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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狼祸-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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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一点利益,善良的羊们也会露出狼性。抑或是,羊本来就是另一种狼?
  黑羔子大笑着,用力将那甘霖射洒出去。
  “你们争吧!抢吧!露出本来的嘴脸吧!披了羊皮的狼们!”
  在黑羔子的叫喊中,羊群疯狂涌动。猛子头晕目眩了,自己已成小舟,颠簸在羊头和狼眼的海里。远处的羊群仍飞奔而来,那疯狂样儿,分明是饿疯了又嗅到肉腥味的狼。
  黑羔子仍在叫喊,眼里泛出红光,口中刻毒地咒骂。猛子这才信了他的话:他恨羊。
  绵羊们边伸长着舌头承接甘露,边用阴阴的眼睛瞅黑羔子的裆部。那心思,再明白不过了。
  它们想杀鸡取蛋,要把那喷水的玩艺儿也吞下肚去。“小心!”猛子大叫。
  “没啥!”黑羔子抖出一片亮点,“我知道它们想咬我的×。上次,差点叫那黑头子骚胡咬掉半截。咬吧!反正,这玩艺儿也没用。叫你咬!叫你咬!”身子一弓一弓,向羊们冲去。羊却后退了,那神情似在说:你叫老子咬,老子偏不咬!
  黑羔子抖出最后几星亮点,又一脚脚踢身边的羊,声音实腾腾的,显是他用了全力。黄二远远地喊:“呔!你个驴撵的,踢你个人的羊,老子没说的,可别踢我们的。烧疯上来了。”
  “你才有烧疯呢。”黑羔子边踢边对猛子叫,“瞧,人家也恨你哩,恨不得咬你的肉哩。”果然,那些羊阴阴地望一阵黑羔子,又掉过脑袋望猛子。猛子心里寒森森的。这哪是羊眼?明明是狼眼嘛。
  近处,羊们带着阴阴的眼神散去了。远处的羊,仍跑过来。后来,也散去了。抵战的骚胡早不见了。那尿,是最好的息战剂。

《狼祸》第二章4
  忽听得一人惊呼:“豺狗子——”
  猛子循声望去,见一头牛疯了似地乱窜,屁股上吊着个猫大的东西。他知道,这便是豺狗子。豺狗子是牛的天敌,“猫”在草中,等牛屙粪,等牛一 尾巴,它便弹射到牛屁股上,扯那牛大肠吃了。那牛负疼,直了声惨叫着,向远处窜去。
  红脸边吼骂,边捡石头。抛溜子抡几下,石子飞出,却远远落在牛后。“你跑啥?挨刀货?”红脸气极败坏。
  “你叫它咬一下大肠试试。”黑羔子翻起身,冷冷地说。
  红脸又捡块石头,放入皮囊,呜呜划几圈,石子“嗖”地飞出,直溜溜朝牛屁股上的黑球飞去。牛却迸然倒地。石子又打空了。
  那豺狗子已得手,扯了那大肠,喝米汤似地往肚里吞。又一块石头呼啸而来,打在它的屁股上。它这才丢下美餐,惨叫而去,很快便不见影儿了。“又一个完蛋了。”红脸喘吁吁道。
  那牛直了声叫,一节红红的肠子被拽出体外,血肉模糊,眼见是活不成了,却又不会马上就死,惨叫声怪怪的,叫人夹不住尿。“杀了它。”黄二说。他递过一把藏刀。
  红脸的脸色很难看,他恶狠狠望一眼黄二。牛腿在地上划动着,划出几条土沟来,屁股里的血像泉水一样涌出。牛眼里滚下一颗颗豆大的泪来,叫声也成了风中的石头,在人的心上滚来滚去。“别叫它受孽障了,”黄二叫。
  红脸这才接了藏刀,走过去,朝牛的喉咙处捅了一刀,又狠命握了刀,来回地锯。一股血扑了出来,染红了红脸的手。牛叫却渐渐息了,血渗入芨芨湖里开始沙化的戈壁,发出  声。
  几只羊扑过来,伏下身,饮那牛血。
  “也好。羊喝了牛血也长膘哩。”黄二说。他拉了红脸,后退几步,挪开地方,叫羊去饮血。
  几十只羊,扑过来了。几百只羊扑过来了。瞬息间,把牛尸盖了个严实。
  黑羔子道:“瞧,这哪是羊?明明是狼嘛。”
  “你夹嘴。”谝子说,“与其渗到地里,不如叫羊吃上,长些膘份。”
  “好,好。”黑羔子冷笑。
  猛子的头又晕了,那一疙瘩一疙瘩疯挤的毛团仿佛在脑中翻滚,又似在神经里攒动。那羊浪,一波波汹涌,羊头却大多不见,显是都伸长了脑袋,去咂那血。咂不着的,吸两口潮湿的腥气也好。
  红脸却在骂:“豺狗子,我操你先人……”
  “人家也得活。”黑羔子冷冷地说,“人家也不能喝风屙屁。人家也要活。人家也是条命。”
  炒面拐棍嘀咕道:“这倒是的。”
  “是个屁。”红脸唾沫乱迸,“它为啥不吃你们的羊?一头牛呀……”
  “我倒希望它吃呢。全吃了倒好。这羊,成黑色的咒子了。几辈子了,都活不上个好人。全吃光了,倒好。”黑羔子冷笑道。
  那羊群仍在挤,所有的羊都涌来了。羊也跟人一样,爱凑热闹。这一来,好大一片云便在湖里涌动。那情形,倒也壮观。只是不能想此刻它们在做甚,一想这群羊正在抢饮牛血,猛子心里便疙里疙瘩了。
  牧人们却笑着,他们一脸春风。那牛血总比水呀草呀有营养。他们的羊,定能突然间长些膘份了。虽说这膘份终究会塌,但长些总比不长好。看羊们饮血,显是要比看骚胡抵战有意义。只有红脸,虽是个爽快大气的性子,但毕竟损失太大,便骂骂咧咧个不停。
  黑羔子却眯了眼冷笑,时而望望羊群,时而望望牧人,许久,问:“那牛,要不要了?”
  黄二不解:“咋?”“不要了,叫羊吃去。”
  “要呀。”红脸叫道,“把肉给家里送去。老子们也美美熬一锅。今天老子请客。”黑羔子笑道:“怕是叫羊吃光了。”
  “羊咋吃肉?”红脸疑惑地问。忽然,他明白了,那点儿血,咋能喝这么长时间?于是,他抢了鞭子,抽那羊,一团团羊毛,随炸响飞起。羊却不顾,只管前挤。
  “快,别把牛皮撕坏了。”红脸急了,“那皮,值几百元呢。”他一下下踢羊,羊却由了他踢,纹丝不动。红脸回过头来,吼:“你们望啥笑声?”
  谝子们才收了笑,也举了鞭子,抽出炸响和毛团。黑羔子则复仇似的,将身边的羊一只只举起,扔向远处。羊爬起后,阴阴地望一眼黑羔子,才愤愤而去。
  好容易撕开个口儿,才发现,那牛,几乎只剩下骨头了。
  猛子身子发热,心却哆嗦。真不敢相信,羊会吃肉。喝血的羊,他见过。自家宰猪宰羊时,羊就翕动了鼻子,去舔那血。但从来没见过羊吃肉。现在,它们竟然吃了。而且,片刻工夫,就把牛啃成了骨架。
  “我说,羊比狼坏。”黑羔子说。
  红脸脸黑了,要是剥了皮,卖了肉,他还有个几百元,现在,皮没了,肉也只有骨架上连的那些了。而羊们,嘴上沾满了血,仍在四周环视,意犹未尽地瞅那堆血淋淋的骨头。
  “操你们的妈。”红脸抡起鞭子,疯了似的朝羊们抽去。鞭梢虽不炸响,却带了风声,撕下团团羊毛。“小心眼睛。”炒面拐棍叫道。
  羊身上有毛,抽几下没啥,怕的是鞭梢裹在眼睛上,那眼珠就瘪了,成瞎羊了。羊似乎也知道这些,红脸的鞭子才抽十几下,便纷纷散了。
  羊们逃出十几步,又驻足观望。它们的下巴上沾了血,目光阴冷,很有些可怖的意蕴。而且,那几千只羊并没散去,而是围成一个大圈,阴阴地瞅着中间的牧人。那样子,很像成千上万的清兵举了矛,围住几个钦犯。仿佛,只要头羊一发令,它们就会扑上来,把牧人也啃成骨架。
  猛子心里一阵哆嗦。黑羔子吼:“做啥哩?也想吃老子们?”羊儿似乎听懂了黑羔子的话,对视一阵,才讪讪散了。
  猛子这才感到了焦炸炸的太阳。

《狼祸》第二章5
  猛子一回到猪肚井,孟八爷就说:“我得回去一趟,汇报一下。干熬着,也不是回事。那手机,又屁用不顶……还打不通吗?”
  “连声音都没啦,可能没电了。”猛子说。
  “我估计,那些贼出去了。你先打听着。一有信儿,你来也成,你盯着,叫人来也成。黑羔子的圈在熊卧沟哩。那娃子可靠,能信任,若有个啥事,叫黄二代他放几天羊,叫他骑了骆驼来沙湾,通个信儿。”
  “去吧去吧。寻都寻不见,能有个啥事儿?”猛子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孟八爷又说,“那狼,它嗥就嗥去。夜里它一嗥,你就朝天放一枪。千万不可再伤人家,嗥两天就没事了。不要逼急了人家。”
  “逼急了,一颗钢珠子,把啥账都结了。”
  “狗屁。你舔过几天干屎渣子?要真惹来狼祸,你那烧火棍,连屁用都不顶,打死一个,扑上十个,三舔两舔的,人就成干骨架了。那玩艺儿,你不逼它,它也怕人。逼急了,它们也反哩。狼一反,沙窝的生灵就遭殃了。你可别惹祸。”
  又说:“听豁子说,那几人中,有两个是东山口音,一个叫啥鹞子。我顺便把这事告诉公安,叫他们查一下。你别一天睡大头觉,多个耳朵,多个心,别叫人卖了都不知道。”
  孟八爷叮嘱一阵,见豁子猴酥酥抽烟等水,就笑道:“豁子,这窟窿,还没你婆娘的窟窿水多呢。填了,重打一个。”
  豁子笑道:“你咋知道我婆娘的水多?那可真没说的,洪湖水,浪打浪哩。可你问红脸,那水,他饮不?”
  “谁说不饮?”红脸笑道,“老子做梦都想过个湿瘾呢。”
  那女人正来门外取干牛粪,远远地应道:“成哩。明日个,你拿个和面盆来,省得老娘起夜叫下山风吹一身鸡皮疙瘩。老娘给你满满尿一盆,别说饮,洗你那个扁公鸡头也够了。”
  红脸搓搓脑袋,讪讪笑道:“这婆娘,骚到你老公头上了。”
  “还骚到你嘴里呢。”女人笑道。豁子们也笑了。
  黑羔子催豁子道:“成了,能饮了。弄吧,不管多少,饮几只,算几只。”
  豁子懒洋洋起来,牵了骆驼,慢慢地前来。轱辘又吱扭起来。黑羔子牵了桶绳,用力一摆,却没听到他期望的声响。“妈的,还没有。”黑羔子懊恼地说。豁子说:“那桶可没惹你。要不,后晌你来。我不叫别人饮,成不?要饮,叫羊饮个满肚子。”
  黑羔子阴了脸,不语。
  红脸说,“现在,不管泥水不泥水,还能饮一口,过些日子,怕连尿都没有。”
  “怕啥?山不转水转,总有活路的。”孟八爷对红脸说,“你的骆驼,我用一下。猛子那驼,叫替换一下豁子的乏骆驼。豁子,你可要给人家喂好,不能塌了膘份。”
  豁子说:“放心放心,亏待不了它,草料都是精的。”
  孟八爷笑道:“你那乏驼,得好好休养几天,再用,就只有褪皮了。红脸,你放心,饿了老子,也饿不着你的骆驼。前些天,孙媳妇子跳弹着要分家哩,婆婆媳妇子尿不到一个壶里,家里搞得乌烟瘴气,怕是头打烂了拿草绳子箍哩。”
  红脸笑道:“你怕是想啃孙媳妇的肉馒头吧?”
  “老了,”孟八爷笑了,“不中用了。二十更更三十夜,四十周周五十月,六十她把裤子脱,我把我的馍馍嚼,不中了。放心,有了我老崽,骆驼塌不了膘。”红脸笑道:“我不是愁骆驼,是怕你塌膘哩,多日不见个荤腥儿,见了孙媳妇,可别连碗吞了。”
  孟八爷捋捋胡须,“老了老了真老了,十八年老了我王宝钏。人一老,就没戏了。好戏,留给你们年轻人吧。”
  红脸走向驼群,问:“你是要个脾气坏的利索的?还是要个性子柔的坦些的?”
  “要利索些的。一个驼娃子,脾气坏,又能坏个啥样儿?”孟八爷道。
  红脸笑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屁股摔成八片子,可不能怨我。”说着,他牵过一峰驼来。
  孟八爷过去,接过缰绳。按正常骑法,他应边抖缰绳边喊:“跷!跷!”驼便乖乖卧了,由人骑了,驼才一仰一俯地起来。孟八爷却不按这程序,偏要逞能,他牵过驼,走向一个沙丘,人立丘上,眨眼,他已“安”在驼峰里了。
  “咋样?”孟八爷笑问。那样子,像眼飞 毛的公鸡。
  “不咋样!”红脸诡秘地笑。
  话音未落,骆驼直杠杠叫一声。人们被叫声吓了一跳,却见骆驼已蹿了出去,眨眼间,便上了东边沙坡。慌得孟八爷伏了身子,抱了驼峰,惊叫:“红头公鸡,你咋把疯驼给我?”红脸哈哈大笑,“你不是要个脾气坏的快些的吗?”
  原来,这是个“疯驼”,也就是发情的儿驼。这儿驼,驮了孟八爷,风驰电掣,一转眼,就缩成沙丘上的一个黄点了。孟八爷夸张的惊叫远远传来。
  猛子担心地问:“要紧不?”
  “要啥紧?”红脸道,“摔下来,正在软乎乎的沙上。那驼好,疯是疯,可不咬人。”
  正说着,却见那疯驼又转了回来,仍那么疯跑。孟八爷夸张地吱吱哇哇,做出吓人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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