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糖果-抓狂-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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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打折,又顺便买了几件漂亮内衣和鞋子,还有包包以及头饰,两个大行李箱塞
得满满的。“
葬礼的早晨,全家黑衣。江希凡三天瘦三斤,昨天晚上睡得出奇得安稳。他
怕顾鸿把钱花了却看不见字,有的人,眼里是只看见钱。翻通讯录的时候看到章
锦才的地址,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为了美好将来,故意感冒又何妨。今天
晚上,和自己的女人私奔,江希凡突然觉得兴奋起来。
江希文墓地考究,生在富贵家,死葬荣华冢,注定一生富贵。
刘思远早晨起来得早,阿冬在床底下睡觉,垫着天蓝色沙发垫子,抱着一根
骨头当枕头,头歪歪的,越来越像人了。
费青龙合着嘴巴也在睡,得到这个杀人工具,又听话又不说话,处久了,觉
得他人不错,至少懂得感恩。
这一家,真是其乐融融。
我是最好的巫师?刘思远开车去墓地,我当然是最好的,被我杀的人变成鬼
都不敢来找我报仇,因为我没有感情,不付出,就不期待得到。这样活着,何等
轻松。不要你关心,我就不要关心你;我不关心你,你就伤不到我的心。
费青龙醒来的时候以为是下午,谁知是上午十点。过了这么久,人们早淡忘
了这个杀人犯,大家都只关心活着的人——甚至,活着的人也不关心,只关心自
己。
桌上有纸条和照片,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是谁。
李云儿的照片是红色的头发,很久以前的李云儿,牙齿整齐露着八颗,头略
有些歪,是夏天照的,在阳光下的皮肤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她也要死吗?费青龙
喝了一口水,却舍不得吞下去,想了想,还是喝下了。喝完水就要出发了,出发
前阿冬牵着他的衣角,“饿。”
刘思远下车,人群显得安静。江希文躺在灵柩中,是两百年的金丝楠木做成
的灵柩。顾名思义,木头中有金丝。刘思远在心里一惊,这灵柩是少有的珍贵,
古代皇帝就用这种材料,最好的能放数百年不腐烂。下雨天,下葬天,天不下葬
人下葬。
江鼎盛和白洁点头表示欢迎他到来。江鼎盛咳了一声,刘思远提着箱子点头。
刘思远算了算时辰,对江鼎盛道:“现在先抬下去,你们在外面等,两个小
时后下来。”
墓地的阶梯两边,灯笼里是灯泡,灯光并不昏暗,往下走,一片空地,泥土
挖开,瓷砖撬在一边,风水先生是请好的,也是一流的风水先生。钱,能给我们
带来很多方便,“活得精彩,死得风光”,八个字可以形容江希文的一生。
对八个抬灵柩的壮年男人道:“打开。”
其实讲究的,要童男抬,但又有力气又是童男的男人,比处女还稀少,于是
找壮年代替了。新时代,新办法,因为没有办法。
“打开,你们出去吧。”刘思远冷冷道,声音有些回音,那些“出去吧,出
去吧,出去吧”不停地在响。
江希文的身体僵硬,从冷库里拿出来,像冻僵的猪肉,头发是头发,脸是脸,
似笑非笑。旁边是他的随身用品,刘思远眼放光芒,他看见一个日记本。
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好东西,怨气十足,来不及翻看,左右环顾,无人无鬼,
藏在怀里,拿去烧成灰,给那些胆小怯弱的顾客喝下去,面目全非,杀人的勇气
都有。
坐在地上,盘腿,念咒。
从随身带的箱子里取出透明瓶,洒古怪气味的药水,药水是绿色的,均匀地
洒着,念咒。刘思远从小就背这些,靠这个吃饭的,总有些本事。
需要等下午六时才正式入葬。刘思远坐上江鼎盛的车,和宾客一起用餐,吃
得不多,赚得多。
最后一次见到江希文,就是此时了。江希凡忍住眼泪。
白洁决定下次把咖啡收好,放在孩子拿不到的地方,要喝就给他拿一点。
江鼎盛没有内疚,只要白洁高兴就好。一切都正常了,入土为安后,一切都
会正常,他安慰着自己。总有一天,白洁会爱他多过孩子的,年轻时候让她一人
孤独的日子,现在已经给她足够的补偿,代价甚至是很多无辜人的生命。那又如
何,那又如何,神仙管不着恶魔。
李云儿等天黑,天黑就可以出发,去机场,逃奔。午睡的时候听见自己尖叫。
天黑时,李云儿提着行李留恋地看着自己曾经的小屋。阳台上的花草,以后
没有人浇了,很可惜。昙花开的时候都是半夜,一次也没见到;有你温暖的怀抱,
我没有半夜起来看昙花的必要,那些脆弱的一现,惊艳短暂,辉煌地凋残。
开门见到费青龙,带一个孩子,很小的孩子,笑起来尖锐的牙齿;阿冬的睫
毛长,脸色红润,那是经常喝血的缘故。
“你,你不是那天……”李云儿感觉到杀气弥漫,往后退,“你来干什么?”
费青龙想说话,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手里拿着刀走近,短的。对方要求是一
刀结果。
“你,不要杀我。我……我,我马上就要走了,知道吗?你是方芬芬以前的
男朋友吗?方芬芬死了,你知道吗?江希文也死了,你不知道吗?他们的妈妈爱
他们,你知道吗?”李云儿退到厨房门口,她知道里面有刀,比费青龙的刀要大。
费青龙“啊啊”地叫喊,他听到“方芬芬”三个字,瞳孔很大。
“我要逃跑了,逃跑,是的。”李云儿看见厨房的那把刀,“方芬芬很可怜,
她是无辜的,你相信我,是希凡告诉我的,就是江希文的弟弟。他现在要带我走,
你放了我,我们都是可怜的,都是任人摆布的。”
费青龙转身,他要去江家。
阿冬急了,扑上李云儿的身体,对准脸就是一顿啃,主人忘记喂它食物,从
早上到现在,一口肉都没吃。它以为费青龙转身是让它上,以前带它出来杀人的
时候不也是这样?
李云儿在尖叫,每尖叫一声,嘴巴的血洞“咕咕”往外冒鲜血。费青龙抓起
阿冬一抱赶紧逃了。
江希凡只在机场等到了两个人,白洁和江鼎盛。
刘思远回家,看见费青龙一脸悲痛,问道:“办了?”
费青龙点头,头上的雨水没有干,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阿冬的眼睛咕噜咕
噜地左看右看,纸上歪歪斜斜写着“方芬芬”三个字。
刘思远坐下,拍拍他的肩,“咱们换着,彼此都不会心软。”
他是知道他们的故事的。这一次,他问了杀人的理由,以前是不问的,因为
有李云儿,所以要问。他下不了手,问了还是下不了手。
某年某月某日凌晨一点,我们被神仙捉弄,彼此错过,我到你想我的地方去,
你来我想你的地方来。江希凡在机场哀嚎,疯子似的挥舞着拳头,“让我再见她
一次,最后一次,以后随便你们怎么样,求你们。”
钥匙打开门,除了地毯上的血迹,什么也没有。行李箱孤独地在门角,江希
凡跪在地上,痛哭失声。去哪里了,下这么大的雨,你去哪里了,你这个傻瓜,
傻瓜……
“走吧,孩子,咱们回家。”白洁蹲下来,揽他入怀,任他的身体颤抖哭泣。
这个下雨的夜晚,腐败的空气,李云儿用一只眼睛看路,包脸用的毛巾渗着
血变得很沉。这已是拒载的第九辆出租车,李云儿走累了,蹲在地上抽泣,双手
沾着自己的血,脸上痛,还有奇异的痒,钻着心,用手去抓,把连着皮的肉一块
块生生地扯下来,痒止住了,却更痛。大部分凌晨的出租车不敢载受伤的人,当
然也有例外,好心的出租车司机例外。
李西闽在后视镜上看着李云儿的脸,开了二十六年的车,什么人啊鬼啊都见
过,也不怕,只是问道:“去哪家医院?”
“去医院也没用,我要死了。我心里知道。”李云儿突然觉得痛变成阵痛,
不痛的时候可以勉强说话,“来不及了,师傅你送我去……”
“去哪里?”李西闽看她那一脸的血,无奈地摇头。现在的女人啊,动不动
就和男人打架。
李云儿想去见父母,回自己的家,说出来的却是江希凡家里的地址。
这一个小时,李西闽听到车后这个女人说了三十次“师傅请你快一些,我快
撑不住了”。在医院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李云儿不肯下车,只是哀求着往前开。
见,见,死了都要见。
下车,李云儿的血从脖子流到口袋,掏出一张血钞票,“您在这里等一小会,
我等下……还要回来的。”
李西闽接了,血有点黏,温度适中。“别死在我车里就好。”
快到门口,李云儿往路口一望,五只黑色的狗朝自己走来,都是残缺的动物,
瘸腿的一只,瞎眼的一只,耳朵只有一半的一只,背部生疮的一只,尾巴切掉的
一只。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是流浪世间的狗,饿的时候为了骨头奔波,发情时为
了异性撕咬,高兴是为了有人宠爱重视我们,安慰是因为痛的时候仰望你的眼神。
那五只狗看了看李云儿一眼,嗷嗷乱叫逃去。
门口保安鼻毛并没有剪,因为保安队长高胖子被炒鱿鱼了。他胆子小,李云
儿猛地把遮脸的毛巾放下来,不用任何表情动作,他倒下了,他以为是噩梦,如
果不是噩梦,怎么会有如此狰狞的生物,血是满脸满身,脸色却是青中泛紫。只
有一只眼睛的李云儿很像封神榜里飘来飘去的姜皇后。雨仍然在下,李云儿的头
肿得很大,站的地方是淡淡的红血水。不怕不怕,明天早上,烟消云散,被时间
冲刷,你即便记得,我却无处寻觅。
李云儿爬上阳台,是的,他在,隔着玻璃窗,看见我的爱,抱着枕头,竖着
抱枕头,他以为那枕头是我吗?哦,我亲爱的,让我心碎的漂亮家伙。
江希凡睡前吃章锦才开的安眠药,睡过去能解脱,迷糊中,那女鬼又在爬阳
台,风一吹她黑色长发,满脸的血,什么也看不清;她一贴窗户,窗户一道血痕,
她抓着玻璃门,眼泪飞奔。
开了,江希凡记得她的气味,哪怕面目全非。
“云儿?”江希凡紧紧地拥血淋淋的丑女入怀。
李云儿没有了耳朵,但依旧可以辨别声音。这一句,叫得人肝肠寸断,撕心
裂肺。我们见面,我总是忍不住要见,见了又哭,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是红色,斑
斑点点,弄脏了回忆,看不到未来。
“我只想抱着你睡一会,我走了好远,好远,我好辛苦。”李云儿喃喃地说
话。
江希凡抚摸她的头发,湿漉漉的下巴碰着她的头顶,像从前那样。
“想听你说' 爱我'。”李云儿没有嘴唇,但还有心。
“我爱你。”江希凡轻声温柔道。
“我,也爱你。”李云儿说的时候用了力,吐了一团血。轻轻推开半梦半醒
的江希凡,从阳台退下。我不能死在你怀里,让你伤心一辈子。我要自己一个人
慢慢地,偷偷地消失,消失,消失……
李西闽打了个哈欠,“姑娘,你现在去哪?”
“烧烤湖。”李云儿气若游丝。
车开走,李西闽看着她在湖边的背影叹息。
李云儿绑上石头往湖心一跃的声音不亚于天使坠落凡间的绝响。下沉,我属
于你的身体;坠落,我无助的灵魂;再见,我最爱的爱人;永别,世间的纷争;
记住,我美丽的容颜;忘记,我悲伤的哭泣。我优雅地在肮脏的湖水中缓缓转身,
浮浮沉沉,静静躺在湖底。你给我最快乐的,然而,最快乐的将我毁灭。
早晨起来,江希凡的床单,人形的暗红,枕头上的那摊血,是你对我说的那
句。“我也爱你。”
“她一定是自己去巴黎了,她不要我了。”江希凡在吃饭的时候反复地说这
句话。说话的腔调、嗓音、频率,和白洁如出一辙,毕竟,是妈妈生的孩子,总
是相似的。
现在好了,一切安静。江希文死,方芬芬死,李云儿不再来,江希凡安分。
我恨,我恨,我恨,我活着,我卑鄙可耻低贱地活着。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白
天去公司打理大事小事,学习经商;星期二星期四星期六陪妈妈。斗争,如果最
后的结果是屈服,何必要斗争;如果爱上你会伤了你的心,我宁愿不要遇见你。
呼吸着,就如死了,身体,不过是活着的尸体。
“我知道你不在,我想你的时候心里为什么不痛”,江希凡喝着白洁亲自泡
的情浓味更浓的咖啡自言自语。头发在这几个月一次都没剪,再也没有人会用口
香糖揉乱它们,所以疯长,到肩膀了。
“江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