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纱乱-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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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芳华,本想让你好好做下去到时接我的班,我到乡下找个安静地方度过下半辈子算了,可是你不愿呆在这里,我也就不忍心看着你走我的老路了。趁过年这些日子我结算了一下,手头上的银子还是不少,饿是饿不死的了,我估计着,再过个半年,无论刘大阔要不要你,我们都离了这里到别处过日子去。你现在有手艺,想着应该能够撑下去,不然就先吃着老本再慢慢想别的办法。当然,刘大阔那里还是看你自己的主意,你要愿意多等他几年看是什么结果,仙姑也不拦你,只是仙姑去意已定,你要自己小心……”
“仙姑……”月眉轻轻叫道,泪水顺着脸颊淌下,“仙姑对我的好,月眉心里一直知道。”
“唉,怎么说都是看着长大的。再说,都是女人,自己不心疼着还指望着哪个臭男人啊。”仙姑拉着她的手,自嘲一笑。
“嗯,臭男人!”月眉破涕笑道。何仙姑也笑了,用手绢给她擦去泪珠。
“这日子看来要到头了。”
月眉坐在床边,一颗心就如窗外的月亮。云散月开,金黄的光晕洒满夜空,把万物照得饱满极了,温情极了。
这段时间真的好顺,跳舞大受追捧,做衣裳大受欢迎,和刘大阔定了情,现在仙姑还为自己准备了后路,这一切顺得让她有些不敢相信,亦害怕这是在做梦,怕梦一醒了一切都化为泡影,空欢喜一场。
这一喜一惊,她好一阵才睡着,睡得一点都不踏实,直到天微亮才沉沉睡去。
新年的尾巴刚收住,广州城就出了大事,而月眉的美梦,还真应了自己的担忧成了泡影一堆。这还不算,还把她、何仙姑和“春梦”都搭了进去。
这天一早太阳就高高挂起,寒气退了些,月眉换了件稍薄的黑绒旗袍,侍候梳洗的小丫头刚拿起梳子,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这一身黑有些邪气。她叫小丫头去拿那件粉色绣有桃花的长袖旗袍,准备换上冲冲邪,却听楼下传来一声恐慌的号叫:“要出人命啦!”是芳姑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桌椅翻倒的响声。
月眉猛地站起来,披头散发跑到门外的栏杆处,只见大厅里站满了穿着制服的士兵,手里拿着的枪都上了尖尖的刺刀,闪着阴??的寒光。何仙姑的屋子里有巨大的响声,芳姑的叫声最是凄厉。月眉心一紧,急忙下了楼,正碰上两个士兵扭打着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仙姑从屋里出来,想来是经过了一番争斗。芳姑一边和他们拉扯一边不停地大骂:“天杀的!赶快放手!”一个士兵用力一推,芳姑撞在桌子上,痛得直咧嘴。月眉上去扶起芳姑,大声问:“为什么抓人,你们这是犯法的!”
“犯法?哈,这里是妓院住的都是妓女,我一不私闯民宅,二不强抢民女,犯的什么王法?再说,我手上可是有搜查令的!”领队的大个子见月眉有三分姿色,色迷迷地看着她。
“搜查令?”月眉的脑袋“嗡”地炸开了,“‘春梦’虽说不是正经生意,但也没暗地里做什么违法的事,为什么要抓人……”
三十九
“哟,胆子挺大啊,你是谁?看你不过是个妓女而已,侍候好男人就行了,问那么多干吗……”
月眉气得脸发青,上前就一巴掌盖下去,被大个子反用手抓住了,挣也挣不脱。
“月眉!”何仙姑急得叫道,“别管闲事,进屋里去!”她被两个士兵把手反扣在背后,动弹不得,又气又恨。
一个小兵走到大个子面前轻声说了句话,那大个子眼睛顿时放光,“原来是‘春梦’的红牌月眉小姐!怪不得这么光鲜动人,久闻大名啊。”他伸出另一只手在月眉手背上摸了摸,被月眉用力甩开了。“这么大脾气,红牌又怎样,给我拿下!”他一声令下,两个士兵过来要抓月眉,月眉紧跑两步躲在一张桌子的背后。“春梦”里的妓女和嫖客早已围在周边,只是众人惊慌不已,没人敢出声,都在猜测“春梦”到底冒犯了什么人,惹来这么大的灾祸。
“为什么要抓我?为什么?”月眉一边吼一边喊。
“吵什么吵!”一个军官走了进来,他看到大厅里混乱成一片,皱了下眉。
大个子忙迎上去,哈着腰道:“王团长,要捉拿的嫌疑犯都在这里了,这个是‘春梦’的当家何仙姑,那个就是刘大阔的情人月眉。”
月眉和何仙姑一听“刘大阔”三字,都吃了一惊,难道是刘大阔出了事牵连到她们?可是刘大阔自元宵那晚没来后这几天一直都没见人影啊。
“那还不赶快带走!”王团长手一挥,月眉便扑了上来,叫道:“冤枉啊,团长大人!”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刘大阔携款潜逃,上头已经下了命令通缉他……”
“携款潜逃?”
“是啊,二十多家银号里的钱呢。”
“啊!”月眉想不到刘大阔会做出这样的事,但她们应该是受害者啊,何仙姑不是也往那里存了钱吗,怎么反成了嫌疑犯呢?
“现在有人告你们和刘大阔私通,骗取财产,你们还是老老实实跟我走一趟吧。”
月眉目瞪口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根本就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和刘大阔私通?骗取财产?怎么可能!
何仙姑此时却已是目明心清,她一下明白了很多事情,原来一切都是阴谋。虽然心里慌乱无比,但她还是快速理清了思路,张口道:“这件事情与月眉无关,都是我一手操作的。”
月眉又是一惊,她瞪大双眼看着仙姑,仙姑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月眉可是刘大阔的情人,她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难道她连一点好处都没得?”王团长问。
“我是‘春梦’的当家,所有的妓女都只是我的棋子,她们只不过是我赚钱的工具,没有月眉,也照样会有其他人,况且,这种事情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团长想了想,点点头。
“刘大阔给我的报酬,我都存进了他开的银号里,想来你们也有办法拿到账底,那就可以查一下,是用我的名义存的。只是我根本料不到,这个刘大阔会携款潜逃!”她恨得浑身发抖,眼睛似要喷火,“携款潜逃”四个字仿佛要被她咬碎了,“我何仙姑虽说做的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但既然事情被告发了,也不想连累无辜的人。月眉,你好自为之吧。”她看着月眉,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里有着无奈,有着不甘,还有着种种复杂。
“不!我不相信!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月眉扑到她身边,哭成了泪人。
“月眉,你好自为之。”何仙姑再一次重复,然后扭头不再看她。
“把何仙姑带走!”
“团长!王团长!我求你,仙姑现在衣衫不整,怎么说她也是陈塘有名的人物,一个女人家,不方便这样出门,让我先替她换了衣裳梳好头……”月眉哀求道。
王团长看了看何仙姑,沉思了一会儿说:“那要快点,别耽误了时间。”
“是,谢谢王团长!”
屋里,芳姑一边流泪一边给何仙姑梳头。月眉亦泪流不止,她一直还无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觉心里堵得慌,又痛得要命。仙姑已换了整齐的衣服,虽然身上被扭伤的地方仍隐隐作痛,但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明与坚强。她没有流一滴泪,一直透过镜子与月眉用眼睛对话。屋里静极了,只有那个用了多年的老式座钟“滴答”作响,直打到每个人的心里去。梳妆完毕,有人来催促,两个士兵走出房门的一刹那,何仙姑轻轻吐出四个字—“是陈伯坤!”她看了月眉一眼,跟着他们出了门。
四十
“春梦”出事的消息在陈塘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大家猜测着缘由,搬弄着是非。荣贵探听回来的消息极不乐观:刘大阔携款潜逃的事情证据确凿,何仙姑与其私通犯了诈骗罪,虽是死罪可免,但现在似乎有人从中作梗要把何仙姑往死里整。
“确实是有人告的密,是谁还没查清楚。”荣贵一边说一边往里吸气,仿佛满嘴的牙都酸痛无比。
“春梦”此刻更是乱了套,妓女们都各自寻了出路,另投别家,整座花筵酒家是空楼一座,不倒也要自毙了。只有月眉、芳姑、荣贵仍守空楼,焦急地查情况,等消息。
月眉最关心的是怎样才能救出何仙姑,但她现在手头紧,只有平日里收着的丁点私房钱,连去打通关系的本钱都没有。她的收入都是由仙姑保管,出事前仙姑几乎把所有的银两都存进了刘大阔的银号,现在全成了虚无,那几张白条倒成了罪证!但是不管怎样,月眉一门心思要救仙姑。凭直觉,仙姑和她一样,是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都是被刘大阔利用了。仙姑那样做,是为了救她,抑或说是为了救自己,仙姑的眼神是在向她暗示一定要救她出来。仙姑真聪明,她清楚现在是有人在陷害她们,如果两人都被抓进牢里,那她们将会死得不明不白。只是她那句“是陈伯坤”是什么意思呢?陈伯坤被刘大阔夺了产业,应该和她们一样是受害者才对。是让她去找陈伯坤帮忙?可是陈伯坤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翻身……突然,她想起了刘大阔提出要和她定情那晚仙姑担忧的话—“将来陈伯坤翻了身,肯定要来找我算账。在他最落难的时候,我无法帮他也就算了,却还替他的仇人拉面子,间接地说就是给了他一竹竿……”她猛地用手捂住嘴巴,吓得浑身哆嗦—天啊,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第十章逃出牢笼
绵绵阴雨仍在二月天里断断续续,整个广州的天空都是暗黄色的,就像夜里点不起电灯仍用煤油灯照明的穷人屋里那恍恍惚惚昏昏黄黄的光线。人们捺着性子不出门,无奈、诅咒,却也习惯了。
这日傍晚,冷清的街道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女子急急而行,因走得过快,小巧而细致的黑皮鞋在路面上溅起朵朵细碎的水花。绛紫暗花旗袍的下摆已沾了零星几点泥水,没显得污脏,倒更为她的身姿添了几分点缀,令人想起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仙子。她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大大的深色花布包裹,怕被雨水淋湿便藏在胸口里。一路疾步,一路望着街道两旁的房牌楼号,似乎焦灼不安。终于到了目的地,她走到一幢四层楼房的大门前,向守楼的中年男人出示了一张盖有红章的纸条,那男人看了她几眼,让她进去了。细雨仍在纷扬,这座旧楼在阴沉沉的暮色里更显阴?沉重。
女子穿过大厅,走过一条阴暗的过道,见前方有一扇小门,门口站着两个士兵,武装戒备。两小兵对红章纸条并不买账,大声嚷着司令吩咐谁也不让进之类的狂妄之语,她赔着笑脸好说歹说又塞了几张银票才终于进了门。
里面是一条又细又长的小道,仅容一人通过,遥远的灯光仿佛来自地狱。她迟疑了一会儿,硬着头皮往里走。皮鞋撞着地面发出闷而响的声音,也许她是故意的,好为这没有一丝人气的地方制造一些略带生气的声响,也或者是在为自己壮胆。灯光越来越近,却也仿佛离现实世界越来越远。一切沉寂得可怕,似乎随时会有鬼怪从侧边阴??的泥墙里迸出来。马上就到尽头了,她盯着那已开阔的前方昏黄空间,深深吸了口气,迎了上去。
视线稍微开阔起来,却也不过为十平方米大的一间小屋。没有窗户,没有门,只有一盏小小的低瓦数灯泡发出淡淡的光,外面是白天黑夜这里是无从知晓的。潮得可怕,湿气扑面而来,浓浓的霉气以及难闻的味道让她一下子难以适应,便用手捂住了鼻子。估计这潮不是因为外面下雨的缘故,而是一直就如此,与天气的晴雨无关。这十平方米大的空间另用粗铁条隔了个五平方米的地牢,在此坐牢,真是与下地狱无异。
阴?的地牢里铺了些许半湿半干的草垫,墙边靠着一张木头早已腐朽了的桌子。缺角的碗里装着黑乌乌的东西,不知是馒头还是包子,围满了“嗡嗡”叫的苍蝇。角落里黑乎乎的堆状物看似粪便,再无其他。草垫上睡着一个人,衣衫褴褛,但从身形上还能辨认出是个女人。
“仙姑!”她突然大叫起来,扑到牢前大声呼叫,双手把粗铁条拍得“哗哗”作响,“仙姑!仙姑!仙姑……”
在草垫上睡着的女人终于被她摇醒,看清楚来人,女人叫了一声“月眉”便呜咽起来。她挣扎着爬到牢门,昔日陈塘“春梦”花筵酒家的当家何仙姑,此刻与月眉隔着地牢的铁条抱头痛哭。
“仙姑……”月眉摸着何仙姑脏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