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落日之希容篇 by:楚云暮-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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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宸的心里剧烈地颤栗了一下,不由地喃喃开口:“天啊。。。。。。你疯了,真的疯了。。。。。”就为了这个理由他闹的整个北京城人心惶惶草木皆兵!什么样的感情才能掀起这样的惊涛骇浪?以往活在他的记忆里的那个清新平和的唐希容,莫非只是一个幻影吗?!
“不,我没有疯,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信念,只是我的信念正好是你罢了。”希容含着热泪看着他,如水的目光漾过他的周身,“我爱你,从开始到现在。”
不要。。。。。。阿宸心乱如麻,只想冷静地思考一下,究竟是什么时候,希容对他的感情,已经变质?
希容倾身,柔软的嘴唇碰着他的,那样地触动彼此的灵魂:“和我一起走,好不好?什么大清什么乱党什么战争都不去管了,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去!”
好烫,一种痛苦地近乎麻木的快感,传遍四肢百骸,他沉沦于此,却又不由自主地想逃离。他垂下眼睑,掩住一双光华流转的双眸:“我似乎。。。。。。已经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无法拒绝,还是不能拒绝?师父他们,是一定要救的,即使千难万阻,即使要违心而论。
“真的么真的么?”希容欣喜地扑进他怀里,“你真的答应离开这里不再管那些世俗之事?”
阿宸没有回拥他,只是缓缓地闭上眼:“可是我放不下师父,还有我那些同伴,见不到他们平安无事,你叫我如何心安理得地离开?”无论如何,当务之急就是将师父等人救出生天。
“这也不难,只是”希容咬住下唇,一脸娇憨地回望他,“你若是见他们没事心又野了,再次拋下我不管不顾却又如何?我不是枉做小人,白费这半世心机?”
阿宸心里一痛,几乎要滴下泪来:希容,你说你的信念是我的爱,为了它,你不惜让生灵涂炭,血流漂橹那么我呢?你能知道我的信念又是什么吗?毕生之年,我只愿驱逐达虏,恢复中华。。。。。。我同样也愿意为他耗尽心力啊!
“怎么了?我不过是说说,你答应的事再不食言的我还不了解么?”希容还沉浸在如愿以偿的喜悦中,“我将钥匙给你,等一会子我会借故调离大部分的守军,两个时辰后在城郊落日坪会合。”
“这么快?”他有些吃惊。
快?怎么还快呢?他恨不能现在就了断这一切,从此快乐逍遥。难道阿宸竟然不是这么想的吗?
一句古词突如其来地跃上心头:愿我心,换你心,定不负相思意。阿宸,我也好想同你换一颗心肝,看看你对我,究竟有没有我对你那般情义。
百转千回,满心思绪终究不能出口,罢了,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还有什么情分不能天长地久求一个圆满?
是啊,一辈子。。。。。。
“载涟不是傻瓜,他不会让人耍弄而一无所知,这事当然是刻不容缓,总之你将他们救出安顿好之后,立刻到落日坪来!”将心中早已经拟订的计划和盘托出,希容眼中有着志在必得的信心。
阿宸神色复杂地接过那犹如千斤重的钥匙,一时间,竟有那一瞬的懊悔。
“爷。”消愁垂手立在希容身边。
他转过身,已经换下一身华服的他更显脱俗。“消愁。。。。。。我现在,真的有种洗净铅华再世为人的感觉呢”他自嘲地一笑:“可笑吗?十载黄粱梦,到现在,才有了清醒的勇气。。。。。。”
“爷!”消愁一惊,“你要要做什么?”
“我本不想和你说的,却又撇不下我们多年的情分,我从来不曾把你当做下人,可是从今以后,却注定是天涯漂泊,再难相见了。”
“爷!”消愁扑通一声跪下,惊慌失措,“你要走?离开潋滟园。。。。。。离开涟贝勒。。。。。。不,你不能离开,你跑不掉的!”
“消愁,我累了,真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不想,也不能放手。”希容笑了,婉约动人,“你还记得当初我为你取名时说过的话吗?”
“记得。。。。。。‘与尔同消万古愁’。”
“是啊。。。。。。那时我们都还小,并不知道有些愁,是即便万古千秋,都是消弭不掉的。”希容起身,再次环顾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没有留恋了,这里的东西,没有一个值得带走他的怀里,只揣着当日摔破了的那展鼻烟壶,“所以我现在,要跳离这个红尘是非地,你也快走罢,载涟发现我失踪,绝不会善罢甘休。”
消愁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一行滚烫的泪水却淌了下来,神色一片凄楚。希容也自心酸,摸摸他的头:“千里搭凉棚,没有不散的宴席,缘起缘灭就是这样,何必庸人自扰?”
“爷,我最后求您一句别走,成吗?”
希容停下动作,摇摇头,竟自顾自地去了。
“您能肯定他一定会来吗?”消愁大声地问道。
希容转身,表情模糊在逆光中:“他不来,我等到他来我信他。”
“阿宸?怎么了?”王五在马上一拉缰绳,与落后的阿宸并驾齐驱,“现在京中风声鹤匿,大家都决定南下革命,这不一向是你的心愿吗?怎么这副模样?你不想去吗?”
“不!”阿宸一凛,他在忧郁什么?他不可能放下一切和希容遁世逍遥,更加不可能带着希容参加革命他们根本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个体,不该有任何的交流!希容太真太纯太痴心,这样的感情,他恐惧。。。。。。这是一种空灵的束缚,却足以令他透不过气来。离开他,对二人都好,不要怨我,希容。。。。。。我有我自己的使命。
他不再迟疑忧郁,一夹马肚,象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落日黄沙,这是多少男儿都会黯然泪下的悲壮景观,希容拍拍马背,远僚天际那一抹血红还,没来呢?好慢哪。。。。。。他突地笑出声来,从以前起,他就总是这么拖拖拉拉,以后和他在一起了,断不许他这样懒散呢!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破空而来,希容几乎是兴奋地跳了起来,来了,他来了,他是不会失约的。。。。。。可是当那被马蹄扬起的黄色烟尘渐渐落下,他上扬的嘴角凝铸了,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载涟端坐在马上,坚毅的唇线紧紧地抿着。身后赫然跟着索尔泰,以及,消愁。
希容的脑子混沌了好久,才终于接受这个事实“哈哈哈消愁?我明白了!什么‘与尔同消万古愁’!这十年来,你消的竟是他的愁!”难怪他每一个风吹草动,载涟都能洞察先机,原来如此!他把一个间谍当作至交心腹,苦苦相信了十年!
“不要怪我,是你的错!我劝过你的,不要和那个革命党在一起,他会毁了你的!你为他放弃了一切那么他呢?他有来赴约吗?”消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涟贝勒才是大清的救星,而不是那些自以为是的革命党!”
希容仍是狂笑着:是啊,每一个人,都是胸有大志,都为了这个国家殚精竭虑,只有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管,只有他是他们之间不和谐的污点!他不想理会社么军国大事,中华兴亡,只知道,自己想求一个微末的幸福而已!可是为什么每一个他深深信任的人,总是在最后无情地背叛他,从爹到消愁再到。。。。。。阿宸,每一个人都是这样!!不管他付出了多少换来的总是一场毁天灭地的背叛!
载涟一语不发,催马前行数步,深深地望住了他。
对峙。是的,对峙。
他耗尽心力,换来的,只是他的背叛。他的眼中,竟从来没有他。
早该知道,却偏偏自做多情自以为是自我陶醉自作自受!
慢慢地从衣襟里掏出一只手枪,瞄准了希容的头部。
“贝勒爷!”消愁大惊,他没想到载涟真的要杀希容,他深爱着他啊!除了希容,这是一个几乎人所共知的秘密。
“我爱新觉罗。载涟,决不容许叛徒的存在。”载涟一字一句地平稳说着,只有索尔泰看见载涟眼角愤恨的泪光。
“砰”的一声,子弹打在希容的左脚边,激起一道飞扬的尘土。“你说啊!唐希容!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我什么都给了你,却换来一个彻底的背叛!你还我,把我的心,还我,是你偷走了它,又狠狠地踩碎。。。。。。”载涟在马背上泪水纵横,愤怒地咆哮这是他生平最初也是最后一次的失态。
索尔泰和消愁纷纷扭过头去,掩住自己口唇,生怕自己的呜咽声会从指缝中泄露而出那样一个天之骄子绝世枭雄,竟然在这里,为了一个少年,泣不成声!
希容呆住,他逐爱半生,徒惹情伤,却独独不肯相信身边的人也有真心。双眼中渐渐流出酸涩的液体那是泪吗?不知道只是心里,好疼好疼。。。。。。
罢了!他颓然一叹,爱了就是爱了 ,无可挽回。
他又看了一眼落日晚霞,轻轻一笑:“阿宸,两个时辰已过,我总算不曾负你。”
早该失望,却自欺欺人地憧憬什么幸福生活你若无心,当初又为何那般待我?
你当我毫无察觉么?当你听说能释放王五之时,你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只是自己太恬不知耻,一再强求着不属于自己的的幸福,一心以为,你对我,还有那样一丝的真情。
希容,你扪心自问你这样的人,配得到幸福吗?配吗!?
心都死了,还在等着肉体的油尽灯枯,行尸走肉般活着,终究无趣。
他寻寻觅觅痴痴缠缠,终究得到了什么?那一份曾经是他无所不用其极也要得到的爱,现在想来,竟是如同镜花水月般可笑。
希容缓缓跪在载涟的马前:“载涟,我的命是你救的,现在就拿它来偿还,好吗?”
“你当我不敢吗?”载涟恨极气极,再次将枪口对准了希容,只是那抵着扳机的手指,无可避免地颤抖着。好恨啊!为什么受到这样的对待他依然不能狠心报复?!那毕竟是他用灵魂爱过的人啊,他怎么能将子弹射进他的胸膛,再任由鲜血一遍又一遍将那深深的悔恨与爱恋烙进心底!
枪声终于响彻云霄,划破寂寥的空气,每一个人都呆住了。载涟从马上滚落下来,跌跌撞撞地上前搂住他绵软的身体:“希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个疯子!疯子!”
希容在他怀里虚弱地笑着,一口一口呕出凄绝的暗红又是一个骂他疯子的人呢。。。。。。难道他真的疯魔了吗?
可不是?只有疯子才一生耽于情爱不可自拔;只有疯子才象精卫填海般追求那样虚无飘渺的感情,直至魂飞魄散是呵,疯子。。。。。。
何必如此伤心呢?载涟,我知道你狠不下心来或许在离家之时,就有了这样的预感,否则,又怎会将你上回送我防身的手枪随身带着该我欠你的,就让我自我了断来偿还,够了吗?
载涟泣不成声他不该逼他的是他将他送上了黄泉不归路啊!“希容。。。。。。你欠我的怎能如此轻易就一笔勾销?我带你回去,你欠我生生世世。。。。。。”他拦腰将希容抱起,从衣襟里,滚出一个精巧的鼻烟壶,落在了黄沙之上。
希容挣扎起来,又是一大片的鲜血从心口涌出,他用力地扳住载涟的手臂,竭力指向那个方向,然而他只能哆嗦着,说不出只言词组,颤抖着的手指,在力竭之后,终于无力地摔下。
载涟一愣,终于慢慢将脸颊贴上他已经冰冷的容颜,他的泪混着他的,汇在一处。
希容。。。。。。
脉脉黄沙之上,空无一人他终于放不下他,去而复返。师父在那时看着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悲悯,可是他还是回来了,只因心里翻涌着的愧疚情思。
阿宸下了马,鸦雀无声的寂静,希容走了吗?直觉地否定这个答案,阿宸在转身的一剎那看见了黄沙之上那一闪而过的兰色光芒。他冲上前扒开覆盖着的薄沙,眼前赫然出现那个在他一怒之下被他亲手捏的粉碎的鼻烟壶,如今已被一块一块细细地拼好,牢牢地粘着,躺在那里,静静地流转着一层哀伤的光华。
鼻烟壶下面,是一大片已经干涸的褐色污渍。阿宸呆住了,面无人色地怔了许久,终于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重重地伏下身去,发出一声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