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遗梦 作者:朱水源-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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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我重重地感谢你们。“当即还给了他们一些酬谢的银两。舅爷们也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有差错,这些东西转移到他们家里保存最为合适和安全。爷爷和父亲把舅爷们送出了家门,两个骡子驮着两驮浮财,由几个舅爷押运着向奶奶的娘家走了。
第二天天刚刚亮,有两个舅爷急匆匆地来了,一进门就跪在爷爷的面前说:“姐夫,大事不好!昨夜驮的东西和我家的两个骡子,在曹家路口全部被土匪劫走了。”爷爷听了一口气没上来就昏到在了炕上,父亲急忙掐爷爷的人中,爷爷慢慢地苏醒了过来,但还是说不出话来。奶奶一边给爷爷捶胸脯,一边流着泪骂两个舅爷:“你们几个不中用的东西,你们姐夫挣来这些家当容易么!一夜之间你们就把它送成光了,还欠下了你们的两头骡子。土匪抢,你们没有长手么!你们白白的把东西送给了人家,还有脸来见人,看把你们姐夫气成这样,你们不赶紧去请医生,还跪在那里干什么!你们姐夫若有个三长两短,看你们怎么交待。”此时二舅爷插嘴说:“昨夜我们刚刚到曹家路口,就遇上七八个土匪,他们有抢有刀,我们逃命都来不及,那里敢动手。”另一个舅爷又插嘴说:“我们确实对不起姐姐、姐夫,当务之急是赶紧报官,捉拿土匪。”奶奶擦了擦眼泪说:“这兵荒马乱的,报什么官,你们知道那些土匪到底是什么人!当务之急是救你姐夫,你们还不赶紧快去请医生,胡说些什么呀!”两个舅爷出去请医生,爷爷两眼紧闭,面色铁青,全家人眼巴巴地盼着医生快些到来。
医生请来了,奶奶叫其他的人退出了爷爷的卧房,只留下了他和父亲。医生问了爷爷发病前后的情况,号完脉对奶奶和父亲说,爷爷患了气致阴痰,这种病比较难治,先开了三副利气化痰的药,三天后再看病情另开处方。三天后爷爷的病情虽有些好转,也能说出话来了,但仍是卧床不起,不思饮食,水米不进。此后,又请来了武威最有名气的医生,这个医生诊断的结果还是气致阴痰,并对父亲说:“这种病凶多吉少,先慢慢调治,只有看日后会不会有转机了。”眼看着爷爷病势越来越沉重,全家人着了惶,久病乱投医,又请来了一个流医,那流医说这种病只能吃人脑馒头才能治好,并且说他能办到这件事,需花很高的代价,奶奶和父亲没有相信这个流医的鬼话,仍按那个名医的方子给爷爷调治。爷爷卧床不到四个月,终于离开了人世,那年他才四十四岁。
那时武威有一些专门靠婚丧之事混饭吃的懒汉泼皮,每当遇上婚事,他们就在一块红纸上找人写上两句恭贺的话,拿到婚事上去贺喜,主人得招待他吃一顿酒席;每当家境好一些的人家办丧事,他们拿上几张烧纸来吊丧,要求给他们破孝冲当孝子,否则他们就会找麻烦,为了把丧事办得顺当,谁家也不愿意得罪这种人,给上他们丈来尺白布,让他们混着吃上几天,打发走了事。那时物质匮乏,能够混上丈来尺白布够做一件衣服,还能吃上几天,这对穷人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这种人只要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他们也还像孝子那样守灵,跑前跑后,一直混着吃到丧事办完。
爷爷死后发了大丧,也来了几个泼皮冲当孝子,夜里他们陪着我父母守灵,一边烧纸一边闲聊,其中一个泼皮说:“老掌柜的死在钱财上,你们被人骗了。”父亲对泼皮的话一点也没有在意,母亲联想到几个舅爷来吊丧时的慌张神态,却生了疑团。
农历九月初五是爷爷的头七,初四下午姑奶就来了。晚上,一家人座在爷爷的书房里谈起了家务事。姑奶奶泪汪汪地又提起了那笔浮财的事;“哥哥立立地叫财克死了”奶奶伤心地说:“看来你哥哥是死在钱财上了,他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大能人,谁知道他就那么想不开,听了那两个贼打鬼的话,一口气没上来,前后不到四个月就丢下我们走了。”紧接着又面对我父母说:“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就看你们小俩口的了。”听了这话,我母亲先开了口:“妈!你也不要太伤心,虽然家里不比以前了,但我们还年轻,日子还是会过得去的,我们怎么也能把你养活老死。”奶奶听了这些宽心的话心情也好了起来。姑奶奶又插话道;“这银子钱是福也是害,以后你们有了钱,不要再惜了,该花的就大大方方地花,把你们妈侍候好。”母亲听了姑奶奶的话点了点头又接着说:“这银子钱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总觉得那两驮东西被土匪抢了,叫人难以相信。”
奶奶听了我母亲说的这些话有些不高兴地说:“你舅舅是我的亲兄弟,我们连他们都信不过,还能相信谁?”母亲听了这话有点沉不住气,就把泼皮们闲聊的话说了出来。奶奶对我母亲说:“我娘家和你娘家一样,也是大户人家,他们还没有穷到这个份上,丧尽天良地坑害他的姐姐、姐夫。”我母亲聪明灵巧,自尊心很强,一看奶奶生气了,推故上厕所的机会回自己的住房去了。
此时,我母亲身孕我快九个月了,自爷爷病倒后,她腆着大肚子里里外外张罗,身体越来越瘦,发丧的这几天更是受了许多熬煎,实在是累了,回房后就蒙头睡了。不一会肚子疼了起来,到我父亲回房时肚子疼得更厉害了,父亲把情况告诉了奶奶后就赶紧去请老娘婆,老娘婆请来时羊水早就已破了。民国二十九年农历九月初六子时(一九四○年十月六日)我出生了。我生下来的时候没有哭声又瘦又小,胳膊只有大人的小指那么粗,腿有大人的拇指那么细,老娘婆打我的屁股,捏我的嘴唇,我像猫叫似的哭了出来,奶奶安慰我母亲说:“瘦就瘦点,不要紧,有骨头就会长肉。”我是比较顺利地出生了,但我落地后母亲大量的流血不止,到天亮时已昏迷不醒,中午就气绝身亡了,死时才二十岁。
母亲死后,爷爷死了刚刚七天,真是雪上加霜,全家人痛苦不堪,我的吃奶问题更是他们愁上加愁。也许是天意佑我,就在这天下午,有一个给城里人家做饭的妇人,已经到了临产期,直到肚子痛了才往家里走,刚刚过了羊家坝河肚子痛得再也走不动了,把娃娃生在了河滩沿的一块土豆地里。有人把这个消息很快地告诉了我家,奶奶当机立断,派人把他们母子俩接到家里,以后这个妇人就成了我的奶妈,一直把我哺育到一岁。
母亲的死因是产后大出血,按迷信的说法是产后疯,不干净,不能入正茔,第二天天没亮,也没有举行什么葬礼,埋在了高家台的乱坟岗里。这天也是给我洗三取名的日子,下午父亲到了庙里请道士取名并算了我的命相,道士说,子时生的人是水命,就叫“水源”吧,这孩子脚底板很硬,有克父克母之嫌。到我懂事的时候,每逢清明、农历七月十五,十月初一,腊月三十继母领我到母亲的坟上烧纸,继母说我的长相很像我的母亲。继母也常领我去看我的奶妈,我离开武威时还看过我的奶妈,她那慈祥的面容至今使我记忆犹新。
朱家在七天内死了两个人,上下新关乃至武威城乡的人议论纷纷;这下朱炉院就要倒灶了,老太太和儿子还抽着鸦片烟,好日子也不会长了。在爷爷和母亲死后的第二年奶奶的娘家突然发了起来,两个舅爷在武威城里开了两个字号,并且规模不小,奶奶知道了这个消息才恍然大悟,气得发抖,到城里去找两个舅爷算帐,骂他们狼心狗肺,连出畜牲都不如。舅爷们还是一口咬定,那两驮浮财就是被土匪抢了;但始终未提给他们赔两头骡子的事。之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奶奶和她的娘家断绝了来往。
讲到这里,我对小女儿说:“你太爷从东关到新关的这些故事,都是我奶奶和我继母亲口给我讲的。”我奶奶的娘家姓杨,我懂事以后,知道个中情况的老人都对我说:“姐夫被舅子骗了,朱家人败在了杨家人手里。”后来家事的结局正如人们议论的那样,好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火车快到上海的时候,也许应了一个“海”字的启示,小女儿问我:“爸爸!你的名字怎么叫了个应海?”我说:我上小学的时候,那个叔祖给起的,我们同宗的朱家,到我这一辈是“应”字辈,叔祖说:“海就是水源,小名叫水源,大名就叫应海吧!”于是我的正名就叫了朱应海,一直沿用到现在,从未更名。
命名大凡都有含义,比如说你妈,她是一九四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生的,是你外公外婆的第一个宝贝,你外公外婆还想要个儿子取了“等弟”这个协音,你妈就叫了吕冬娣。你和你姐的名字也有含义。一九七0 年四月二十四日,咱们国家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卫星发出的电波是《东方红》的乐音,你姐是一九七0 年八月十七日凌辰生的,为了纪念那次卫星发射,同时也希望你姐的降生能给我们家带来福音,于是给你姐就取了“红波”这个名字。你是一九七四年四月十五日天亮时生的,那时毛主席的诗词已公开发表,在一首七言诗中有“红雨随心翻作浪”一句就取了这句诗中的“红雨”一词,含义是希望你快乐、健康、自由地成长,长大后有所作为;另外那时还流行一本名《红雨》的书,写的是一个赤脚医生的故事,后来有人问我“你是否寄托你小女儿将来当个医生?”我说:“也有这个意思。”医生是一种非常高尚的职业,我童年的梦也是想当一名医生。“医者,非仁爱之师不可托,非聪明达理不可任,非廉洁淳良不可信。”可惜我的这个梦没有实现。小女儿听了这当医生的话,突然笑着对我说:“爸!这下我才明白了你为什么叫我姐找个医生,原来是要圆你的梦呀!”此时,天已经黑了,老伴在窗外看到前方有一片巨大的红晕,不一会火车进入了上海,眼前明珠万斛,流光溢彩,高楼林立,人头攒动。好一派都市夜景。火车进入了上海,眼前明珠万斛,流光溢彩,高楼林立,人头攒动。好一派都市夜景。
继母续弦振家业 生父挂孝黄泉路
到了上海,小女儿入学报到的日期也快到了。第二天,我们匆匆忙忙地游览了南京路,外滩和豫园,赶乘去常州的火车。上车后,小女儿又让我继续讲她爷爷奶奶的故事:
爷爷和母亲的死去,使奶奶和父亲精神受到了沉重的打击,父亲开始抽上了鸦片烟,炉院的营生也越来越不行了,没有几年时间就倒灶了。一天徐家姑奶奶说:“娘儿两个不要光顾着抽鸦片烟,那是个无底洞,就是金山银山也能抽光,还是再找个帮手,把炉院的活计做起来,家里也有个转项。奶奶说:“大妹子,我何尝不是这样想来者,眼下水源也大了,他妈去了也快四年了,我愁的是给朱丰年续弦的事。”姑奶奶说:“给他续弦的事,我也托人打问过好几个,
有寡妇前行的,不是年龄比他大,就是拉家带口的,也没有个合适的;没有出门的姑娘,听说是再续,前房又留下个娃,都不太情愿;还有的听说朱家已经败了,他又成天家抱着个火根头子,都不愿意往这火坑里跳。”奶奶叹息着说:“我看这事就难了。”姑奶奶看到奶奶发愁的样子,紧接着说:“我在想,玉珍今年也十八岁了,也到了出嫁的年龄,虽说她是你的女儿,但她根子还是徐家,给他们叠个房再把姓改过来不就行了,这样办还是亲上加亲。”奶奶说:“朱丰年比玉珍大十岁。两人在年龄上不太般配,恐怕玉珍不会愿意。”姑奶奶说:“这事若是成了,比任何人可靠,我去给她说,说成了你把她既当媳妇又当女儿看待就是了。”这天姑奶奶没有回去,和玉珍住在了一起。
玉珍乳名存兄,是我爷爷的养女。她原是南山角下的农家女孩。当时她家里姊妹四个,她是家里的老二,最小的是个弟弟。家里虽有几亩地,但年年青黄不接,农闲时她父亲在附近挖点煤驮到东门外的北柴场来卖,爷爷也常买他的煤,久而久之相互亲近了起来。
一天她给爷爷送煤时,也把她领来了,那时年仅八岁,长的机灵俊俏,奶奶对她十分喜欢,问她叫什么名字,姊妹几个,同时把我的大姑拉到跟前说:“快叫姐姐!”大姑羞嗒嗒地叫了声“姐姐!”便打发她们到外面玩去了。
她俩出门后,奶奶笑着对她父亲说:“你有三个姑娘,都相互有个伴,娃娃们在一起也很热闹,你看我这狗娃,她哥上学去了,也没个伴和她玩,我看把你这娃给我算了,让她给狗娃做个伴。”她父亲听了,以为奶奶是在开玩笑,也笑着说:“我们这山沟里的穷娃娃,她那有这福气敢到你这富窝窝里来。”奶奶顿时认真起来,“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