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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公侯庶女 作者:林似眠(晋江2012-06-19vip完结)-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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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几上的点心只剩些碎渣子,小壶里胖大海和甘草熬制的汤水一滴不剩,含章并没有咀嚼东西,看样子已经吃完好一会了,若不是自己听到细响出来,只怕这位小姐断不会喊人的。樱兰添好茶水,又把点心碟布好。正要转身回屋,忽听得一声问:“这是什么香?”
  
  声线流利悦耳,语调沉稳,看来二小姐的嗓子已经好了,樱兰弯腰道:“是四小姐调制的冬青香。”这种香料很是难调,闻了很是提神清心,是四小姐的得意之作。
  
  含章目光流动,微微颔首。樱兰只觉得二小姐脸上似乎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闪即逝,她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不多久,秋雨渐渐停了,只有冬青叶上不时滑落几滴水滴,树下的泥地上一片湿泞,满地散落着碧绿的冬青叶。
  
  含章看完了一本书,懒洋洋起身,舒展了下四肢,深深吸了几口带了泥土腥味的湿润水气。正闲极,忽听得外头有人不客气地大力敲门,有年轻女子的声音大声喝道:“快开门!大姑奶奶来了!”守门的婆子一惊,忙不迭小跑着过去,门闩一抽开,外头站了好些人,群星供月一般将一位二十出头的华服贵妇,一身大红色金百蝶穿花缂丝衫,头上明晃晃赤金镶宝点翠双凤戏牡丹衔珠大钗,凤口吐出的小红宝石米珠流苏晶莹耀眼,尾端缀着一颗红豆般的珊瑚珠,端的是一身富贵逼人。婆子唬得不轻,忙开了门,点头哈腰地请安。
  
  薛定琬也不理睬,由一个柳绿衫子瓜子脸的丫头引着进了院子。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了院,薛含章仍是一动不动立在原处,只将手随意负在身后,眯起一双狭长的凤眼,好整以闲地瞧着。
  
  薛定琬早看见了木廊下立着的瘦削人影,她噙着一丝冷笑,沿着青石铺就的院中十字路面,缓缓走到正房门前约一丈远处,便立住不动。
  
  樱兰樱草两个早就听闻了动静,掀了帘子走到阶下,低头福身问安。
  
  薛定琬瞥了两个婢女一眼,又将目光沿着院落,正房,扫回含章身上,两人目光相撞,隐隐好似寒潭入石,声破静谧,波浪不止。婢女们似乎察觉到了这丝异样,个个屏息静气不敢说话。
  
  半晌,薛定琬莞尔一笑,朗声道:“听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还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假冒的,如今一看,还果真是你本人,西北那个苦地方倒没把你那破身子骨给碾成碎渣,真算你福大命大!”这般毫不掩饰的蛮横刻薄,让樱草大惊失色,心头揪成一团,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薛含章丝毫不以为意,面上仍是一派淡然,只轻笑道:“你太客气了,我天生福如东海,命比金石,纵然是被人强行夺了些去,仍比一般人强些。”
  
  说到“一般人”时,薛含章眼中光华流转,淡淡扫过薛定琬身上,其意味不言而明。薛定琬哪里料到幼时蠢懦的庶妹竟变得这般口齿伶俐,尤其见她言笑自若,自有一番潇洒风华,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含章她这话,牵涉到了一桩旧日侯府公案,昔日薛含章在沈姨娘腹中时,侯夫人的嫡长子薛崇礼已经快一岁,他天生体弱多病,沈姨娘诊出有孕那天,他便大病了一场,几乎夭折。有道士测了一卦,说姨娘腹中的孩子是个福厚的,嫡长子若要安稳长大,需得借助弟妹的福运,因此,只有将胎儿的产期提前,那孩子福运未满而生,方可确保嫡子无虞。
  
  薛侯爷大惊,却也不肯为了这莫须有的福运伤了心上人。老夫人便动了怒,大骂他被狐狸精勾了魂,忘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侯夫人心慈仁厚,一句话也不说,只守着自己儿子日夜啼哭。府里下人们窃窃私语,明里暗里指责沈姨娘心怀不轨,存心要害死嫡子。柔弱的沈姨娘不忍侯爷为难,在八个多月时自己偷偷喝了催产药,挣扎了五天五夜终于生下孱弱的二小姐,自己也是元气大伤,从此缠绵病榻,两年后便故去了。
  
  薛定琬自然知道含章此话所指,本来依她脾气是要好生闹上一番的,只是弟弟虽平安长大,可是成婚四年来房中妻子姬妾不少却无一人有孕,有那知道旧事的老人暗暗说笑会不会是嫡长子太过无福,借来的福气只够自己用,福泽不了后代。这话被侯夫人知道,暗地里打杀发卖了一批人,风声鹤唳下也就没有传开。目前院中知道原委的只怕就只有这姐妹两个,而且因为薛崇礼无嗣,至今侯府的世子之位仍是未定,有那起小人之心的,便撺掇着老太君要侯爷指定三房的大爷为世子,明里暗里多生波澜,侯夫人背地里哭了好几场。弟弟夫妻两个也颇为难堪。
  因着这些事,薛定琬不欲在此话题上多做纠缠,只是到底不能放过面前人,她冷笑着哼了一声:“怎么?自以为你福泽深厚,见了我便连礼都不行?连一声‘大姐’也不曾唤?果然是荒蛮之人教出来不识礼数的野丫头!”
  
  薛含章更是不以为意,她随手抚了抚袖子上的褶皱,爽朗一笑:“若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必先要懂得尊重别人,你这妇人先是纵容下人大肆砸我院门,进了我的院子也是毫无规矩,对我开口闭口话里话外明嘲暗讽,最后更是言辞辱及我平生最敬最爱之人!”她清亮眼眸中寒光大盛,逼视如惊天之浪,“像你这般无德无行,肆意妄为,人品卑劣的贱妇,哪里配得到我的尊重,又哪里配我称呼一声‘大姐’?!”言毕,含章重重一甩袖,“送客!”
  
  说完,自己蹒跚着疾走了两步,甩开帘子入了房。
  
  泛旧的藤编摇椅被她的行动带得一摇一摇,人却已经不见了,满院的丫头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薛定琬铁青了面孔瞪着摇动的帐子,头上的珊瑚珠流苏摇晃不止,她咬碎了银牙:“我们走!”
  
  樱兰反应快,忙拉了樱草跟在薛定琬等人后面相送,出了院门,薛定琬恨恨地转身看了那房间一眼,最后戾气甚重地扫过所有的婢女婆子:“今日之事,但凡在外头听到半个字,就等着瞧好吧!”语调里的阴狠之意让众人听得心头一颤,齐齐压低了头,薛定琬重重冷哼一声,大步往上房而去。
  
  樱草扯了扯樱兰的袖子,小声说:“大姑奶奶这是去侯夫人那里告状吧?二小姐真是厉害呀……”樱兰忙蒙了她的嘴,四下看了看无人,方回头瞪了她一眼,低声斥道:“少胡说,你不想活了!”
  薛定琬性子骄纵任性,好重罚,才十来岁时便杖残过两个犯了错的房里丫头,因为当时老侯爷还在,他是战场老将,不但不怒,反大喜道孙女有自己的风采,所以也无人敢相劝。樱草撇撇嘴,闭了口。
  
  待薛定琬走得很远了,两人方转身返回正房,廊下无人的摇椅被风吹得微微摇动,点心盘子和茶壶在老地方,樱草不肯进去,只抢着收拾外头东西,樱兰只笑笑,自己掀了帘子进屋。
  
  含章和衣仰面躺在床榻上,一只手臂紧紧握成拳横在脸上遮住眼睛,另一只屈到枕头底下,看那姿势,似乎是紧握着匕首。樱兰见她全身肌肉似紧绷,整个人好似随时会一跃而起挥匕而来般,心中不免也生了忐忑,她想了想,走到旁边小桌上,揭开五色琉璃香炉的盖子,用小金铲拨了拨灰,盖住正在焚炙的冬青香。而后,步履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6

6、第六章 母女 。。。 
 
 
  侯府正房后的小佛堂内,氤氲着淡淡轻烟,厚重古朴的上等檀香气已经渗透到房梁门柱以及每一件家具里,以至于没有燃香的时候,这里也弥漫着消散不去的浓浓檀香气息。
  
  “娘,你一定要给我做主!”薛定琬跪坐在母亲身边的蒲团上,早没了那股狂傲之气,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姑娘一样,絮絮地控诉着,那双和侯夫人几乎一摸一样的黑色水杏眼里泛着压抑不住的羞愤泪光。她长这么大,在娘家婆家几乎横着走,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侯夫人沉着眉头听完,放下手中的佛珠,侧头看向女儿:“她真这么说?”她素昔甚重保养,虽过了鼎盛时期,容貌仍是未减多少,母女两个坐在一起,倒像是一对姐妹,只是神态中沉稳自持,远胜过女儿。
  
  薛定琬忙点头道:“是呀,而且满院的丫头们都听到了,幸而我今日来得仓促,随身只带了两个贴身丫头,其他都是正房的人。只是我虽训斥过她们不得传话出去,但若有一两个没守住传了出去,我受委屈是小,若是那事被旧事重提……”
  
  “昨天刚进门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才一天就忍不住回复原型了,”侯夫人说着瞟了一眼女儿:“你素日也是个威势极重,说一不二的,嫁到你舅舅家连你舅母都不敢说你的不是,怎么今日到了她面前反被辖制住了?平日里的威风哪儿去了?”
  
  听出母亲话中的不满,薛定琬也很委屈,她本来有一肚子话可以奚落嘲讽那野丫头的,不说别的,光是那和排行不统一的名字以及被马踏断的一条残腿就够她笑话的,而且即便是薛含章当面说出那些话,也不是没有办法回击挽回局面的。可是当时不知怎的,那双狭长冷厉的凤眸一扫而来,自己心头就颤了几颤,以前只有在暴怒的祖父面前才有过这样的恐惧,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头陌生的随时会扑过来的凶残猛兽。那样的震惊惧怕下,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由着她甩袖离去,让自己颜面扫地。
  薛定琬瘪瘪嘴,低声道:“也不知那丫头从哪儿混出来一身的草莽气,跟个刽子手一样吓煞人。”
  
  知女莫若母,一看女儿面上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头的想法,侯夫人缓缓叹了口气,道:“算了,那些下人我会好生吩咐震慑的。你以后也不要惹她了,我昨日听得樱兰来报,那丫头是腿上绑着匕首进府的。”
  
  一言既出,薛定琬大惊,她一把握住母亲胳膊:“她居然带着凶器,那不是和亡命之徒一样了么?”作为世家侯门里长大的女子,善用的向来都是暗地里的计量,用言语心计杀人,薛定琬对于明晃晃的兵器认知很狭窄,在她看来,除了像祖父那样有正当使命需要佩戴兵器的人之外,身藏凶器的都不是好人。她不由有些后怕,方才自己和薛含章针锋相对,若是一言不合那边提起匕首来就刺,自己只怕小命都没了,她忙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把那匕首搜出来扔了,好生治她的罪!居然敢带凶器入后宅,她想杀父弑母么!”
  
  侯夫人忍不住盯了她一眼,斥道:“瞧瞧你说的什么话,这也是侯门嫡女挂在嘴边的词么?你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薛定琬自知失言,她从不敢顶撞母亲,只得认错般低下头。
  
  侯夫人深知女儿性格,这倔强的脾气怕是改不了了,她只得又叹了口气,道:“她自幼长在边关,那里多的是豺狼虎豹般的东狄人,便是主城胡杨城也是朝不保夕,她在血腥杀气中长大,身上自然有些冷硬戾气,习惯随身藏把匕首防身也是情有可原的。而且她并不曾隐瞒身藏利器之事,大大方方让丫头知晓放在何处,这样一来,暂时反倒不好去说她什么了。而且,”侯夫人缓缓起身,在佛堂里踱步,“如今边关不稳,都靠她外祖父撑着局面,前几个月更是传出沈元帅散尽家财充作军饷之事,普天之下对他的忠义行为都是赞不绝口。这时节他把残弱的外孙女送回侯府,也是一番拳拳爱护之心,若是我们在这当口怠慢了他外孙女,传出去只怕于侯府声誉有碍。”
  
  薛定琬哼了一声:“那野丫头本来就是姓薛的,又不姓沈,他沈家窝藏薛家忤逆逃女十四载本就是大逆不道,如今我们薛家想要教训自家的孙女,难道还需他沈家同意不成?便是皇帝圣上,也无话可说。况且娘您对那丫头客气,她哪里会念您的恩德,我听她话中怨气深重,只怕把她那个不知廉耻的娘的死都怪罪到咱们头上了,只怕那匕首也没那么简单……”
  
  “琬儿!”侯夫人柳眉倒竖,大怒道,“你是侯门长女,伯府长媳!”
  
  见母亲发怒,薛定琬吓得忙噤了声,起身长跪:“母亲息怒,女儿再也不敢了!”
  
  侯夫人胸口不停起伏,定定看着自己的长女,半晌,无力摇头道:“你若是能有琰儿一半沉稳聪慧,我也不会如此不放心。唉,把你嫁去我娘家,也不知是福是祸……”
  
  薛定琬听得满心不服气,不满地低声哼哼:“娘……”
  
  不多时,到了午饭时分,侯夫人无心用膳,便将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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