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手繁华-第4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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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皇帝有气无力地吩咐。
一天一夜的奔逃,皇帝已经如同一滩烂泥。
“他们又来了。”
一次一次地被追上,就好像在玩一个虐杀的游戏。
皇帝眼睛深陷,披头散发,如同乞丐般,伏在马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胯下的马显然也已经不堪重负,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
“跑不动了?”
讽刺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们做了约定,只要你跑,就不杀你怎么样?”
皇帝脚一软整个人从马背上掉下来。
这是他让沈昌吉杀犯人时用的法子,他们是故意要用在他身上。
说话的人终于从树林里走出来,握着一柄染血的刀,鲜血不停地从刀尖上淌下来。
皇帝牙齿打颤,那柄刀上的血仿佛就是他的。
皇帝吞咽一口:“朕是天子……是庆王的长辈……庆王应该给朕应有的尊重。”
冯师叔将嘴里的草茎吐出来,那吐沫仿佛迎着风吹到了皇帝脸上:“你还配姓齐吗?”
还配吗?
关键时刻只会奔逃的人,没有了任何的尊严,乞求别人饶恕的人,怎么配做天子。
皇帝的眼泪涌出来,若是这样都不行,是真的要他的性命,庆王还想让他怎么做。
“若是他放过朕,朕可以写一份诏书,让他承继皇位。”皇帝拼尽了所有的力气。
对,他可以给庆王这个来换取他的活命。
这是庆王最想要的,他们会答应,一定会答应。
“可惜了,”冯师叔瘪了瘪嘴,仿佛要为皇帝掬一把伤心泪,“那有什么用处?连自己皇位都保不住的人,还许诺别人,真是不知羞,怪不得庆王和太后都不肯来见你,你还不如那个死去的宁王。”
皇帝听着这话,整个人如同打摆子般抖动。
常安康上前搀扶住皇帝:“天家,我们快走吧,跑过前面的那片林子,说不定就有了希望,陆大人和赵指挥使还在等着我们。”
皇帝点了点头。
二十几个人在树林里穿梭,每跑一步仿佛都落在了刀刃上,让皇帝疼得汗透衣襟。
这样的疼痛,这样的恐惧,比死更要难受。
皇帝觉得自己的腿仿佛已经被磨碾成了碎末,身体淌着血水,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他已经不怕死,因为现在他生不如死。
早知道会这样,他情愿不逃,就留在京城与金人决一死战。也不会落得如今的地步,被百姓唾骂,被庆王侮辱。
停下来喘息,立即就有兵马追了上来。
天空下起了雨,湿冷如同刀锋,毫不留情地吹在皇帝身上。
太苦了,生不如死的苦楚。
宫人和侍卫都去阻挡叛军,皇帝手脚并用地继续向前跑去,身后的黑影却始终跟着他,只要他停下来黑影就靠近几步。
皇帝惊惧中,脚一滑摔进了烂泥里。他仿佛忘记了挣扎,任由泥水涌进了他的口鼻。他已经无法喘息,他记得他处死庆王之前,太后求他网开一面,不要赶尽杀绝。
他没有听。
所以今天这个结局,是他当年一手为自己安排好的。
他不想死啊,皇帝的拼命地向外吐着泥水。
可是他却逃不动了,因为这一切太苦了。
皇帝动了几下,终于沉下了他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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淹死在泥坑的皇帝,皇帝再见。
第七百六十一章 不肯()
太后还有些不敢相信:“他是怎么死的?”
程女官低声道:“说是摔了一跤,正好地上有一洼水,就溺死了。”
太后不知是该悲伤,还是该觉得可笑,大齐的皇帝,最终的结局是被一洼水溺死了。这样窝囊的死法,就像他的一生。
“当年太祖爷定下嫡长子承继皇位,就是怕手足相残,可是太子”太后摇摇头,“太过平庸,硬被推上这个位置,却望着他一个比一个出色的兄弟们坐立难安,所以登基之后迫不及待地向他们动手。一步错,步步错,现在他们都离哀家而去。”
“都说活着好,如果不活着就见不到后世的繁华、成败,却也最痛苦,”太后捻着手里的佛珠,半晌才稳住心神,“皇帝驾崩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将寿王和舒王叫过来,哀家要与他们商议,新君继位之事。”
程女官应了一声,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庆王靠着自己的力量登上了皇位,从此之后大齐会太平吧。
舒王和寿王很快进了门。
两个人都有所准备,寿王先一步开口道:“皇上驾崩了,是不是要按照礼数治丧。”大行皇帝的尸身总不好流落在外。
太后道:“那就从宗室里选几个人去将皇上的尸身迎回,停在行宫中,九九八十一天之后下葬吧,也不要葬在寿陵,免得他无颜面对先皇,就在茂陵选个好地方!”
寿王目光闪烁,茂陵是高宗皇帝为嫡长子靖王修葺的,靖王曾被封为太子,却还没有等到继承皇位就英年早逝,太后娘娘这样安排是为庆王爷铺路吗?告诉天下皇上失德不配做君主。
寿王转头去看舒王,舒王脸上没有了往日懵懂的模样,目光清澈,露出几分的老练和睿智来,立即道:“事不宜迟微臣愿去迎大行皇帝尸骨,也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这件事就不要牵扯庆王爷。”
“大行皇帝被金人所害,接下来大齐还要与金人对战,不能让庆王爷分心。”
寿王静静地听着,到底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大行皇帝在位的时候舒王宁愿装傻,现在却挺身而出。
太后起身看向寿王:“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些。”
寿王道:“太后娘娘可是在想新帝的事?皇上之前立了太子,诏书也在中书省存了档,赵氏带着太子也在相州立了足,只怕是”
听得这话太后目光一深:“寿王爷该不会想要稚子登基吧?在这种时候,稚子可能击退金人?”
他哪里是这个意思,寿王不禁冷汗淋漓:“太后娘娘误会微臣,微臣的意思是,皇上虽然立过太子,但是太子年幼,不足以支撑大齐如今的局面,庆王爷身份尊贵,先被封王之后称帝也算合乎规矩,不如立即请庆王爷登基。”
大齐再也经不起内乱了。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寿王爷想的周到,既然宗室一致这样想,就不要再耽搁,立即写封奏折,求情庆王接下这重担,保住大齐的江山社稷。”
接下来就是文武百官劝说庆王登基。
寿王先带着宗室上奏折,舒王为此还在庆王府哭了一鼻子,从太祖爷起兵一直说到现在的险境,绘声绘色让人不禁动容,宗亲们先坐不住了,全都跪在院子里,求庆王答应继位。
琅华听着萧妈妈禀告前面的消息,手不停地翻阅账目,她不能去前方卫所,就留在后面调动药材,事实证明,调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这样的辛苦过后,让卫所有了很大的改善。
萧妈妈笑道:“府里上上下下都高兴的不得了,现在也只有您能坐得住了。”
琅华想笑,她不是坐得住,她是想立即做完手头的事,带着人去偷看前面的情形,裴杞堂答应登基这一幕,她怎么能错过。
到了如今的关头,最沉得住气的其实是裴杞堂。
琅华一直没有等到裴杞堂回府,吩咐萧妈妈先服侍她休息一会儿:“王爷回府了就叫醒我。”肚子越来越大,行动愈发不方便,人也很容易就疲惫。皇帝的死讯也让她心底的大石落地,这一彻底放松,就一发不可收拾,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屋子里温暖如春。
琅华转个身就落入了裴杞堂温暖的怀抱。
“什么时候回来了。”琅华声音沙哑而慵懒。
裴杞堂的手落在她的肚子上:“你睡着的时候。”
那一定又是大动干戈了,每次裴杞堂从外面带兵回来,都要请胡先生先为她诊脉,她睡着了不能拒绝
“胡先生怎么说?”琅华抬起头来。
裴杞堂微微笑着:“先生说,与其叫你起来吃东西,倒不如让你好好睡一觉,这样精气神足了,身子也就好了,说不得胃口也会变好。”
裴杞堂说到这里,琅华的肚子也仿佛是在应和般,“咕噜噜”叫了一阵。
两个人不禁笑出声,裴杞堂立即让人去准备饭菜。
虽然饿了,可是今天琅华格外不想离开裴杞堂的怀抱,就这样轻轻地依偎着他,她的心就如此充实。
“你答应了没有?”琅华立即想起来,在这个关头裴杞堂却在屋子里陪着她,岂不是要将太后和宗室都急死在那里。
“今天才第二天,”裴杞堂声音清澈,将琅华搂得更紧,“等上些日子再说。”
琅华轻轻地推搡着裴杞堂:“那你总要露一面,若是让人知道你就在我屋子里岂不是岂不是”
他轻轻垂下头,嘴唇摩挲着她的耳垂,低声呢喃:“你放心,他们都不知道我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他们知晓。”
琅华被逗得面红耳赤,成亲这么久了,她还是没有练就他的厚脸皮。
她忽然想到梦中大和尚说的一句话:天地轮回本来一切都是公平的,想求就要有舍,没有舍也就没有得。
那么她前世的痛苦,会不会就要换来今生的幸福。
“在想什么?”裴杞堂忽然问过来。
琅华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发生?”否则裴杞堂应该早就进了府门。
裴杞堂眼睛眯起,他不准备瞒着琅华:“他们上了奏折,让我效仿太宗皇帝,登基之后与金人联姻,最快速度平息战乱。”
这就是登基之后要面临的事,身为一国之君,就要做许多不得已的事,就像先皇虽然与太后情深,却依旧后宫佳丽三千人,后宫何尝不是稳固政局,权衡权利的地方,这就是她不太喜欢深宫的原因。
人虽然拥有权利,也被权利左右。
第一世她是徐琅华,在官宦人家长大,早早进宫陪伴太后娘娘,最终嫁给齐堂成为皇后。
第二世她是顾琅华,被许氏害瞎了眼睛,禁锢在陆家内宅,最终被人陷害惨死。
第三世她依旧做着她的顾琅华,却在顾家放肆的生长,见识过内宅及深宫以外的所有一切,自由自在,说不出的快活。
这三世比起来,她最喜欢第三世。
可是裴杞堂不同,他是应该坐在皇位上的人。没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总要有取舍有得失,所以她也不能太过自私,但是有些事她是决不答应的,就像什么纳妾,什么挑选女子入宫。
琅华还没说话,裴杞堂伸出手慢慢地梳理她的长发:“我没有答应,让他们将大行皇帝的太子迎回来登基吧。”
“这怎么行。”琅华抬起头。
“嘘,”裴杞堂伸出手来将琅华搂得更紧,“相信我,我会用我的法子来处置。”
琅华点点头,这些臣子始终要明白裴杞堂不是先皇,也不是大行皇帝,他虽然会听臣子的谏言,但是他却不会受臣子胁迫,既然他能站在这里,就有本事靠自己登上皇位。
“就差最后一仗了,”裴杞堂将手落在琅华肚子上,“希望孩子出生之前,一切落定,这样我就可以天天陪着你。”
琅华点头,笑着闭上了眼睛,她要在他怀里再多歇一会儿。
陆瑛听着属下禀告:“金人有意求和,庆王已经拒绝了,看样子这一仗在所难免,我们在相州恐怕也会被波及。”
庆王只要将所有金人逐出大齐,金人怎么会善罢甘休。
“那要怎么办?”赵氏先慌乱起来,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齐蔚,“朝廷定然不会出兵援助我们,不管是庆王还是金人赢了,我们都守不住这城啊。”
陆瑛目光愈发深沉。
赵氏吞咽一口:“若不然我们降了吧,不管怎么样庆王也会登基,我们若是能归降,庆王就更加名正言顺,到时候八成会封我们一个藩王,就算分到不好的属地,毕竟还能活下来,陆大人与我们一起去属地,我们都不会忘记陆大人相助的恩情。”她知道如果没有到相州,也就不能与朝廷争取这些,陆瑛总是能靠得住的。
这是最后能够活命的办法。
屋子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等陆瑛说话。
陆瑛却看向窗外,耀眼的阳光热烈地照过来,让他不禁闭上了眼睛,他到了相州之后,想方设法招兵买马,他以为裴杞堂至少会登基以后再去处置金人,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到时候他们具备了与裴杞堂一争长短的实力。
却没想到裴杞堂没有急着登基,而是先发兵与金人最后一战。
他有时候觉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