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水浒全传-荡寇志[70回本续]-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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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希真拍着手叫道:“倒也,倒也!”只见那五个人,口角流涎,东倒西歪的躺下去。希真大笑道:“今番着我道儿!”正要去叫女儿来看 ,只见丽卿拽开箭园门,提着那口宝剑,奔上亭子来杀高衙内。希真与他撞个满怀,连忙扯住道:“我儿且慢下手,听我说。”丽卿道:“说甚?”希真道:“他虽是可恶该杀,念他老子素日待我尚好。他虽要打算你,却不恁地使歹计坑害人。杀他不打紧,那冤仇太深,高俅必加紧追捕。——我们只走脱了罢休!”丽卿听了,气得乱跳道:“爹爹,你却这般不平心!我那件不曾依你?没来由,叫我与他做了场干夫妻。他认真便是你的好女婿?便一点得罪他不得,尽他调戏我,兀的不胀破女儿的肚子!”希真笑道:“我儿,你恁般性急。你不省得,这厮不止一刀一剑的罪,他恶贯满时,自有冤对惩治他。他那死法好不惨毒,不久便见。你这等结果他,倒便宜那厮。那日你在玉仙观前要取他的表记,今日正好取,只切不可伤他性命。”丽卿道:“这般说,还略出口气。”便取下灯台去照着,飕飕的把高衙内两只耳朵血淋淋的割下,又把个鼻子也割下来;又看看那两个道:“这厮也不是好人!”去把孙高、薛宝的耳朵也割下来。又要去割那两个亲随,希真喝住道:“干他甚事!快去取些金创药,与他们止了血,恐流得太多,真个死了。”丽卿抹了手,插了宝剑,执了灯台,去取了些刀创药来与他们敷上。希真道:“我这蒙汗药多年了,恐力量不足,他们醒得快,索性与你寻些麻绳来捆了这厮。”父女二人便把灯来照看,一齐动手,把那衙内同孙高、薛宝都洗剥了上盖衣服,连那两个亲随,都四马攒蹄,紧紧的捆了。希真又做了五个麻核桃,塞在各人口里,俱用绳子往脑后箍了,防他吐出。就取那封信,去缚在衙内身上。并衙内送的物件,都把来放在他身边。把那五个人,就像摆弄死尸一般。
正播弄着,听那更楼上正交三更,丽卿道:“爹爹,你听前面好似有人打门。”希真道:“果然。你不要出来,待我去看。”希真提了灯 ,走出前面大门内看,只见外面灯火明亮,拍着门大叫:“提辖开门!”希真问道:“是那个?”外面应道:“太尉府里差来接衙内的。”希真只得开了门。那人提着灯笼进来,却是一个太尉府里的张虞候。当时见了希真,唱个喏道:“提辖,小人奉大尉的钧旨来寻衙内,何处不寻到,亏得李师师家指引,说在提辖府上。巷口又问了更夫,说他尚不曾去。今有要紧事,务要接他回去。”希真道:“在便在我家,只是吃得烂醉,睡着了,怎好去叫他?”那张虞候道:“醉也说不得,只好叫他起来。因他第二位娘子临蓐,十分艰难,不得不接他回去。如今却睡在那里?小人自去请他。”希真道:“你且坐地,我去看看来。”希真慌忙提了灯进来。丽卿正把那些人伏侍停当,提了灯正要出来,遇着希真,把那事说了,又道:“此事若破了,我你性命都休。如今事已至此,你且问在这门后等待。退得他时更好,倘退不得,竟诱他进来,一发做了他再说。”丽卿听罢,便放了手里灯,抽出那口带血的剑来,在黑影里等着杀人。
希真遂提了灯,到前面见张虞候道:“衙内兀自疲乏,不肯回去,只吩咐道,教请天汉州桥钱太医诊视便好。又说明日一早就回。”张虞候道:“他的亲随 ,着一个出来。”希真道:“只有一个在里面,兀自伏侍不迭。你不信,同我进去,自己见他去说。”张虞候道:“提辖的话怎敢不信,只是上命差遣。如今只得照提辖这般说,去回话便了。”希真一面提灯照着他,送出来道:“明日早些来接,我也劝他早归。”送出门外,便关了门进来。丽卿已提着灯出来,道:“爹爹,他虽然去了,还防他再来,我们索性守着。”希真道:“正是。你去把前前后后多点些灯烛,省得手里提进提出。”
父女二人坐在灯光下,守了两个更次。听那更鼓,已是四更五点,不见动静,希真道:“许久不见动静 ,想是不来了。五更将近,我们趁早收拾,预备动身。”丽卿便去提那两个包袱放在面前,又吃些饮食。父女二人提了包袱到箭亭子上,只见那五个人,一个个都醒来,叫喊不出,挣扎不得。丽卿把灯来照看,只见那衙内睁着眼朝他看。丽卿想到他那平素的可恶,便去弓箱内取出两枝旧弦,折叠着一把儿捏在手里,去那衙内的背上、腿上着力鞭打,骂道:“贼畜生,也有今日!你那风
话说不说了?”打得那衙内一条青一条紫,血殷往裤子外面渗出来,好似哑子吃了黄连,肚里说不出的那般苦,喉咙里只是阿阿阿的叫不响,身子乱动乱摆,那里强得?可怜从不曾吃过这般利害。丽卿打够多时,希真笑着劝道:“卿儿,也亏他受用了,饶了他罢!天不早了,我们干正经事。”丽卿丢了弓弦,又骂了几句。希真道:“我儿,去装束了好走。”希真看着衙内笑道:“衙内,你不亏我,此刻好道进鬼门关了,那得在此处受用。你癞虾蟆想吃天鹅肉,这事不是我来寻你。你经此番后,父子二人少去作恶,万一遇着你的冤对,性命难保。此刻我却放你不得,明日自有人来救你。”
丽卿装束停当,道:“爹爹,我们备马去。”希真笑着,也去装束了,同丽卿把那新买的两副鞍辔背在马上 ,扣搭好了,牵出槽来,拴在亭子柱上。丽卿便把弓箭系好,挂了那口青錞剑,枪架上取了那枝梨花枪。希真去提了两个包袱,道:“你带着弓箭,小的这个把与你,大的我拴了。”丽卿接过来,拴在腰里。希真拴了那大包袱,便去刀枪架上拔了口朴刀;那口腰刀已是选好,跨在腰里。丽卿便来解马,希真道:“且慢,你去取碗净水来。”丽卿道:“要他何用?”希真道:“只管取来。”丽卿便舀了一碗,递与老子。希真取来,念了几句真言,含那水望空噀去。丽卿道:“此是何意?”希真道:“这便是都箓大法内的喷云逼雾之诀,少刻便有大雾来也,我同你乘着大雾好走。”放下碗,更鼓已是五更三点。只见天上那颗晓星高高升起,鸡声乱鸣,远远的景阳钟撞动,椽子、窗格都微微的有亮光透进来。希真道:“真不早了,快些去罢,城门就要开也。”父女二人牵着马往外就走。丽卿回头看了那箭园、亭子、厅房,又看了看屋宇,止不住一阵心酸,落下泪来。希真劝道:“不要悲切。天可怜见,太平了,我定弄回这所房子还你。”丽卿哽咽道:“早知如此离乡背井,那日不去烧香也罢。”希真道:“还追悔他做甚,快走罢。”丽卿拭了泪,随着他父亲出了箭园,穿出游廊。只见天已濛濛的起雾,各处灯烛明亮。没得几步,忽听得外面擂鼓也似的叫开门,父女二人一齐大惊。这一番打门,有分教:曲折游廊,先试英雄手段;清幽轩子,竟作的顽收场。正是:冲开铁网逢金钩,剔亮银台飞血雨。毕竟不知那个打门,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五回 东京城英雄脱难 飞龙岭强盗除踪
却说那希真父女正待要脱身逃走,不防外面又有人打门,火刺刺的般紧急。父女都大惊,丽卿道:“爹爹,怎好?我们不如杀出去罢!”希真道:“我儿不要心慌,待我去看来。走不脱也是大数,便死也同你在一处。你索性把马拴好,卸去了弓箭、包袱,只把那口剑,就在这里看风色,不可擅动。”一不做,二不休,希真解了腰刀、包袱,倚了朴刀,把那腰刀拔出,插在腰里,取件道袍披在身上,抢到门边。只听得三四副声音,连珠箭叫开门,蹦蹦蹦的乱敲。希真隔门张时,好多人立着,都提着灯笼。希真喝道:“什么事乱敲门?!”外面大声应道:“高太尉亲自来接衙内回去!”希真一面开门,一面发话道:“我留女婿过夜,不曾犯罪。”只见那两个承局闯进来,正是那魏景、王耀,走到厅上齐发话道:“陈提辖,你老大不晓事,把衙内留住,不放他回去,着别个受气!他的娘子生产,十分危急,你只不放他。如今太尉大发作,又着我等来催。衙内便真走不动,备了一乘轿子在此,务要即刻接他回去。”希真道:“你二位太不谅情,他是我的亲女婿,醉倒我家,不肯回去,不成热赶他出门?他此刻醒来,正劝他回家。你二位来得正好,同我进来,不然他还不信。”
二人提着灯笼,跟着希真进来,只见里面灯烛辉煌,王耀道:“你们昨夜做甚?”希真道:“你去见了衙内便知。”希真让他二人先行,转过游廊 ,灯光下只见丽卿闪在那里,倒提着剑等候。希真大喝道:“我儿快动手!”喝声未绝,丽卿剑光飞处,那颗人头骨碌碌的滚到扶栏外青草里去了,尸身便倒在一边。王耀大惊,叫声“阿也”,要往外走。被希真一把揪住,往里一推;丽卿迎面一剑,连臂带肩劈下,心肺倒流出来。果然好剑,不论衣服筋骨一齐削断。可怜那两个小人,平日倚仗着高俅无恶不作,今日却化作南柯一梦。希真道:“消停消停,且把灯来,照我身上有无血迹。”丽卿道:“没有。”那丽卿倒吃喷射了一脸鲜血。希真道:“且慢,还有人哩。”提了灯复出大门外。只见那两个轿夫立在轿子边,仰面道:“天在这里起雾了。”希真招手道:“衙内走不动,你们把轿子抬进来。”两个把轿子绰到厅上歇下。希真道:“你们着一个进来背衙内。”一个轿夫道:“吃得恁地醉!”便跟着进来。转过后轩,希真豁去道袍,撇了灯台,左手便揪住那轿夫,右手抽出腰刀,去喉咙上一抹,早已了账。一把丢开尸首,转身大踏步赶出厅上。那个轿夫正在那里闲看,被希真夹耳根一刀剁倒,又去搠了两刀,眼见得不活了,连忙进来。
丽卿抹去脸上血,把地下两盏灯笼踏灭,还在那里探看。希真大叫道:“我儿了也,快走罢!”丽卿连忙插了剑,系上弓箭 ,拴上包袱,提了枪,又替老子拿了朴刀,牵着两匹马,往外就走。希真取刀鞘插了,跨好,取那包袱,一面走一面拴。殿帅府前明炮响亮,更楼上收擂,天已大明。走出门外,只见那大雾漫天。丽卿先上了那匹川马,道:“爹爹先走,孩儿不识路。”希真道:“且慢,我还有一事未了。”把枣骝交与丽卿,却从复走了进去,把大门关了。丽卿甚是惊疑。
不多时,只见希真从那边墙头上跳下来,翻身上马,接了朴刀,叫道:“我儿 ,快随我来!”两骑马出了巷口,只见白茫茫的重雾盖下来,数步外不见人影。上了大街,已是有人行动。父女二人乘着浓雾,只顾走。到得朝阳门,城门早已大开。父女二人从大雾影里闯出城去,奔上大路,马不停蹄,往东又走了五六里,出了浓雾之外,已是没人家的所在。希真到那一座高桥上,兜住马叫道:“我儿,你回头去看!”丽卿勒住马,回头看时,只见那座大雾,密密层层,把东京城护着,好一似蒸笼里热气一般,腾腾地往天上滚卷。自己身子立在雾外,相去不过一箭之路。初出地太阳,照映得格外分明。丽卿喜道:“妙呵,爹爹!你有偌大的道法!”希真道:“这值什么。我受本师张真人传授都箓大法,有若干作用,这是里面逼雾的法儿。我这法能通起三十里方圆的大雾,此刻我只起了十二里。你且少住,待我发放了他们好走。”希真把朴刀递与女儿,双手叠一个驱神的印诀,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双手放去,只见一道白光射入雾里去了,那雾便纷纷的落下来。希真看那丽卿的脸上,兀自血污未净,便下马道:“待我与你洗去,省得着人看出。”去桥下浸湿了一角战裙,替他脸上、眼堂下、眉毛里、鬓边、嘴角,都拭抹干净。衣领上也有几点抹不去,只可由他。希真一面拭一面说道:“凡是迎面去杀人,总要防他血射出来。今幸而不是厮杀,不然,眯了两眼怎使手脚?”丽卿笑道:“孩儿却从不曾干过,却不道这般爽利。”希真道:“咄,有什么高兴!”丽卿看那雾,已消挫了大半,有几处高的楼阁都露出尖来,好象在大洋海里浸着一般。希直接过朴刀,上了马道:“不要呆看了,走罢!恐有人赶来。”
父女二人下了桥,迎着日光,一直顺大路,往东进发。丽卿道:“爹爹,我们今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