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丝黄的世界-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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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魔鬼说:“好极了,我还想再来!”
这就是圣诞节烤鸭的故事,很显然,它还要继续下去,真是令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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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12月17日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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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学家懂得怎么区别“锻造效应”和“选择效应”。比如,海军部队就主要是讲究“锻造效应”的机构。在招兵的时候,它不需要从不同的四个角度考验候选人的坚韧度和智力,因为它相信,经过海军的基本训练,你就会变成一个了不起的士兵。模特公司就不同了,它是讲究“选择效应”的机构。你不会因为和模特公司签约而变得漂亮——你和模特公司签约是因为你本来就漂亮。
依然在寻偶大军中排队的薇薇发现自己经常遇到模特公司,而不是海军部队。
除了在大家都还面目不清的学生时代,一夜之间从假小子变得风情万种,或者从一个羞怯内向的人变得落落大方的可能性是随时间递减的。
女人最好在35岁到来之前就把自己锻造好,男人对这个时段的女人期待较高,多半会希望是个成品。
男人就不一样了,因为他们普遍被允许成熟得比女人晚,所以在变老之前,他们都可以三天不洗澡、不懂怎么给父母买礼物、动不动吵架、完全不知道女人为什么生气,而不会被认为不可救药。然后,等到他们老了,人们就会说:“他老了,跟孩子一样,别计较。”
薇薇问苏丝黄:“怎么才会遇到成熟的男人呢?”
苏丝黄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最好找那些被别的女人长期培训过的人。”
培训过之后,就知道女人为什么会生气,绝对不是“无缘无故”的。这很可能是在暗示,你们已经太久时间没有上床,或者太久没有和她好好交谈了。
培训过的男人还有很多必要的经验,比如,哪个牌子的避孕药一定不能服。苏丝黄曾和老朋友及其新男友聊天,老朋友刚怀孕,决定去做B超。孟苏问:“这么早看得出来吗?”
“可以,”那个新男朋友自信答道,“大概能看到一个影子。”
苏丝黄哑然失笑。
但是培训也讲究时机。
宠物医生芳芳最近收到前男友张洋的一份礼物:一条丝巾,她一时感动得涕泪横流。张洋很久没有给芳芳送礼物了,理由是不知道送什么,怕她不喜欢——总是这样,说怕她不喜欢,就索性什么都不做了。到分手时,两人一句话也没得说。
哭完之后,芳芳有点恐慌:她一点也不想破镜重圆,这丝巾是什么意思?
她打开留条:我想念我们的第一次。你的头用丝巾包着,很漂亮。
如果你知道张洋以前有多硌硬,多反感用言辞表达情感,你就会知道这张条子有多让芳芳吃惊,就好像早上起床开门,看见一头粉红色大象向她问路。
显然张洋后来的女友培训得很成功。
但是这里面有个问题:第一次时她头上没有包丝巾。
他永远也不会搞清楚这一点,就像他永远也不会搞清楚很多其他的事情一样。培训可以改变人,但不能改时间。如果从一开始,他就那样关注她,这些错误都不会犯,但是现在这些错误硬梆梆地冻结在那里,都成了化石。里面的三叶虫恐怕是活不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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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11月13日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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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丝黄被朋友请去参加一个商业“S/M”晚会,这个“S/M”之所以要加引号,因为它除了有不到十个着装看起来比较专业的S和M之外,其余的人举止和着装都像失望的游客,大家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屁股都不敢离开凳子。
最可怕的就是10点来钟的一场5分钟舞蹈表演——实在太难看啦!两个年龄28岁左右的演员,一男一女,跳舞的时候腿好像都抬不太起来,女演员身材还不错,可是男演员,用苏丝黄脑子里立即浮现的一个词来说,真是“walkingsoftmeat”。苏丝黄对缺乏锻炼的身体没有偏见,但是带着这种身体上台跳S/M舞,而且竟然还敢收费,未免不讲公德。
显然,不管是表演的还是观看的,心底下并不承认这种情感的真实性或者合法性,不过又当它是一种新鲜时尚而已——房子不管怎么炒作概念,它就是个要赚钱的房子,所以跳舞跳得很假,像两个木偶。
李银河的《虐恋亚文化》出版的时候,一些没好好读中国古代文学的书评家把虐恋称为“西洋景”和“有钱有闲的西方人”的活动。但是虽然“虐恋”这个词在中国传统文学里头没有存在过,并不意味着它在中国人的感情里毫无痕迹。SM未必需要皮裤和铁链,西门庆是用鞋带把潘金莲拴在葡萄架上的,至于古典情色文学里面那些带一点点小暴力的承欢场景,就更不用提啦。
闪闪说:“但是现在的中国情色文学(大多数在网络上传播)经常有很直接的SM,不知道是受日本影响,还是受美国影响?还是古典传统发扬光大呢?”
苏丝黄说:“估计都有一点吧。”不过她最关心的倒不是情色文学,而是大多数流行文化产品里的那些女性角色——她们在性方面怎么都像小鸡一样被动,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性需求(如果善于的话,一定是坏女人,或者至少是不值得尊敬的那种丑角,而且表达方式怎么都那么粗俗),总是很容易昏厥。她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暗示:如果我喜欢你,那就随便你怎么着我吧,反正我这方面没啥意见——还有什么比这更合适SM的幻想?……
关于SM,苏丝黄最早听到的是一个笑话。她以前偶尔和一个有钱的阿姨聊天,阿姨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很帅的非洲男朋友,刚来中国就爱上了阿姨,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单独干坏事。有一个圣诞节晚上,他突发奇想,要和阿姨在电梯里玩SM,假装自己是个劫匪。他成功地找到了一个没有监视器的电梯,把阿姨骗进去,但是劫匪的“暴行”没有成功,不是因为阿姨不配合,阿姨也很喜欢这个小伙子——问题是那年头,女生冬天还穿卫生裤和毛裤,来自非洲的男生虽然阅历丰富,却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费了老大劲以后,他瞪着这堆繁复的、顽固地纠缠在大腿上的保暖设施,惊骇地问:“这是什么?”……
说句不相干的话,有些时候,流行文化产品的某些莫名其妙的底线,就好像毛裤一样,是很给人逗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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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6月23日友谊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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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丝黄在看一本澳大利亚裔英国女作家KathyLette的小说《胎儿的诱惑》,里面最让苏丝黄神往的是个叫吉里安的黑女人,每天带着女主角玛蒂去各种场合“猎夫”。一个“猎夫”的女人需要个女伴,检查牙齿、文胸和腹部是否恰当。吉里安和玛蒂成了肝胆相照的朋友,这个肝胆相照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你把你的负心男人杀掉,我就帮你处理尸体。”吉里安对玛蒂说。
“这就是友谊啊!黑帮式的、不分对错、务实。”苏丝黄对闪闪说,“每到这样的时候,我就想,唉,闪闪大概是会帮我处理掉两条腿的。”
闪闪吐了一口烟,把打火机往桌上一拍:“放心,岂止是两条腿呢!”
如果你是个男性读者,大可不必两腿发抖。这样的女友联盟誓词和联合国宪章、柏拉图的乌托邦法律或者药物丰胸增高广告一样,只提供想象性的指导,在实际操作中极少有机会实现。
前面说的是比较强的联盟,如果是比较弱的联盟,保证“不会背着你和你的男人睡觉”就已经是道德底线了。
因为这个信念,苏丝黄从来不和好友的男人交朋友,经常让对方误以为她看不起男人。
苏丝黄还没有写性专栏之前,有一次借宿朋友处。朋友早上上班,朋友的男朋友恰好来她屋里取东西,看见尚未起床、莫名其妙的苏丝黄,居然熟络地来到她床边坐下,促膝聊天。
“好久不见。”他说。
“哦。”苏丝黄说。
“听说你很爱看历史书,真想不到。平时还看什么书?”
“哦……胡乱看看。”苏丝黄说。
朋友的男朋友依然兴趣盎然地看着她:“现在哪个作家你最喜欢?推荐一下。”
谈了20多分钟历史书之后,朋友的男朋友还是没能瓦解苏丝黄的冷淡,极不情愿地起身告辞。苏丝黄等他关上大门,长吁一口气,下床直奔洗手间。
“那你后来跟你的朋友说了没有?”闪闪问苏丝黄。
“当然不能说。”苏丝黄道,“他们当时正在谈婚论嫁呢!”从肝胆相照到摧肝裂胆只有一步之遥。苏丝黄后来还偶尔和那个朋友单独见面,要是当时说了,这个朋友也就没有了。
闪闪说:“还是你聪明。”
闪闪有个朋友,被一个留洋归来的小老板养在闺中,据说她爱小老板爱得很深,把所有的好朋友都介绍给他,他亲昵地和她的好朋友们煲电话粥时,她在旁边快乐地插嘴,好似《浮生六记》里芸娘的21世纪版。
终于有一天,闪闪忍不住告诉“芸娘21世纪”:小老板骚扰她们的一个共同朋友。
芸娘面如冰霜,从此不再理会闪闪。
显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需要朋友帮她处理两条腿的。想要友谊地久天长,就要学会适当地闭嘴——这是简单的说法,比较复杂的说法是:“当我不是你的饭碗,不是你的精神支柱,不和你共眠的时候,我决不会破坏你的饭碗、精神支柱和共眠人与你的联盟。”当然,这只是美好友谊必须遵守的戒律之一,但是它总是容易被自以为是的朋友们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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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27日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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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在英国的小朋友给苏丝黄发来一则贝利兹语言学校的广告:《德国海岸警卫队队员》。
一个年轻的德国海岸警卫队队员第一次守夜,传呼器里忽然传来求救声:“Wearesinking!Wearesinking!(我们在下沉!)”
小伙子紧张得快要抽筋:“Whatareyouthinkingabout?(你在想什么?)”
这可不正像失败的爱情?情侣们以为自己说的是同一种语言,但其实不是。你可能正在被不对味的爱情窒息,你说:“我在下沉。”他/她还在拼命追问:“你在想什么?”
所以,贝利兹学校的广告适时爆发出贝多芬的《欢乐颂》,字幕打出劝诫:改善你的语言。
改善你的语言,才不会被“简简单单才是真”这样的蠢话所误,不会变成情感上的懒汉和呆子。
改善你的语言,才能避免在错误的理解中淹死,或者让别人淹死。
淹死也就算了,不要在别人淹死之前还傻乎乎地强迫对方讨论心灵的问题。
欢迎登上诺亚方舟,苏丝黄和她的朋友们,还将继续逡巡,打捞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