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丝黄的世界-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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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薇薇的虚荣心颇受打击,不过理智上接受了,克敬当然有同感。他们还是经常在一起谈论自己心仪的对象,好像超级密友,当然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增加了点亲密感:“为什么她看不上你,你很好啊!”就像慷慨地谈论一件价格昂贵,但是自己有钱也绝对不会买的家具。
过了一个月,柏林爱乐乐团在北京演出。去晚了,票价2000元一张,薇薇和克敬说起来,很惋惜,克敬不吭气。开演当天,克敬打电话给薇薇:“我有一张多余的票,你来看吗?”
薇薇有点受宠若惊,简直顾不得客气:“好啊!”
回过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镜子里的人很值钱。
为了答谢,她先请克敬吃晚饭。餐桌上,克敬叹气道:“这张票本来是送给我喜欢的那个女孩的,不过她把票送回来了。”
薇薇的筷子停在菜碟上方半寸的地方。
她受够了,小时候穿姐姐淘汰下来的衣服,现在给别人填空座位。
克敬看出来有问题,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以为你肯定会喜欢……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不去,真对不起。”
出于礼貌,她还是去听了,但是腰后面像顶了个锥子。
终于明白但丁对地狱的定义:“地狱就是与没有亲密感的人近距离相处。”
苏丝黄说:“哦,我有个朋友最近离了婚。她老公什么都好,特别安静,包办一切家务,但是完全不是一路人。所以她经常失眠,后来离了婚,失眠症就好了。”如果你是个完美主义者,长期使用替代品会让生活无法忍受。
但是替代品还是有很多好处,比如,可以随时置之不理,不致于心碎而死。薇薇很快就忘了这回事。
两周之后,薇薇忽然发现自己胸部有个小突起,大恐慌,疯打了一晚上电子游戏,不敢跟家里人说。
第二天中午,克敬刚好来电话,请她来家里的大阳台上喝茶。她捡起包跑到克敬家里,浑身发抖。克敬看她异样:“等等,我先给你削几个柿子。”
他削了几个小柿子,柿子太软,被捏成一堆不成形的稀泥。他勇敢地端上来,请薇薇一起吃。
薇薇给他解释情况,说着说着,忽然看着他,嘴动不了——柿子心是涩的,克敬忘了削掉。克敬也瞪着她,好像嘴巴里被恶作剧施了胶水。两人闭着嘴大笑起来。
放松下来,薇薇忽然觉得很疲倦:“我想睡觉。”
克敬躺在她身后,抱着她,她安心地睡着了。醒来时天近黄昏,看不见人。她轻轻地吻克敬的手。他们又替代了一回,感觉很好,这一回,他们一直睁着眼睛看对方。
后来的检查没什么事,克敬给她庆贺了一次。经过这次经历,他们终于正式巩固了在对方生活中替代品的地位。经常打电话,但是也经常把对方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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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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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兰意识到,她和理查的性取向虽然不同,感兴趣的性别却是一样的,他们必须在同一个性别中争夺有限的市场。这时,她被猛捅了几下。她回头,看到一头理查所说的母牛正加大摇晃的幅度,浑然不知自己捅到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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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1月6日土豆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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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闪的同事罗兰刚从放荡之都阿姆斯特丹回来,大家对她的旅途非常好奇,围上来让她讲自己的经历。
第一天晚上,罗兰去阿姆斯特丹市中心一家由老教堂改造的舞厅跳舞,教堂改装的舞厅和所有的舞厅一样,上帝和天使并不伴唱。你得喝上两杯才能忍受那喧天的噪音、半透明的烟雾和挤得人上不来气的舞池。但是不管怎样,罗兰看见了很多高大英俊的男人,非常高兴。
罗兰的老朋友理查是个同性恋,他总是不满地说:“荷兰的女人像母牛。”
崇尚sisterhood的罗兰觉得有必要回击:“你是不是在抱怨,这些母牛逼你变成同性恋?”
这时,那几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忽然开始拥抱,吻得天翻地覆。
“呃——”罗兰大声说。理查弯腰问:“怎么了?”
虽然罗兰和理查相识甚久,但她从没见过这等场面:“他们真漂亮!”事实上她本想说:“天啊,真可惜……”
“对呀。”理查羡慕地说。罗兰意识到,她和理查的性取向虽然不同,感兴趣的性别却是一样的,他们必须在同一个性别中争夺有限的市场。这时,她被猛捅了几下。她回头,看到一头理查所说的母牛正加大摇晃的幅度,浑然不知自己捅到了啥。
“喂!”罗兰不禁大叫。母牛向她俯瞰下来:“嗨!”然后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她,继续摇晃。
罗兰发现,她是个累死彼(Lesbien;女同性恋),因为她还在捅她,但是不是用胳膊肘了。
这是罗兰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陌生人的调情,感觉却很失望。出了门,理查热情地带她去买大麻,但是大麻店关门了。他们只在一家麦当劳里买到一包薯条。这就是国际大众品牌的魅力——它可能只提供垃圾,但是至少它的垃圾总在意料之中。
薯条的短暂安慰后,兴致勃勃的理查强行把罗兰拉到了一个同性恋酒吧。
酒吧里比舞厅里更挤,全是男人,有英俊的,年轻的,肥胖的,谢顶的——不管这些男人长什么样,他们对罗兰都投以冷淡而好奇的目光,仿佛看到一头漂亮母牛在大街上散步。
罗兰望着一对深情对视的男生,对搔首弄姿的理查说:“你达到目的了,我觉得自己不正常。”理查笑:“你想想我20多年的生活。”在20多岁前他一直不敢公开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你还应该去性博物馆。”理查说。他所有的中国朋友来都要去这些地方,他已经习惯了。唯一一次不习惯的时候是和他的一个中国教授朋友,那个教授先生带着自己上大学的女儿一起去参观性博物馆。
“不管怎样,这是浪费。”罗兰对闪闪说,“这么多英俊健康的男人不去繁衍后代。”
“你才不操心繁衍后代。”闪闪说,“你是担心市场份额不足——性博物馆呢?”
“我只去了梵高博物馆。”罗兰忽然惊奇地说,“我不知道他画了那么多土豆!”
显然,这已经是性都最让她兴奋的东西。大家纷纷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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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5月18日芦笋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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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兰又到荷兰出差去了,在那边的一家公司培训。公司里一个部门主任汉克对罗兰照料有加,跑前跑后端茶送水。但是总是那么礼貌,没完没了地找借口:“你需要看点杂志和书吗?”然后不辞劳苦、不谓风雪地(北欧的晚春会下冰雹)随时送到她住的地方来。
过了一段时间,汉克鼓起勇气邀请她去看足球赛。
足球赛在另一个城市,火车一动,安静坐着的汉克就从包里掏出啤酒喝起来。这只是后来赛场里大家原形毕露、回归石器时代的前奏。罗兰从来没去球场看过球赛,居然也忍不住跟着大吼大叫、暴跳如雷。
力比多释放了一半,球赛结束了,他们去吃晚饭,聊哲学和经济新闻。正是欧洲的芦笋时节,罗兰很爱吃芦笋,洁白的、笔直的丰满芦笋用融化的黄油淋过,和胖胖的煮土豆一起搁在盘子里,看上去很色情。她一个人带着这些念头慢慢咀嚼。
吃完极其正经的晚饭,汉克请她到酒吧喝啤酒。喝到午夜,话题虽然转到童年记忆了,汉克的眼神也已经很直勾勾,但是依然没有任何行动。罗兰开始着急——明天还有朋友约去看画廊,这样耗一晚上怎么受得了。在北京的时候,做什么都是超现代速度。和约会对象见面时间大多花在交通堵塞的路上,实质运动时间很短。上来就直奔主题,好像被无穷尽的日程赶着跑的驴。大多数时候,对方都很卖力,想给她留下深刻印象,颇似赛跑。不过作为一头至少有选择自由的驴,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怎么才能快一点呢?
她想着,开始急躁,在厚厚的衣服里发热。酒吧里很拥挤,她开始脱掉夹克,过了一会儿再脱掉毛线衫,直到露出里面的吊带背心了,汉克的手终于在她腰上着陆。
“要是他还不动,你会不会脱到只剩内衣?”闪闪问。
“我没穿内衣!”罗兰说。
那只手并不着急,只是慢慢地在她腰上移动。过了好一会儿,一支乐队上台演奏,非常浪漫的曲子,汉克才整个靠上来,这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浪漫的接吻持续到凌晨两点,他们才缓慢地向汉克的公寓进发,在走廊里还吻了几下。等到最后倒在沙发上的时候,她感觉像个潜水运动员终于浮出水面,忍不住长吁一声。
事实证明,她那口气吁得太早了。
“到凌晨四点我才见到他的芦笋!”罗兰说。
“为什么?”闪闪问。
“他们真是不着急!”
但是缓慢的、分步骤进行的“芦笋进行曲”终于让罗兰放松下来。反正天也快亮了,去他妈的画展!这个念头拯救了她,她开始接受汉克的无声邀请,参与到进行曲当中,整个焦虑的晚上以超乎想象的甜蜜告终。
第二天,罗兰正在画展大厅里哈欠连天,就看到一幅20世纪初的小油画:一把洁白的芦笋搁在柔软的棉布上。她在那幅画前面站了半天,恍惚间想,这也是值得骄傲的地方特色呢……
闪闪问:“要是画北京的话,画什么呢?”
“大概画一堆炸薯条,快、亮、糊味儿的,吃完就忘。”罗兰说,“可还是忍不住经常吃。”
…
2005年8月15日职业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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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哪一行都有合适的和不合适的,这是苏丝黄在25岁以后才琢磨出来的道理。
不要以为拿了北大文凭,就能一定能够做好智力含量比较低的工作,比如做幼儿园老师——你要是对儿童毫无同情之心,而且对一天回答一千个类似于“为什么会有地球”这样的问题没有兴趣,从哪里毕业都没用。
每个工作对人的性格都有特定要求,很多幸运的人们就是那些性格特征刚好符合职业需求的人。在《欲望都市》里面,夏洛特去买鞋,鞋店售货员是个拜脚狂——这个一般人正眼不瞧的工作给了这个售货员莫大的满足。在各种看似机械和毫无出路的工作中,“总有一款合适您。”
那么,如果我们有很多拜脚狂做鞋店售货员,拜内衣狂做内衣售货员,诸如此类,世界是不是就完美了呢?好像又不是。
罗兰向苏丝黄发誓,绝对不是。
从阿姆斯特丹回来,罗兰想改头换面重新生活,她找了一家新开张的发廊迈出第一步。只有傻子才会到新开张的发廊去,让刚刚毕业的美发师练手。这些小男生往往刚从节约成本的美发学校毕业,整个培训课程只有一个假头可供练习,把50厘米长的头发剪到5厘米,就算毕业了。罗兰这样的傻子,就接着把自己的头当成假头送到这些人手里。
罗兰刚刚坐下,选定烫发和染色剂,就来了热情洋溢、双手握在胸前的店长。“您好,我是这里的店长。今天请让我亲自为您服务。”
然后,他“啪、啪!”两下,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洗完了头,你们谁也不许动!”
罗兰正在为从天而降的贵宾式服务高兴,就觉得店长的手上来了,他揉。
一个容貌正常的女人,一生之中至少会受过一次美发师的骚扰,有姿色的女人机会就更高一些。但是这种骚扰通常是针对身体的:站着贴住你的手臂,长时间地扶住你的脸,手擦过颈项和肩膀,等等。
但是这个店长哪里都不碰,就碰头发,他揉头发的时候好像揉的不是头发,而是他自己的某个部分。揉了半天,上了烫发剂,上蒸锅之前,他抱住罗兰洋溢着刺鼻化学药物的头,轻轻凑上去,深呼吸。
罗兰从镜子里看到这幕情景,刹那间汗毛根根直立:“岂止头痒,脚板心都痒了!”
烫发和染发总共花掉4个多小时,她坐在那里全身发麻,试图回答店长的问题。“一看你气质就很好,我猜你一定是坐办公室的,对吧?”
漫长的蹂躏终于结束了,罗兰顾不上检查头发,跳起来就要走,但是她被店长拦住了。他带着一幅长亭诀别的悲痛神情,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管管:“你一定要用这个!”
原来是染发后固定色彩用的护色剂。
结果,当然是软心肠的罗兰又让自己被蹂躏了一回,前后花了一千来块钱。
苏丝黄问:“我怎么看不出你的头发好在哪里呢?”
“这就是问题呀!”罗兰说,“拜头发狂做美发师,或者拜脚狂售鞋,他们享受了,我们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