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全的社会〔美〕e弗洛姆-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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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们没有自己的意志和信念,如果他们只是一些异化了的机械人,他们的趣味、意见及倾向都受到了大的控制机器的操纵,他们怎么能表达“自己的”意志呢?在这种情况下,普选制成了一种物恋的偶像。如果说一个政府可以证明人人都有选举权,选票的计算也无弄虚作假,或者,选举者害怕投执政党的反对票,这个政府就是不民主的;这就是说,自由选举与操纵选举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重大差别。这种说法确实正确,但是,我们绝不应该忘记这样的事实:即使是自由选举也不一定就表达了“人民的意志”。
如果大多数人用一种广告最多的牙膏是因为广告宣传作出了某些异想天开的保证,那么,任何明白事理的人都不会说,人们“决定”
喜欢这种牙膏。
可以说的只能是,广告宣传在哄骗人,要人相信它的保证。
在一个异化的社会中,人们表达意志的方式同他们购买商品的选择方式相比,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他们听取宣传的鼓噪,这些鼓噪在他们耳边发出的喧嚣声使事实失去了分量。
在最近几年中,我们越来越多地看到,公共关系的顾问们怎样运用他们的智慧指导着政治宣传。这些顾问们习惯于使公众购买商品以积累足够的资金,他们也用同样的方式来考虑从政治思想到政治领袖的问题。他们利用电视来塑造政治人物的形象,其作法就像通过电视广告来宣传肥皂的优点一样;在这里,重要的是效果,销售或选举是否通过宣传达到了预期的效果,而不是为什么要这样宣传——这些人或物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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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处。最近的一些关于共和党的前景的声明便十分坦率地表达了这种意思。这些声明的大意是:我们既然无法希望大多数选民投共和党的票,就应当找一位愿意代表党的人物——那么,他就会得到选票。原则上,这与香烟广告上由有名的运动员或电影演员抽这种牌子的烟,以达到宣传效果没有什么两样。
实际上,民主国家的政治机器发挥作用的方式与商品市场的固有方式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政党与商业大企业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职业政客也是在向公众推销他们的货物。
这些职业政客所采用的方法愈来愈像强行推销商品的广告。
J。
A。
舒姆彼特对政治经济舞台上的表演观察得很深刻,他十分清晰地勾勒出了这种过程的轮廓。
首先,他描述了18世纪关于民主的经典概念:“人民经过选举,选出可以集中代表人民意志的个人,并通过这些个人来决定自己的事务。按照这种办法作出体现共同利益的政治决定的组织安排就是民主的方法。”
①舒姆彼特接着分析了现代人对待公共福利问题的态度,最后得出了与上面我所叙述的情况差别不大的结论。
他说道:
但是,当我们从个人对家庭和生意的关心出发,进而深入到那些与个人所关心的事并无清楚明白的直接关系的国家及国际事务领域之时,个人的意志、个人对事
①J。
A。
舒姆彼特:《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与民主》,纽约及伦敦,哈珀兄弟出版公司,1947年,第25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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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的了解以及介入的方法,很快便不再符合经典原则的要求了。给我们印象最深的,在我看来也是问题的核心的,是这样的事实:现实感已经如此完全地丧失了。通常只是那些有着闲功夫(虽然还说不上有癖好)的公民才有心就政治大问题作不负任何责任的谈论。这些大事似乎十分遥远,不像生意那么近迫,根本不大可能有具体的危险;即使人们可以证明有这些危险的存在,也不严重。因而,人们在谈论这些政治大事时就仿佛感到自己像是处于一个虚构的世界中一样。
这种弱化了的现实感不仅解释了责任感淡薄的原因,也说明了为何人们缺乏有力的意志。当然,人人都有自己的习惯说法、愿望、白昼梦以及牢骚,特别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好恶。但是,这些东西通常都不足以说明个人的意志,即与有目的的、有责任心的行动相一致的精神因素。实际上,对于那些谈论国家大事的个别公民来说,世上不存在发挥这种意志的机会,也没有发展意志的任务。他只是不起作用的委员会——全民族委员会——的成员之一,这便是为什么他花在掌握政治问题上的技能和精力比用在打桥牌上的要少得多的原因。
淡薄的责任感以及软弱的意志,反过来又解释了这样的现象:一般公民在国内政策及外交政策这些问题上显得无知,缺乏判断力;要说有什么差别的话,那就是,受过教育的人及非政界中的积极分子和成功者要比处境差、未受过教育的人更无知,更缺乏判断力,这种情况令人震惊。信息大量有,并随手可得。但是这并不能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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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现状。我们也用不着对此感到不可理解。我们只消比较律师的两种态度就可清楚这一点,这两种态度就是他对自己的辩护状的态度,以及他在阅读报纸以了解政治事实时所持的态度。在兴趣的直接刺激下,经过多年从事律师职业的有目的的劳动,他有资格来正确评价他手中掌握的事实是否中肯;在同样有力的刺激之下,他把自己的学识、智力以及意志都集中在他的辩护状的内容之中,这便是第一种情况。而在第二种情况中,他不愿花功夫来使自己合格,也无心去了解报上的信息,并用他那娴熟的批评准则来分析信息的含义;他也对报上冗长、复杂的论断感到厌倦。所有这一切表明,主动性来自直接责任感;没有这种主动性,一个人就会对大量信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无论这些信息是多么完善、多么正确。人们不仅在报上登载消息,还作了大量值得称道的事,通过办讲座、开课、举行集体讨论等方法来教导怎样利用这些信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无知仍然存在。结果虽不是零,却少得可怜。不可能把人扶上梯子。
因此,当典型的公民一旦涉足于政治领域之时,他的精神活动立刻就降到了一个较低的水平。如果他把自己争辩以及分析政治问题的方法用到他真正感兴趣的领域,他会立刻看出,这种方法是多么幼稚。他又成了原始人。
①
①同前书,第261、26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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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姆彼特也指出,在政治问题和商业广告中,都存在着操纵、加工人民意志的倾向。他说道:
人们加工、制造政治问题和公众意志,其方法与商业广告所用的方法极其类似。
我们发现,在这两个方面,人们都试图触及人的潜意识,用同样的技巧来编织有利的和不利的条件;人们都回避或闭口不谈同样的问题。
我们发现,在这两个方面,人们都采用了重申某一信念的手法来制造舆论。他们能成功地制造舆论,就像他们能成功地回避符合理性的论证,避免唤醒人的批判力一样。
这类相似的情况还很多,只是,这些诡计应用的范围在公共事务领域较之私人生活及职业领域更加广泛。从长远的观点看,世上最漂亮的美女的图片也会无力来保证劣等香烟的销售。同样,也没有有效的方法来保障政治决定。很多与命运相关的重要决定都有这样的性质:公众要想验证这些决定,就必须付出相当多的时间和相当大的代价。即便不花多少时间和代价,总的看来,要得出判断结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比如香烟广告之类的情况,因为你很难说清楚效果。
①
在分析的基础上,舒姆彼特得出了关于民主的定义,这个定义虽不如第一个定义那么崇高,却无疑更现实一些。
“民主的方法是一种作出政治决定的组织安排,在这种安排之中,。。。。。。。
①同前书,第26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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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通过竞选的手段来获得决定权。“
①。。。。。。。。。。。。。。。(着重号为作者所加。)
有关政治舆论和商品市场上的舆论的形成过程的比较,还可以从另一个方面加以补充,这便是舆论的表达方式,而不是舆论的形成过程。在此,我指的是美国大公司的股东作用及其意志对经营管理的影响。
正如前面指出的那样,今天大公司的所有权操在成千上万的个人手中,每个人都只占有总股份中的一个极小部分。
从法律的角度讲,股东才是企业的主人,因而有权决定企业的政策,指定管理人员。而实际上,股东们对所有权并没有什么责任感,对于经营管理的情况总是持缄默的态度,而仅仅满足于得到固定的收入。大多数股东不想出席会议,宁愿将代表权送给经营管理人员。正如前面所说,(在1930年)只有百分之六的大公司是完全或大部分由产权人控制着。
现代民主国家的控制情况与大公司的情况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的确,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选民都亲自投票,他们在相互竞争选票的两大政党机器中作出选择决定。其中一部机器一旦当选,它同选民的关系便疏远了。真正的决定常常是由政党而不再由代表着各选区利益及愿望的议员采制订。
②而且,即使在政党内部,也是由少数鲜为人知的有影响的关键人物作出决定。实际情况是:尽管公民都相信他指导着国家
①同前书,第269页。
②参阅R。
H。
S。
克罗斯曼的文章,《寡头政治政党》,载《新政治家和国家》杂志,伦敦,1954年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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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决策,但他所起的作用并不比一般股东参与控制“他的”
公司的情况大多少。投票选举行为与重大的高级政治决策之间存在着一种神秘的关系。我们不能说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关系,但也不能说最后的决定是选民意愿的结果。这种情况正是公民意志的异化表达形式。他确实做了一些事——投票者幻想着自己是决定的制订者,他所接受的决定仿佛是自己的决定一般。实际上,这些决定不由他们控制,也由他所不知的力量所左右。难怪这种情形使一般的公民在政治事务中深感无能为力(虽然他并不一定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的政治理解力也由此愈来愈低。
因为一个人在行动之前必须思考,所以当人没有行动的机会时,思维也就变得贫弱了。
换言之,如果一个人不能有效地行加,他就无法作出任何带建设性的思考。
(三)异化与精神健康
异化对精神健康有什么影响呢?回答当然取决于健康指的是什么。如果健康指的是,一个人能尽其社会职责,继续生产与延续后代,那么,异化了的人显然便是健康的。不管怎样,我们已经制造出迄今为止最强大的生产机器——虽然我们也制造了可能为战争狂人所掌握的破坏性最大的机器。
如果我们仔细考察一下目前流行的有关精神健康的精神病学上的含义,那么我们也该想到我们是健康的。很自然,关于健康与疾病的概念正是那些提出这些概念的人们所创造出来的——因而也是这些人所处文化的产物。异化了的精神病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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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会以异化了的人格来给精神健康下定义,因此他们认为健康的状况,从正常的人本主义的观点来看,就会是病态了。
在这一方面,H。
G。
韦尔斯在《盲人之国》中对精神病医生和外科医生所作的精彩描述也适用于我们文化中的很多精神病医生。在这篇小说中,韦尔斯描写了这么一个年轻人,他在一个与世隔绝、由先天失明的人构成的部族中找到了一个住处,并接受了盲医生的检查。
这之后一位深思熟虑的长者想到了一个主意。他是这些人中最了不起的医生,他们的医学家,有着丰富的哲学头脑,富于创新。他想到应该给努内治治怪病。一天雅各布在场时,这位医生又把话题转到了努内身上。
“我们已经检查了傅格大,”
他说道,“病人的情况更清楚了。我想他很容易就能治好。”
“我一直希望这样。”老雅各布说道。
“他的大脑受到了影响,”盲医生说。
长者们都嘟哝着赞同的话。
“那么,究竟什么影响了脑子?”
“啊!”老雅各布突然冒出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