州人的精神表征和心灵投影。可见,“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既是苏州人人生智慧的选择,也是苏州人文化智慧的选择,甚至是“形而上”的哲学智慧的选择。有人把枕河的老屋,称之为苏州人的心灵之宅,吾与之矣。“水天向晚碧沉沉,树影霞光重叠好”,怎不叫人真正羡煞生于斯长于斯的山塘人家!
有的学者把东方之水与西方之水作过比较,认为多瑙河有“乐思”;塞纳河有“画思”;而苏州水则有“诗思”,这很有见地。其实,这是一种艺术感觉,一种审美境界,一种文化启悟。蓝色的多瑙河,使人想起斯特劳斯的乐曲;旖旎的塞纳河,又使人联想起塞尚的绘画;而长长的山塘河,则使人联想起唐诗宋词,想起元明清的诸多散曲、随笔和小品。我在想,山塘的诗思当是街和河的和弦,是水与居的协奏。有街无河或有河无街,有水无居或有居无水,便不会引发历代如此多的雅人骚客的吟咏。
山塘的水居意境,不是单层平面的自然再现,而是一个境界层次的创构,是水、居、人这三个主要审美意象的诗意组合,是对物、情、意这三个主要审美元素相互融合的艺术境界的感悟。漫步古街,极尽视听,浮想联翩,一时竟弄不清,是我悟山塘,还是山塘悟我?是我融进山塘,还是山塘融进了我的心怀?
但我分明看到了古街的老屋,老屋的表情。千百年的守望,千百年的坚挚,虽是陈旧斑驳满目苍凉,却依然安详、恬适,依然沉厚淡雅。苍凉里生出一种柔婉而亲切的表情;古老里透出一种平和而执著的性格。山塘水居,临河皆有窗有门或有独家水埠,家家户户屋里都有一幅幅天然图画:一窗水色天光,一门长河风景,水埠石阶把水与居融为一体,只见水中有黑白的倒影,墙上有流水的光晕,上下映照,眉眼灵动,尤得风人之致。我们现在不是要讲“生态建筑”吗?其实,山塘水居不早就以这样
“适合生存的人居环境”的理念,表达出人与水即人与自然生态的亲缘关系吗?当然,山塘老了,一如聚在桥头悠悠说闲的老人。皱纹是岁月的印痕,也是丰富的人生阅历和社会练历的表征,而吴侬软语却始终如一地洋溢着水的性格和水文化的流韵。当我面对这些古老甚至残颓的古宅时,听到的是历史视觉语言的淡淡诉说,感受到的是历史文化语境的幽幽意味。建筑哲学家赵鑫珊说:建筑是地球上一种直接的、不可抗拒的和无法躲过的视觉语言符号与系统,有第一等襟怀、第一等学识和第一等激情,才会有蓝天底下、大地之上第一等建筑诗,即便是一堵老墙、一扇门或窗,也会有震撼人心的力量。我远没有达到这样的胸襟和学识,但我内心对水居老宅充满激情。尤其是拜金主义横行人文精神低落的情形下,只要到山塘走一走,沿着那一条悠长的水巷走啊走,人文的气息,扑面而来,自会产生一种宁静超脱的感觉。那门楣上的木刻花纹,石柱上的游龙飞凤,砖刻上的历史典故,以及那散落在水居庭院里沉默的石础,冷寞的石磨,古远的石碑,甚至那破残的砖面大门,锈蚀的吉祥门环,剥蚀的镂花雕窗……都能激人遐思,遥想无垠。“贤愚同一迹,蹑屐为寻芳。”当今之时,不见河埠浣衣女,不闻门前捣衣声,却见老妪抱孙说当年,又闻户户传来评弹声。我还曾见一临河小楼,有一位着鹅黄短衫的少女低眉捋发,临窗梳妆,真个是温婉吴娃入画框了,前人诗中有“吴娘吟水照梳妆”句,今日竟活脱脱的重现眼前!是啊,静下心来,漫步山塘,在古古今今中寻寻觅觅,在远远近近中吟吟咏咏,还会有什么解不开的烦恼化不开的恩怨呢?这也许就是文化的魅力,人文精神的力量吧?
山塘没有时尚,更没有浪漫情调。千年山塘显得有点儿寂寞。不追时尚,耐得寂寞,也许更能守住内在的美,经久的美,深邃的美。有话说:“于空寂中见流行,于流行中见空寂”,诚如宋代书画家米芾所言:“忘怀万虑,与碧虚寥廓同其流。”
1990国际建筑师协会《蒙特利尔宣言》中说:“建筑是人文的表现,它反映了一个社会的形象。”山塘街建筑的人文表现,以粉墙黛瓦为基本元素,构筑了富有东方文化神韵的黑白世界。黑与白,作为色的两极,在山塘水居已凝结为富有历史文化内涵的黑白意象。这“黑白意象”与“水意象”的交相辉映,不禁使人联想到昼与夜的更替,阴与阳的轮回,实与虚的互生,表现出一种神秘、幽远、淡泊的建筑诗的意境。
唐代诗人王昌龄在《诗格》中说:“意境,亦张之于意而思于心,则得其真矣。”山塘之贵,唯得其“真”。山塘水居的意境,也唯得其“真”。千百年来守住的是历史的真实,文化的真实,人格的真实,也即庄子所说的“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的真实。这使我又想起陶渊明诗句:“此中有真味,欲辨已忘言。”这富有“真味”的历史古街和水居建筑群,本来就是唐代诗人饱蘸苏州人的智慧积聚苏州人的力量而写就的一首“真味”醇厚的唐诗啊。
天井 小日子 苏州人
苏州人就是这样,只想在小天井里过过小日子,不想大别墅里的大日子。
“天井”两字连用,大概最早就出自于苏州,即《孙子兵法》里的“天堑”、“天坑”、“天井”,指的是兵家忌入的险恶境地。不过这和苏州人说的天井大不相同,苏州人不讲兵法,只讲活法,他们的天井一点都不险恶,对于“做做吃吃”的小民百姓,天井恰恰是一块生命之地,是他们借以通风,得以日照,赖以呼吸,过小日子的地方。
“苏州人最会过子日。”相信很多人都听见过这句话,不过它有时候却被人说成这样:“苏州人只会在小天井里过小日子。”说话的既有外地人,也有苏州人。这两句话,前一句话模棱两可,后一句则是明白的贬语。然而贬也罢,褒也罢,恰恰都说出了绝大多数苏州人的一种本事:会过日子(而且还是绝大多数人的“小日子”)。他们的活法也许会让许多踌躇满志、气魄汪洋的人不屑于齿,但是我还想说一句更不中听的话:今天,偌大一个走红于中国的苏州,就是千百年来的千百万苏州人过日子过出来的,而且主要还是苏州小百姓过的“小日子”!这恐怕是一个铜墙铁壁的真理,因为人类一旦没有日子过,就不会有人类的一切。
当然,日子不但有好过和不好过的差别,而且有会过与不会过区分。比如今天的中国,一些穷乡僻壤的地方需要脱贫,就是因为那里的日子不好过;一些灯红酒绿的闹埠被人讥曰没有文化,就是那里的人不会过日子。
一个天井。爬山虎爬满墙,窗下乱砖立砌的小径;小径上还有瓷片缸片镶嵌的地花;墙边半个花坛绿意盎然,绿之中还有着一点两点的鲜红;两棵绿得可爱的小树……嘿嘿,这样有心想(苏州话,有心想,耐心加用心的意思)的服侍一个天井的,大概也只有苏州人了!一个人这样活着也未尝不可。人人都爱诵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以为诗意无穷,以为至高境界,但是往往会忘记这位老先生还有两句话‘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说不定这两句话才是首先的呢……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