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土美利坚-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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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年头在美国想发家也难啊……总不能去找李鸿章,到北洋水师混日子吧?老子又不懂这一行,哪天对上小日本儿,再有老李和慈禧那老妖婆扯后腿,还不是找死?”
……
“金章,金章――”
郭金章对自己的未来还有些拿捏不定,只能继续低头使劲儿,使劲儿地搓洗着盆里的衣服……想不好以后再想,现在没什么钱,别说回国,就是想搭个火车到旧金山,那些白人都未必愿意卖给你票,所以,与其想那些远的,还不如想些实际的事情来得实在,比如:今天晚上能吃什么?
可是,没等他把思路转过来,简陋的篱笆院墙外,一阵凄厉的呼声就传了进来,接着,不等他有所反应,另一个声音就带着哭腔打断了他的思维:
“金章,你叔被人打死啦――”
第二章 叔叔的梦想
“小兔崽子,这衣服咋洗的,能交得出去吗?找着那些白狗子赖帐啊?”
“你小狗日的能不能长个心眼儿?吃点儿亏咋啦?吃亏是福。吃点儿小亏得了教训,下次遇上赶紧就躲,不然就要吃大亏啦!”
“再苦上他个几年,等咱有了钱,就去那人少的地方买几块地……这美国的地便宜啊!咱怎么也能买上个几百亩,这放到老家,那也是大地主!到时候,咱也雇白人给咱干活儿,再也不用受别人欺负啦!”
……
小屋已经挤满了人,一点儿光也透不进来。
原本堆着两床脏兮兮的被子的木板床周围站着一群人,默默无声。床的一侧站着郭金章,同样也是没有一点儿声音。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人!
郭长义,郭金章现任的叔叔。
如果不是因为某些意外,两叔侄在美国已经一起生活了五年。
五年前,郭金章的家乡闹了饥荒,原本还算不错的日子立即一落千丈,接着,又因为疾病等各种原因,家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眼看着他自己也要步上其他亲人的后尘,远在美国的叔叔郭长义却来了一封信,随之一起来的,还有一百美元的汇款。一百美元,在大清国相当于好几百两银子,本来,按照郭长义的意思,是想用这一百美元帮家里的亲人多购置几亩地,让大家生活的能好一些。可郭金章当时只有十三岁,这种年纪能想到什么?他只想到了这一百美元是许多农户一辈子也难以挣到的一笔巨款,比乡里许多小地主的家产还多……于是,年轻的过份的郭金章毅然决然地用这一百美元换了一张船票,登上了前往传说中的花旗国的轮船。当时的小家伙并不知道,这一百美元,其实是郭长义在美国将近十年的所有积蓄。
之后,在加利福尼亚的某个小岛上被强行关押了半个月,受尽欺凌,并被抢走了随身携带的所有“财产”之后,郭金章幸运的见到了自己的叔叔……是很幸运。因为和他一起从国内来的许多人最终都被遣反回国,甚至还有人因为触怒了移民局的人而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而如果不是因为郭长义当时恰好就在旧金山,并且郭金章在临行前还托乡里某位识字的先生写过一封信,并幸运的寄到了郭长义的手里,两叔侄能不能见面还是两说,而如果见不成面,那么,已经失去了所有,连个英文字母都不会说的郭金章能不能在美利坚活下去都难说。
不过,一切的幸运都难以掩盖另一个不幸:郭长义本来已经推翻了原本不再回国的想法,决定回老家看看,并在工友们的帮助下凑了一张船票的钱,可因为郭金章这个侄子的突然到来,回国之行不得不搁浅……因为一张船票没法让两个人都搭上轮船。
再之后,一切也就回归了原本的“正途”!
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而且大清国现在很乱,老百姓的日子也很难过,还经常饿死人……既然如此,还回去干啥?郭长义又重新拿定了原先的主意,就在美国生活算了!
本来,郭长义在是旧金山帮人洗衣服的,这是华人在美国最普遍的工作。但是,随着经济危机的来临,还有加利福尼亚时任州长,以及那些政客们的推波助澜,华人在旧金山,乃至整个加利福尼亚所受到的排斥越来越严重,无奈之下,一些华工决定向东部进发,希望在那里寻找到好一点儿的生活和工作的机会。这种情况下,郭长义和郭金章离开旧金山,到了丹佛!
当然,这些都是前任郭金章的事迹了。
现任的郭金章,也就是自夸开过数控机床,造过核电机组的这位,是在一年多以前突然“降临”的!那一次,前任郭金章在送衣服给顾客的时候,不幸的遇到的一群白人,在被抓着辫子戏耍的过程中,因为敢于反抗而被打得昏迷不醒……之后,现任郭金章就来了!
也就是俗称的灵魂式穿越。
郭金章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郭长义那张交织着紧张和关心的面孔……之后的一年多,两人相依为命,郭金章也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郭长义的关怀。在美国,华工们的食物普遍都是一种硬得可以当石头的黑面包,可就这还是高价买来的,因为,白人根本就不愿意卖食物给华工,能卖给他们的,只有这种最差的东西。而为了让郭金章早日康复,郭长义那些天经常早出晚归,一面努力的接活儿,一面,则是去给那些市场上的白人磕头,受尽屈辱戏弄,就是为了能够弄到一点儿肉腥,好给郭金章补补身子……
“有啥好哭的,大老爷们儿,流血不流泪。……再说,不就是磕个头,被人打两下吗?当初你叔在内华达山上修铁路的时候,好几次跟阎罗王都差点儿照面儿,还不是照样挺过来了?比起这,磕俩儿头又算啥?”
郭金章又想起了当初的情况……这句话是他从工友那里听说郭长义为了自己向白人下跪,只为求一点点儿肉沫,将近二十年没有流过一回的眼泪忍不住哗哗之下的时候,郭长义劝解他时所说的。
“再说了,老郭家就只剩下咱叔侄俩儿啦,我不照看你,谁照看你?”
“不过你可不能学你叔我。你叔我身子骨壮,被人打两下没关系,你可不行,以后可得沉住气,不能再脑子一热就跟那些白人干仗……这是人家的地盘儿,咱斗不过啊!”
……
话犹在耳!
人却突然没了!
跪坐在床前,郭金章慢慢地抬起了头,郭长义那张布满了血污的黑瘦脸庞就在眼前,是那么的真实和遥远……不就是被打两拳吗?不算啥!这是不算啥?
“怎么回事儿?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郭金章咬着牙,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可是,不管怎么努力,泪水还是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跟郭长义的感情应该算不上多么深厚,甚至于,他还想过哪一天一觉醒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他依然还是睡在那个濒临倒闭的汽修店里,为自己即将失败的第二职业绞尽脑汁。
但是,现在郭长义真的就突然没了,他却只觉得一阵阵锥心的痛!
他曾想过,如果这不是梦,那么,哪一天有钱了,决不让郭长义去异想天开的去买什么地,当地主,而是去阿拉斯加挖金矿,到时候,要让这个对他好的叔叔大吃一惊,然后过上好日子……美国西部排华,可东部还有个把州没那么严重,有了钱,他们完全可以到那里过上富裕的生活,还能创业,哪一天,再好好地援助一下孙中山,肯定能弄个同盟会元老的位子,再然后……想必郭长义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这个正宗的大清泥腿子出身的华工居然会成为中华民国的上流人士。
而且还不一定只是民国的上流人士,说不定还可以成为美国的上流人士呢!因为这毕竟只是个金钱利益至上的国家,只要有了钱,母猪也能竞选总统,何况是人?
可是,今天,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郭长义突然就没了!
他怎么就会没了?
……
“你们倒是说啊――”
愤怒的吼声几乎掀翻了整个小屋,郭金章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凸起,仿佛一条条蚯蚓……看到他的这个样子,周围所有人都突然感到一阵阵莫名的心寒!
“金章,你听我说……”侯南上前两步,想要劝说两句,可是,看到郭金章那通红的双眼,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说?说什么?我叔叔死啦――”
郭金章突然又埋头呜咽了起来。
第三章 几千名白人的围攻
郭金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加上在丹佛的这一年多,他的心理年龄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按理;应该已经过了多愁善感的年纪,也已经应该大致明白了生死的意义……虽然还不一定会理解自身的生死,但是别人的生死应该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可是,他还是哭了……
……
“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侯南,广东人,跟许多广东、福建的老乡一样,因为种种原因,背井离乡来到了美国,也算得上是美国华工中的老前辈了,已经在这儿呆了超过十六年,而十六年间,他没有回过家,也没有给家里寄过一封信……不是不想,而是家里已经彻底的没人了!唯一的一个叫侯东的大哥,据说也因为参加了发匪而被传说中的“曾剃头”削掉了脑袋。至于侯大哥为什么会由广东去了北面参加了太平军,华工们是不会问的,又没什么意思不是?而因为在美国呆的时间够久,所以,很自然地,侯南就成了丹佛所有华工的头儿,虽然并没有经过选举之类,可他就是大家默认的头儿。
“大家伙今天都在忙活自己的,那些白人就突然冲了过来,几千号人啊……”侯南蹲到了床边,干树皮一样的手轻轻的帮郭长义掖了掖被子,嘴唇却禁不住在颤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冲过来,逮着咱们的人就打……长义那会儿就站在最前面,所以……”
“几千?”郭金章懵懵地抬起了脸,“你说几千?”
“金章,这是真的!”人群中挤出了一个年青人,他叫简旺,也是近几年才来到美国的后辈华工之一,当初跟郭金章一起来到的丹佛,平日里交情最好,见到郭金章疑惑,急忙站出来帮忙解释道:“当时咱们住的地方都快叫那些白人给填满了,……他们根本就不讲理,上来就打……还放火,侯叔开的那家小店儿都快被烧没了!”
“不可能,”郭金章的脑子虽然还不是很清醒,可是,他本能地觉得这事儿不太真人,“几千人?就算那些白人看咱们不顺眼,可他们怎么可能就一下子叫来几千人?丹佛整个儿才多大?他们总共才多少人?他们都没事儿干了?”
“金章,我们蒙你干什么?”侯南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珠,“这是多大的事儿?大家伙不光挨了打,就连家里的东西都被抢了,砸了,还有的被烧了……都倾家荡产了啊!这事儿能蒙吗?”
“倾家荡产?”郭金章愕然地看向了众人,眼泪挂在脸上也来不及擦:“这是真的?他们真这么干的?……凭什么?”
“凭什么?凭的咱中国人命贱!”侯南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胸口,“凭的是咱们打不过人家!凭的是人家人多!凭的人家拳头大!”
“那你们就没反抗――”郭金章突然大声咆哮起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叔被打死?”
“谁说我们没打?”侯南身后突然冲出来一个高个儿,“大家伙谁不是一个打好几个?可咱打得过吗?人家三四千啊,可咱们老老少少总共才四百多一点儿,怎么打?”
“我不信,我不信――”郭金章突然跳了起来:“肯定是你们,是你们……肯定是你们躲到后面,你们胆小怕事,怕那些洋鬼子连你们一起打,所以眼睁睁地看着我叔被人打死,是不是?”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煽得郭金章嘴角流血!可是,即便如此,侯南依旧怒容满面:“长义是我们的兄弟,他来美国的第一天,就是跟着我,从沙漠,到多纳山口,再回旧金山,再到科罗拉多……十几年了,我会看着他活活被人打死?……金章,我知道你叔死了,你难受,可你也不能这么埋汰老子,还有咱们这些兄弟……老子告诉你,咱们这儿没有孬种,美国人又怎么样,他们比咱们多又怎么样?打就是了……大不了一死。这里的人,有哪一个没见过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
郭金章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看到了侯南的脸上那好大一块青肿,还有依然在渗着血丝的眼角……而且不只侯南一个,在场的每一个,身上多多少少都能看到一些伤痕,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