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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好兵帅克-第6部分

小说: 好兵帅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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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不断地挥着拐校,沿着布拉格的街道嚷着:
    “打到贝尔格莱德⑸去!打到贝尔格莱德去!”
    后面跟着一群人,主要是些没人理会的浪荡汉,是在帅克出发入伍的房子前面聚集起来的。
    当帅克凭公文向巡官证明他那天确实是奉召去见体格检查委员会的时候,巡官似乎有点失望。为了制止他继续扰乱治安,就由两名骑警把帅克连他的轮椅护送到体格检查委员会那里。
    关于这件事,《布拉格官方新闻》发表了下列一段记载:
    残疾人热心爱国
    昨日布拉格街衢行人曾目睹一可歌可泣事迹。当兹国难危急之际,殊足证明我国男儿对年迈君主莫不急于竭诚报效。吾国今日实具希腊罗马之古风,昔穆屠思·司开沃拉①之手虽灼伤,而犹率军勇猛作战。昨日一手执拐杖之残疾人坐在轮椅上,由一老妪推之前进,此情此景,即为神圣感情之动人表现。斯捷克子弟,身虽残,而犹自愿投军,以期为我君主献出其身家性命。布拉格通衢大巷对其所呼之“打到贝尔格莱德去!”莫不热烈赞许,益足彰明布拉格人民对其国家及皇室之热忱拥戴云云。
    《布拉格日报》也用类似笔调描绘,最后结论说:这个志愿从军的残疾人后面还跟着一簇德国人,他们用身子防护了他,以免他遭受协约国⑹的捷克籍特务的殴打。
    《波希米亚报》登载了这段新闻,要求对这位残疾的爱国志士应当加以奖赏,并且说,凡德籍公民愿对这位无名英雄有所馈赠的,可以径送到该报馆去。
    体格检查委员会主席鲍兹大夫办事向来不容许人胡闹。
    两个半月以来,经他手检查的一万一千名壮丁中间,有一万零九百九十九名查出是装病想逃避兵役的,剩下的那一个,当鲍兹大夫喊“Kehrteuch!”⑺时,如果那不幸的家伙没中风,也一定会同样被抓起来的。
    “把这个装病的逃兵带走!”鲍兹大夫确定那人已经死了之后说道。
    就在那难忘的一天,帅克站在他面前了。
    “由于神经不健全,体格属最下等,”军曹长一面翻阅着档案,一面说。
    “你还有什么别的毛病吗?”鲍兹大夫问。
    “报告长官,我有风湿症,可是我粉身碎骨,也要效忠皇上。”帅克谦逊地说。“我的膝盖肿了。”
    鲍兹恶狠狠地瞪了好兵帅克一眼,嚷道:“SiesindeinSimulant!”⑻然后冷冰冰地对军曹长说:“DenKerlsogleicheinsperren!”⑼
    两个士兵用上了刺刀的枪把帅克押到军事监狱里去了。
    摩勒太太扶着轮椅在桥上等帅克。直至看到他被刺刀押解的时候,她流了泪,掉头就走,把轮椅丢下,再也没回去捡。
    刺刀在阳光下面闪烁着,走到雷迪兹基⑽的纪念碑下时,帅克回头对跟在后面的人群喊道:
    “打到贝尔格莱德去!打到贝尔格莱德去!”
    纪念碑上的雷迪兹基上将用梦幻般的眼睛俯瞰着好兵帅克,看他拄着两根旧拐杖一瘸一瘸地走远了,大衣兜里还插着一束新兵入伍的鲜花。押解他的人绷着脸,告诉行人说,他们是在把一个逃兵押到牢里去。
    
    ⑴加里西亚在波兰南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为奥匈帝国所侵占。
    ⑵克拉科是当时波兰的首都,在加里西亚省。
    ⑶维也纳是当时奥匈帝国的政治中心。
    ⑷溴化物是镇定剂。
    ⑸当时贝尔格莱德是塞尔维亚京城,即今南斯拉夫首都。
    ⑹穆屠思·司开沃拉是纪元前六世纪罗马帝国的一个英雄人物。
    ⑺协约国指英法两国。
    ⑻德语,意思是:“向后转!”这里以及后面几个地方作者夹用德文,都是为了表示奥地利统治者的身份。
    ⑼德语,意思是:“你是装病来逃避兵役的!”
    ⑽德语,意思是:“马上把这家伙关起来!”
    ⑾雷迪兹基(一七六六~一八五八),奥地利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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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帅克被当作装病逃避兵役的
  
        在这大时代到来的时际,军医们念念不忘的是消灭装病逃避兵役和有这种嫌疑的人们的鬼胎,譬如那些肺结核、风湿症、脱肛、肾脏病、糖尿病、肺炎和各种杂症的患者。
    装病逃避兵役的人们应受的苦刑都规定下来了,苦刑等级计分为:
    一、绝对的饮食控制——不论患什么症侯,一律早晚饮茶一杯,连饮三日,为了发汗,每次随服阿斯匹灵一剂。
    二、为了避免他们以为军队都是吃喝玩乐,每人一律大量服用金鸡纳霜粉剂。
    三、每天用一公升温水洗胃两次。
    四、使用灌肠剂和肥皂水及甘油。
    五、用冷水浸过的被单裹身。
    有些勇敢的人五级苦刑全都受过,然后被装进一具小小的棺材,送往军用墓地去埋葬。
可是也有胆小的,刚临到灌肠的阶段就宣称病症全消了,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随下一个先遣队马上进入战壕。
    一到军事监狱,帅克就被关进一间当做病房的茅棚里,几个这种胆小的装病逃避兵役的人已经待在那里了。
    靠着入口,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痨病鬼,身子就裹在一条冷水浸过的被单里。
    “这是本星期里第三个了,”坐在帅克右首的人说。“你有什么病啊?”
    “我有风湿症,”帅克回答说,周围的人仍听了都咯咯笑起来。连那个快咽气的痨病鬼——那伪装患肺结核的,也笑了。
    “风湿症到这儿来可不中用,”一个身体肥实的人用沉重的口气对帅克说。“风湿症免掉兵役的可能性比脚上生鸡眼大不了许多!”
    “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疯,”一个装病逃避兵役的说。“我的意思是先给他装作傻子,发宗教狂,宣扬教皇的至圣至贤;可是最后我想办法花上十五克郎,请街上一个理发匠在我胃上搞了点胃瘤。”
    “我认得一个扫烟囱的,”又一个病人说。“你花上二十克郎,他可以叫你全身发高烧,烧得想从窗口跳出去。”
    “那算不了什么,”又一个人说。“我们那一带有个接生婆,你只要给她二十克郎,她能叫你的踝骨脱节得那么干脆,保你残废一辈子。”
    “我只花五克郎就把脚弄脱了节,”靠窗口的一排床上有个声音说。
    “花了五克郎,还请了三杯酒。”
    “我这病已经耗掉我二百克郎也不止啦,”那人隔壁一个瘦得像只铁耙的人说。“我敢跟你打赌,天底下没有我没吃过的毒药。我肚子里简直填满了毒药啦。我嚼过砒霜,吸过鸦片,吞过盐卤,喝过含磷的硫酸。我毁了自己的肝、肺、肾和心脏——老实说吧,我的五脏六腑全都完蛋了。谁也说不清我究竟得了什么病症。”
    “我看最好还是在胳膊的皮肤下面注射点煤油,”靠门的一个人解释道。“我一个表哥就是那么走的好运。他们把他的胳膊从肘部锯下来啦,从那以后,军队就再也不找他的麻烦了。”
    “瞧,”帅克说,“你们为了皇上都得受多大罪呀,连胃都抽了出来。几年以前我在军队里的时候,那比这个还要糟。要是一个人病了,他们就把他胳膊倒绑起来,把他往牢里一丢,让他去养养。那儿可不像这里,没有床,没有褥垫,也没有痰盂。”
    下午大夫查病房的时间到了。葛朗士坦大夫按着床查,一个军医处的传令兵跟在后边,拿着笔记簿。
    “马昆那!”
    “有!”
    “给他灌肠药,吃阿斯匹灵。波寇尼!”
    “有!”
    “洗胃,吃金鸡纳霜。克伐里克!”
    “有!”
    “灌肠药和阿斯匹灵。阔塔可!”
    “有!”
    “洗胃,吃金鸡纳霜。”
    于是,事情就这么一个挨着一个,无情地、机械地、迅速地进行下去。
    “帅克!”
    “有!”
    葛朗士坦大夫对这新来的人盯了一眼。
    “你什么病?”
    “报告长官,我有风湿症。”
    葛朗士坦大夫在他干医务工作期间,沿用了一种微带嘲讽的态度,他发现这比喊嚷还有效。
    “啊,风湿症,”他对帅克说。“你这个病可真不轻!瞧,有多巧呀,早不得晚不得,偏偏在打起仗来必须服兵役的时候,你闹起风湿症来了。我想你心里一定非常着急吧。”
    “报告长官,我确实非常着急!”
    “咂,咂,他着急啦。你想让我们来对讨你的风湿症,多妙呀!不打仗的时候,你这可怜的家伙欢蹦乱跳得像只山羊。可是刚一打仗。瞧瞧,马上你的风湿症就来了,膝盖也不灵了。膝盖痛吧?”
    “报告长官,膝盖痛得厉害。”
    “一夜一夜地睡不着觉,对不对,嗯?风湿症这种病可很危险,很难受,也很麻烦。我们这儿对付得风湿症的人,有包你满意的办法,绝对的饮食控制和种种疗法是百验百灵的。
你看吧,你在这儿治比在皮斯坦尼⑴还好得快。随着你就大阔步地走上前线了,屁股后头会场起一片尘土。”
    然后他掉过身来对军士传令兵说:
    “记下来:‘帅克,绝对的饮食控制,每天洗胃两遍,灌肠一次。’到了适当时候我们再看看还得安排些什么。同时,把他带到手术室去,把他的胃洗个干净,等洗够了,再给他灌肠,灌得足足的,灌得他叫爹叫娘,那么他的风湿症就会吓跑了。”
    接着他又朝所有的病床发表了一番演说,话里充满了机智和风趣十足的警句:
    “你们千万别以为在这里是跟傻瓜打交道,以为随便你们玩些什么把戏都可以混得过去。我一点也不在乎你们那些借口。我晓得你们都是借着病来逃避兵役的,我也就照你们的路子来对付。像你们这种兵,我对付了不知道几百几千啦。这些床上曾收容过大批大批的壮丁,他们任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缺少点军国民的尚武精神。他们的同胞在前线挤死挤活,他们却想赖在床上不起来,一顿顿吃着医院的饭,净等着战事结束。哼,可是他们打错算盘啦,而你们也都打错算盘啦。今后二十年以内,你们要是做梦想起当年打算瞒哄我的勾当,你们还会从梦里惊叫起来的。”
    “报告长官,”靠窗口一张床上有个人轻声地说。“我完全好了。我的气喘病半夜里好像就无影无踪了。”
    “你叫什么?”
    “克伐里克。报告长官,我赞成灌肠。”
    “好,出院以前给你灌肠,好给你路上助助神。”葛朗士坦大夫这么决定了。“你也就不能抱怨我们这儿没给你治病了。听着,我现在念到谁的名字,谁就跟军士来,他给你们服什么就照服下去。”
    于是,每个人都接受了照大夫开的一大副药。帅克表现很吃得住苦头。
    “别怜惜我,”他央求着那个给他灌肠的助手说。“别忘记你曾经宣誓效忠皇上。即使是你自己的爸爸或者兄弟躺在这里,你也得照样给他灌,一点情也别留。记住,奥地利全靠灌肠才能稳如磐石,胜利必属于我们。”
    第二天葛朗士坦大夫查病房的时候问起帅克对军医院的印象。
    帅克回答说,这是个顶呱呱的、管理良好的机构。大夫为了酬答他,除了头天的那份以外,又给他加上一些阿斯匹灵和三粒金鸡纳霜,叫他当场用一杯水冲服下去。
    就是苏格拉底⑵当年饮他那杯毒人参的时候,也没有帅克服金鸡纳霜那么泰然自若。葛朗士坦大夫如今把各级的苦刑都在他身上试过了。
    帅克站在大夫面前,身上裹了一条冷水浸过的被单。大夫问他觉得怎样时,他说:
    “报告长官,就像在浴池里或者在海滨消夏一样。”
    “你还有风湿症吗?”
    “报告长官,我的病好像还没见好。”
    于是新的折磨又来了。
    第二天早晨,那个著名的委员会⑶的好几个军医都出场了。
    他们一本正经地从一排排床铺旁边走过,只说:“伸出舌头来看看!”
    帅克伸舌头把脸挤成个白痴般的怪相,眼睛眨巴眨巴的,他说:
    “报告长官,这是我舌头的全部!”
    随着,帅克和委员们之间开始了一段有趣的谈话。帅克辩解说,他所以声明那句是怕委员们疑心他有意把舌头藏了起来。
    另一方面,委员们对帅克的意见却十分分歧。
    有一半委员认为帅克是einbioderKerl⑷,另一半认为他是个骗子,有意跟军部开玩笑。
    “我们要是对付不了你,我们不是人!”主任委员对帅克大声嚷道。
    帅克用一种孩稚般纯真安详的眼神呆望着全体委员们。
    军医参谋长走近了帅克,对他说:“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想捣些什么鬼。你,你这海豚!”
    “报告长官,我脑子里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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