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奴-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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腻的风中只夹杂淡淡清香飘散过来,魂牵梦绕一般的熟悉,轩辕菡不觉猛然一惊,抬手掀了帘子看过去,只见那轿身颤巍而行,已然走远。
是她,抑或不是她,这种心思只在脑中不停的回旋,倒像是失了理智的赌徒一般。
阎风本欲吩咐起轿,却见轩辕菡眯着眸盯着方才走远的轿子出神,午时日光尚好,沉沉落到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上,却觉带着几丝恍惚柔和,他不由一怔,迟疑着唤道:“主子?”
他这才回过神来,幽深的眼底几抹复杂流星一般滑过,落人深邃瀚海中只没了踪影,他方才心不在焉的勾了唇,眯眸淡淡道:“跟上去。”
观音庙里人倒是极多,因着身子不便,脸前又带着遮住面容的斗笠,脚下越发不利索,上完了香便已是细汗涔涔,银魄本就不是一个体贴的人,有些事情他也注意不到,只得自己撑着到树下的放置杌凳上歇息,下意思总觉有人灼灼看她,四下里望过去,银魄突然挡住她的视线居高临下的淡略看她。问道:“身子不舒服么?”
他那样高,脸前又带着斗笠,抬头看过去,只见日光穿过树上枝干投到他脸前的薄纱上,淡影斑驳,什么也看不清楚。听他这样问,忙摇了摇头,笑道:“只是累了。”
他倒极是着急,不顾她的反映便将她搀起来道:“那便快些回去吧。”拂影愈加不解,身体被强制向前,她不由转过头来看他,只见他脸前薄纱微动,隐约见的脸上优美轮廓,方要转过神来,余光只见银魄挡住的方向远远的似立了一个人影,菩提树盘根错节,树藤一般的痴缠纠结,一瞬间只见那人似着了一身五爪蟒袍,衣角翻飞中黑发随风飞扬,掠过那人深邃熟悉的眼眸……。
几乎是悚然一惊,她不由回头看过去,银魄却只身挡在眼前,定定问她:“怎么了?”
她不觉自嘲一笑,只道“没事。”转过头来越发觉得可笑起来,一瞬间,只以为是他,可即便是他又能怎样,楼幕然之死到底是因他而起,她怎能只当没有发生过,怎能……心中愈发酸涩起来,只将思绪搅得混不已,一时情绪不稳,只觉腹部不适,银魄见他脸色一白,心道不好,忙将她扶进轿子,只催促轿夫加快脚程。
寺庙钟声迭起,满耳的靡靡之音,树上枝叶随风唆唆作响,只如出家人一下一下敲击得木鱼声,身上繁密的丝线绣的是缂丝的蟒凤百花,极密的叠在一起,随风打到腕上,似是能烙手。阎风的声音徐徐入耳,却如针扎一般。
“主子,属下向那位和尚打听清楚了,说是慕容大人的家眷,前来祈福的。”
那样熟悉的背影分明是她,她的一笑一颦几乎能闭目描摹,况她身旁还跟着银魄,虽是遮掩住了,他怎会认不出来。可她竟身怀六甲,她竟身怀六甲!
她曾说“但愿君心似我心,必不负相思意。”那样轻柔的声音清晰如昨,仿佛还在耳畔回响,是否是他太自信,只以为她一直都在那里,无论他何时去接她,她都在那里,原来她果真这般恨他,“若是流景负我,此生不再原谅!”原来……原来……她原是那样恨着他。宁愿委身他人,也不愿回头么。慕容澈……他一直知道这个名字在她心中不同寻常,为了他,她可放下自尊来与他说放过他,哪怕他一直未想过要为难那个人,她原来一直都这样想他,那么多次在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只像是一把刀将他的心生生割这着,偏偏那人是她,割得他那样痛,仿佛将这一辈子的痛都集中在一起齐齐的打过来,也未曾那么痛过。
寺庙里到处一股檀香味道,被风一吹,只呛得能流下泪来,也不知在树下站了多久,他只将拳捏的咯吱作响,仿佛四肢百骸都被撕裂了一般。阎风见他额上隐隐的青筋暴起,不觉一怵,迟疑问道:“主子,可是回府么?”
他却回过头来看他,目光彻寒刺骨,隐隐透着摄人的杀意,声音却是一字一句的冷冷吐出来,只觉树上新叶都瞬间冻结,簌簌发起抖来。
“去慕容府!”
到了慕容府却是扑了场空,他一路问过去,方才道了别院,却是未等通报就直直闯了进去,仆人见他身着蟒袍也不敢阻拦,只跑去通知了慕容澈。拂影的房里却是乱成了一锅,厚厚遮掩的毡帐内端着热水的丫环进进出出,只听屋内传来稳婆嘶力喊着“用力”。一声一声喊的人慌乱不已,慕容澈在房外走来走去,尚冷的天,他却额上流下豆大的汗来,听闻手下通报轩辕菡来了,越发觉得焦头烂额,抬头就见轩辕菡大步走过来,脸色冷峻,只如冲进来杀人一般,见他似要往里闯,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他,冷冷道:“你这是做什么?”
轩辕菡却是不语,目光盯着那极厚的毡帐,仿佛要将它穿透一般,语气森然,却透着冷冷杀意,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让开!”
慕容澈神情凝重,不由怒道:“轩辕菡,她今日这般情景便是因你而起,若不是因在寺庙见者你,也不至于早产,你还嫌害她不够,又到这里来做什么!”
轩辕菡不觉极怒,正欲上前,身后阎风却突然跪到地上,沉声哀求:“主子,男人进产房不吉利,意有血光之灾,请主子三思而后行。”他闻言却是猛然怒道:“滚!”转过头来,慕容澈却双臂箍住他,额上青筋暴起,大声喝道:“你有没有想过,她想不想见你!”
他的身体方才猛然僵住,只因这一问,他便失了魂一般,她想不想见他……想不想……他心中自问,那答案呼之欲出,几欲崩溃。她一直便在逃避着他,她也曾说要到一个没有他的地方去,可他偏偏不许,这样逼迫着她。原是只在伤她,他从未想过她想不想见他,只知道他想见她,于是便这样做了,却原是伤了她,伤得她那样深。他眼前方又浮现那晚她泪流满面地脸来,那样绝望痛苦,却原来都是因为他,他这般痴爱,与她,到底是对是错……。
屋外嘈杂混乱,满耳却是稳婆声声“用力”,她意识尚在模糊与清晰之间,痛楚让她将手下的锦辱撕得露出雪白棉絮来,额上大汗淋淋,只浸湿了为她拭汗帕子,冥冥之中听得一个熟悉声音若隐若现,便像是做梦一般,她心中一酸,腹中顿痛,眼角只渗出泪来,大颗的落到发髻上,挣扎着才断断续续的问:“谁……在……外面……”
为她擦汗的丫环忙道:“老爷,银公子都在外面呢……”说着却见她连连摇头,只呻吟着说不出话来,她看得怜惜忙只身出去,掀了毡帐急急道:“老爷,夫人问谁在外面。”
僵持的两人均是身形一僵,轩辕菡抬手推开慕容澈,只盯着那窗格,里面却是传来细微的呻吟声,他知她好强,痛了疼了从不喊出来,如此这般却是真的痛极,他突然就害怕起来,那害怕像是个无底洞吞噬着他的坚持、他一向自以为傲的自制力,却是极力放平了声音,隔着窗子沉声道:“拂儿,是我!”
是他,果真是他!
她软弱的几欲想唤他的名字,可她忘不了那晚的大火,那晚的海一般的鲜血直直涌过来,满口的腥涩味道,楼幕然的看她的那双眼睛,稳婆极力在她耳旁说着什么,她只快要听不清楚。
那丫鬟进了屋,只见拂影眼角泪水簌簌直流,只浸湿了枕畔,口中却是一张一阖,她才俯过身子去,却听她道:“让……他……走……”
让他走,她不想让他见到这般狼狈的自己,只怕下一刻她会没有自尊的喊出他的名字,她只恨自己这般软弱,这般没有骨气,她不如母亲,明明应该恨着,却是依然藕断丝连,所以,让他走,走的远远的,在她失掉尊严之前,她不要再看到他!
他只僵直的站在屋外,听那丫鬟传出话来,身体都仿佛没了知觉,她要他走,如他所料,她果真那样恨着他,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愿由他伴在身边,是,他欠她那样多,一夜之间让她家破人亡,她总该恨他,这不怪她,真的不怪她。他转过身,脸上只是悲痛欲绝,院里的人都未曾见过他这幅神情,不由都怔在那里,就连看热闹一般的银魄也不觉敛了神色看他。轩辕菡却是看也不看众人一眼,那目光虚无的落到远处,只不知再看什么,慕容澈见他这般光景,却是一把抓住他,他只是不回头,也不言语,脸上沉沉的仿佛波涛汹涌的海水。
慕容澈心情亦是难以平静,他似是用了极大的力才艰难的说出口:“不管影儿是否愿意,我都要告诉你……孩子……,是你的……”
极压抑的声音,听到耳里,却如霹雳一般。轩辕菡身形一僵,脸上方才浮现几抹复杂来,他猛地推开慕容澈,闪电一般抽出阎风腰间的刀,阎风不由大惊,只惊慌看他,他却只做不理,目光沉沉盯着那窗格,举刀对准自己的胳膊,掷地有声的道:“夫妻一场,本该有水同饮,有饭同食,今日你为我流血,我亦陪着你!”说着,却提刀在他臂上斜斜一刺,那蟒袍撕裂有声,只开了长长一道口子,浓重的血液立即从里面透出来,染红了大半个肩头,殷红的血色顺着胳膊流到指间、刀刃上,滴答下落,只积了一地。那伤口血肉外翻,森然露出白骨一般,他身形却是岿然不动,随手扔了手中的刀,深深向窗格那里望了一眼,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阎风方才回过神来,忙拾了刀,口中叫着“主子”跟了上去。
慕容澈和银魄均是一脸动容,过了良久,慕容澈方才苦涩一笑,喃喃自语:“我输了……”
只听房内一声响亮的哭声响起,众人一颗心方才落了地,丫环将婴孩抱出来,正道着喜:“恭喜老爷,是位小少爷。”慕容澈还未接到手上,只听里面产婆“呀”了一声,只嚷嚷道:“还有一个。”众丫环顿时乱作一团,过了半晌才又听到一声“哇”的哭声,产婆抱着另一个出来,只喜的唇角都咧到了眉梢:“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一对龙凤胎呀。”
慕容澈亦是高兴异常,只连着声道:“赏!”抱着孩子掀了毡帐进屋,只见拂影虚弱的躺在床帐里,见他进来,已经伸出手来,他忙将孩子抱到它跟前,拂影抬眼看过去,刚出生的孩子还未长开,五官像是花瓣一般皱在一起一哭却是泪如珍珠,脸蛋粉嫩如桃,因着双生,这一哭只分不出哪个来。她不觉温柔笑起来,眼前不觉浮现拈衣所生婴孩的样子,只想着明明答应了,却终究失言,也不知那孩子到底怎样了,这样想着,脸色越发白了几分,慕容澈见她面露疲色。吩咐奶娘将孩子抱走,屋内丫环也无声退下,只余了他和她,他禁不住握了她的手温和嘱咐道:“累了么,好生歇着吧。”
她只笑着摇了摇头,却果真觉得倦极,方才沉沉睡了过去,慕容澈见她眼帘轻阖,睫毛浓密如翼,脸颊比以往丰满了些,苍白中泛起婴儿肌肤一般的细腻光泽,便如上好的古玉一般。屋内只有他俩人,寂静的只闻她细微的呼吸声,隐隐淡香拂来,却是她身上特有的香甜体香,他不觉颊上一热,别开眼来,却正望到她微阖的双唇,恐是方才疼痛难耐的咬了唇,只见粉嫩唇瓣上浅浅的弯弯齿痕,略渗出几丝殷红来……
他不觉看得有些痴,禁不住抬手怜惜的去抚她的唇,指腹方要落到唇上,她却突然蹙了蹙眉,眼角隐约泪光闪烁,口中喃喃梦呓:“流景……”
极轻浅的两个字,在屋内飘渺回荡,只如轻烟,细细落到耳里却似有千斤重,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手不觉僵在半空,半晌才艰难的收回手来。他挺直着身子坐在床畔看她,一时半是苦半是涩,只像是扎破了苦胆,那些苦涩缓缓从舌尖蔓延到全身,仿佛置身一片苦海里。也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直到身体僵硬的难以动弹,他方才轻声叹了口气,从掌心抽出他的手,轻手轻脚的掀帐走了出去。
不忘吩咐侍女在旁伺候着,将一切安置妥当了,他才穿过回廊回屋,正走着只听身后传来阵阵轻笑声,悦耳如铃,却觉妖异,不用看也知是谁,他脚下未停,一直向前走,只听那声音空灵叹息道:“傻子……”
慕容澈方才回过身来,见银魄一袭白衣斜斜躺在刚刚长出新芽的树干上,枝叶掩映间,只见一缕银发如月光泻下,眉目半眯,唇角却是似勾非勾,带着几丝嘲弄。慕容澈知这人性子忽冷忽热,又变化多端,实在是个难缠的主,本不想与他纠缠,因他生性温柔,若非气急对谁都是温和有礼,只得耐下心来淡淡说道:“银公子有话便直说吧。”
银魄闻言不由无辜的看他,慵懒的翻了翻身子,肩上的发便如冰蚕丝一般丝丝滑落下来,映得他脸上白皙如透明一般,他饶有兴趣的托腮吟吟笑道:“我可就不懂了,你要我直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