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3年第2期-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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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汉宋明时代,都有一种专门烧制的砖枕(在博物馆见过)。我即将那些较薄、两侧有弧的清砖,用凿子、铲子、刮刀等,都给加工成了砖枕。于是这玩艺儿送人就比砖头要好玩多了。已送长春、莜阳、香香各一块。
25。戏笔与不朽
我喜欢将莫扎特的圆号协奏曲作为聊天或写随笔时的背景音乐。它松弛、好玩、花哨,又不悖离德奥的古典精神。后来我才知,它不是莫扎特的潜心之作,而是戏笔。
那三四首圆号协奏曲,是莫扎特写给其做奶酪的一个邻居哥们的——他业余吹圆号。那哥们和莫扎特互相逗玩、情谊笃好,可以乱开玩笑。
当然阿玛都斯可以随便吃那个圆号手店里的奶酪,也时不时送给他几页乐谱,——最后就成了流芳至今的“D大”、“降E”等圆号名曲。当音乐家在舞台上正儿八经演奏它们时,殊不知这是阿玛都斯的信笔之作。
我估计,有不少大诗人的名篇,也都有这样的“戏笔”成分。
当然谁也不能指着戏笔来出力作。
大师有大作也有戏笔,绝不会光有戏笔;大师的戏笔也容易是大作。
对于我这样的诗人来说,不要指望戏笔。
26。命名
大的命名没戏,我们小诗人可做些小小的命名。比如在一家不大的餐厅,我不喜欢喊“服务员”,我一般叫“姑娘”,若她长得不错,我会看着她的脸,明确无误地叫她“小红”。
她百分之九十不会是小红,但她会过来问你“还添什么”,又会微笑地纠正“我不叫小红,我叫××”,但我就这么叫下去了,哪怕她背对着我们这桌,我的“小红”的声音令她又过来为我们服务了。
我跟新栩说:这就叫命名,她在你这就永远叫小红了;命名是诗人一大光荣或是虚荣的工作。
可是大的命名呢,我们没这个资格。除非特大的事物、不关强势集团的事物。比如我和新栩从涉县往西去潞城翻越太行山时,他指着一座不是最高也无特色的山问:这山啥名?我说:你命名吧。他说:那管啥用。我说:在咱俩这管用,以后一说你命的名字,我们就知是这山——这还是维特根斯坦教我的呢。
27。卖完破烂就写诗
一两个月间总有一回青黄不接的穷窘之时,兜里不超过一元钱。我就该卖破烂了;一堆报纸杂志抑或夹上我送不出去的诗辑打印稿(必须得夹在报纸里否则只能卖出烂纸的价),我喝完酒舍不得扔的酒瓶酒罐。
我住的楼角就有收废品的,但我宁肯卖远一些的收购点。旧报纸,九毛一公斤;啤酒罐一毛一个;矿泉水瓶五分。一般我能卖出五六块钱,可买一盒烟及几个烧饼,还富余两个电话钱。我有抽有吃,还有联络晚餐的通讯费,那种心下幸福,闷得蜜吧。
可有时赶上市容整顿,原来满街收废品的都没了,我几乎得转悠一小时才能逮着一个,然后由烦极到乐极——亲爱的,我都要为你这个收破烂的小伙写一首诗了。
我把这种久旱逢霖归为老天爷对我的照顾。凡感天恨天或问天之时,都是写诗佳机。铺开纸,品烟茶,刚才我是卖破烂的,现在我是玩语言的,这种反差惬美而窃美呢。
28。我喜欢听“班多纽”式的手风琴
班多纽是一种两边都是摁钮而不是键盘的民间手风琴,它最典型的是用来伴奏南美风格的舞曲,如探戈。其大师如皮亚佐拉。
如与诗歌来对比的话,班多纽充满了口语和叙事的因素,再一个它有俗艳的色彩及放荡的野性,于是交响乐就像大师正襟危坐的宣谕,而哪怕最像诗歌如萧邦的钢琴也不过是优秀知识分子的咏叹。
班多纽之琴,不华丽闪亮,风箱也是又方又粗,当然“多纽”。但其吉卜赛的风格或忧郁或狂欢的精神,很打动我这样爱四处流窜、时而抽疯时而闷头的诗人。
我以前听过皮亚佐拉写的一首班多纽协奏曲,钢琴及乐队为班多纽协奏。太痛快自由了,像我第一次听格式温的《蓝色狂想曲》的感觉。
我真想模仿那首协奏曲写一首诗,让古典的、端庄的东西为野性的、民间的自由服务——一个公主嫁给一个流浪汉,肯定有故事。
29。诗人的虚荣心
我和一位姓高的诗人,得到汇单后,都会极愉快地去六部口邮局取钱,亦因兑汇的那位邮职是个美女。我俩也都爱跟她贫几句,比如我说过:谢谢你又给我发钱了。当然那美女从汇款的落款知道我们是搞文学的。她以为“噢,你是小说家呀”,我则以“不,我是诗人”来纠正。
有一阵我的稿费隔三差五,我常常攒个三五张去取个两三百,她就略惊讶地说:哟,你们写诗的也挺能挣钱的呀。我即得寸进尺地说:当然啦,亲爱的,我还想请你吃饭呢。
一般情况下我虚荣心不太大,但:在一个美女面前,我不喜欢显得没钱;在诗人的名义下面,有钱或会更幸福——会玩文字的人玩钱更不在话下;(哪怕是暂时的)纠正人们“诗人穷”的观念。
当然那位美女如何给过我微笑或是“今晚有事,下次吧”,而未给过我约会。从她左右手腕及颈上的高级饰品来看,她认识比“富”诗人更阔的人。
30。我庸俗地去交换
我常常物质匮乏,人贫志短,也难怪我有不少丢人的举止行为。相对来说,我的诗比较富裕,我的侃比较富裕。遇上倒霉的人或单纯的人,我狠狠心就用诗或侃换取他们手中的物质——惟酒与烟。
鲍家街一诗人喜欢读我的诗,我喜欢抽他送我的烟。我怕送他诗太多了让他觉得闷,便悠着,等他送我一条烟后再送之一辑诗,仿佛他的订金一到,我的货再出手。
我没有时间看一些诗歌的习作,也因那作者还眼巴巴地等着我评论呢。我厚而硬着脸跟那两个小孩说:这次就算了,以后你们再拿诗给我看,要带上啤酒和烟,五十行左右算一首,须配上两瓶燕京和一盒硬白沙,当然,看五首我可以饶你一首。
对让你写诗评的,我若见其不是铁哥们儿,亦会说:那你欠我一顿酒。有时那诗实在没法评,我又抽了喝了人家,我只好说:哪天我帮你搬家吧,我有三轮。
31。有待就是麻烦
我不读哲学,却隐隐觉得“有待”这个词应属哲学范畴。
有待就是:要等着要靠着什么;一旦相反就不自在死了;也算是一种依赖;基本算毛病。
须饭吃,基本不算有待,因为吃饭相对容易。我的一个有待,是抽烟,如果断烟我觉得比断食断性要严重多了。常常烟瘾发作而又无烟无钱时,我就恨自己怎么有这种毛病。什么时候能不想烟抽而又有类乎抽烟时的从容轻逸,那该多幸福。
我写诗,也是一个有待。有时诗瘾发作,不写就不舒服,就着急,真像西北民谚“三急”中说的:儿上墙,火上房,鸡巴搭在逼帮儿上。我想,什么时候我不写诗,却有着诗人的思想和生活——即渐进的境界,那该多幸福。
漫漫而修远的人生之路,我要一个一个地去掉有待;每去掉一个,就舒服一点;彻底去掉的那一天仍还很远。遥远的无待。
可能庄子、慧能是无待之人。
32。“我是写诗的”有时欠揍
“我是写诗的”。当我这么对自己说时,隐隐有一种骄狂感。但我平常与人交往,基本不露这种骄狂,也因为露了往往自遭无趣。只是酒后、酒高之后,不惧说出“我是写诗的”,那口气像是说我是天上派来的驻人间大使,并且伴着超乎日常的举止。
我若干次在酒高之后,把那家餐厅当自家客厅了,一准坐到旁边完全陌生人的桌上干杯。逢对方也半高,于是互相有投怀送抱之感,瞎兄弟姐妹一场。若对方未喝高,往往怕我与他闹事而客气地陪我干一两杯,然后菜也不吃了说“我还有事下回再喝”而溜之。事后我想想被我搅了吃饭的人得多烦我呀。我运气好,没有遇到拍案要揍我的陌生邻桌。
酒后骑车回家的路上,也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有两次我停在门口,与出来解手或买烟的生人打招呼,然后小侃,于是人家客气说“进来喝一杯”我则顺水推舟,心说写诗的人到哪喝酒都不要钱。跟陌生人乱干杯之后,傻逼一般地回家。
33。鲜棉花也是鲜花
什么米,最大的米?最大的米,花生米。
什么花,最白的花?最白的花,鲜棉花。
我写诗有一毛病一直没改清:总是在诗中插科打诨,玩雕虫小技;甚至无聊时(无爱无恨亦无无事生非),写诗像做词语游戏一样。
语言是危险的,一定要注意语言的健康和安全。语言就像一个适龄女性,你注意其安全了,语言就是一个贵妇,你没注意其安全,语言成了娼妇陪你玩呢。
34。风尘女诗人
有的卖淫女也写诗,写得也不错。干那一行可能是挣钱相对方便吧。这不新鲜。自古有之。
但现在,我们称也写诗也卖淫的人为妓。为何不能称之为诗人呢?也许卖淫的内涵比写诗的内涵大。
我知道有些写诗的女人寄生于一位(或每一两年寄生于一位)男人。她们不是小卖零卖,而是整个趸出。可我们管她们叫诗人。
35。吧呗
街上,见地上有一张钱,想捡就捡呗想花就花呗,与清高低俗无关吧。
遇乞讨者,你兜里明明富裕且一把零钱,施不施舍,随便,与同情无情无关吧。
遇恃强凌弱的坏人正在施暴,想管就管,这不算英勇,这是你的本能;如果你不管而又自责,那你就活该当个有正义感的小人呗。
按说写诗与上面三种情形类似,没有那么多原则,关键就看你这个人是个啥人。不是看你的性别、性格、性机能、性趣,而是取决于你的性能,即你是台怎样的诗歌机器。
36。写即逝
我有一块很平的清代方砖,用毛笔蘸水在上面写字,字迹五分钟后即没影了(古人以此练字)。我在上面写诗,心说:要的就是随写随逝。我为这种超然的观念写了两首短诗,感觉甚好。然后却未能免俗,竟然把那两首短诗基本都记住了,又无聊地记在本本上。
因为我不是故意记的,所以我不是故意的庸俗。
37。劳而无功
想写诗,铺开了纸,两个小时下来,一行也没落在纸上。耗了半暖壶水,掐灭若干烟蒂,一直干坐着来着。我不沮丧,也不着急,至少我为“想写诗”这个念头干了两小时的活。
没写出来很正常,这略强于写出一首臭诗,略次于写出一首好诗。
两个小时内,脑子里仿佛咔啦咔啦不断地乱响,那是各种诗素(诗歌元素)在碰撞、组合、选择、淘汰、磨合、兼并以及消解。一直是“正在工作,正在工作,还未结果”的状态。我只能关“机”做罢了,带着“为诗歌劳动了两小时”的平淡表情,恬恬然,苦笑一下。
38。民歌之中
“是谁带来了远古的呼唤,是谁留下千年的企盼”——这是诗。李娜这个河南的姑娘唱的。
“高山上盖庙也嫌低,面对面坐着也想你。”
“为什么你急慌慌,是儿上墙,是火上房,还是那个依儿哟来哐当当当,那个鸡巴搭在逼帮上。”
39。不写诗的行为者——谢德庆及其他
写诗即缓慢自残。
谢哥却热爱生命,点滴的报销。
玩这个的,大诗哉,虽其外在一般般。卧草,每年玩一首,连上四年。一般诗人非疯即夭亡的了。
我吧,比德庆,文字略好,身骨有一拼,但我顾念多乎,名者利者及精神理想者,都不想落空。于是,苟得些小名小利小小境界,蝇狗而已。
对一般,我不服。但对咱中国玩行为玩文字的我崇敬:只身徒步横穿塔克拉玛干的刘雨田,谢德庆,只身走三江源及徒步长城全程的肖长春(多有著作)以及不怕火烧炭烤的信仰者郁达夫、鲁迅、王朔及贾新栩(笔名外号狗子)。若说诗人,我喜欢:韩东、尚仲敏、伊沙、西川、贺中、简宁及浩波。
阿坚,别名大踏,生于北京,83年退职,现为自由职业者,以旅行,写作为生。
一个诗人与一个时代
简介:李润霞,女,1972年出生于山西省大同市。徐州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获文学学士、文学硕士学位。1998年,考入武汉大学中文系攻读中国现当代文学,师从龙泉明教授,获文学博士学位。目前主要研究方向:中国新诗、文革文学以及当代文学与文化批评。
博士论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