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相惜-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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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尧赐死,其子年富立斩,朕谅其追随朕多年,特赦免其父兄缘坐。如何?满意了吧?”他目光淡然,立在四周点点火把的凄光中,仿佛融入黑焦,成为黑暗世界里的一个不变的凝固。
过了许久,我僵啮的目光,终于震动了一下,慢慢转头朝宫门怔怔望去。
“别白费心思了,你救不了他,甚至救不了你自己!”
我缓缓抬起脚向着宫门一步步挪去,腿上仿佛有千斤的巨石,那莫大的哀痛使我如何也难迈出一步。
“怡亲王三日前就已奉旨南下,朕赐了他毒酒留下全尸已然是恩典了!”心里的痛楚如被千刀啮心。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不会的,他不会杀他的,不会的!”
“不会?朕扣了你和他的家人留在宫中,你说他会不会?不过是个罪孽深重的奴才,十三弟何等聪明怎会抗旨行事?”
我听罢闪电般地回首,眼睛环扫四周,抄起身旁的青瓷花盆向他狠狠砸去。
“我该杀了你的!我那时真该杀了你!”见他闪身躲过,我指责他大声咆哮,如癫如狂,他却不怒反笑,诡异地扬起嘴角:“朕知道你有不臣之心,那日雪夜,朕冒死赌上一赌,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你算计我?一边故意制造机会让我反,一边又掏心掏肺地笼络我的心,雍正,你狠!”
他听罢仰头大笑,看着他,我感觉到心内翻江倒海一般地恶心。
“没错,朕就是要逼你反,看你的真心!朕的江山不需要一个虎视眈眈地年羹尧,朕要你消失,安安心心做朕的年妃!”他突然露出嗜血般地神色,步步逼近,夜风狂吹,感觉有令人作呕的欲望四处游离。
“你、做、梦!”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道,拾起地上的瓷片向他挥了过去,“只要我活着一天,势必要杀了你!”
他身形一晃擒住我的手腕讥诮地说道:“你以为朕是你文雅的四爷吗?”说完猛地将我推向地面,地上的瓷片被我辗在身下,腰侧登时殷红一片。
他的脚踏在我的身上,俯身揪起我凌乱的长发笑道:“那可由不得你,朕可以废了你的手足关你一辈子,还有,不要忘了这扇宫门外还有一些你心心念念记着的人!”他猛一松手,随后又将我的脑袋按压向地面,我的手掌竭力地撑着,死死咬住下唇,双目里不可抑制出仇恨的眼神,积聚体内所有的恨意,我在他得意之时猛地就地翻滚两圈,趁他怔仲之际,锋利的瓷片迅速滑过他的手臂。
他捂着伤口对着我冷笑,我站在他五步之遥,举着瓷片警惕地看着他。
身上的伤口汩汩地向外涌着血,额头上也有血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我抬起手臂擦了擦嘴角,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涌进口鼻。
“我不是委曲求全的人,更不会为了别人而甘受谁的的凌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脸上恨色一闪,飞身向我扑了过来,我弯身一躲迅速移向他的身侧,飞起一脚攻他的下盘,不料却被他叉手挡过,我抬头惊讶地看他,他却诡谲一笑,用脚尖踮起地上的碎瓷向我踢来,我猝然向一旁滚去,刚避过,紧接着又是一片,庭院内我和他你来我往几十个回合,渐渐体力不支,我狼狈地跪坐在地上粗喘着,他微喘着看我,两眼闪着亟欲征服的欲望,臂上血流不断,脸色虽苍白但是眸中却精光顿闪。
他慢慢走近我,我跌坐在地上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手指突然触到腰间的玉牌,我恍然一怔,嘴角绽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他眯着眼睛悠悠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拨弄我额前的散发。
“朕不是他,他不敢要的,朕敢要!”
“啪”掌中传来碎玉的声响,我倏地抓起一把泥土洒向他的面颊,他反手一挡,我趁势猛地将碎玉尖端插向他的心口,奈何玉片太小,只勉强割裂了他的龙袍。
他高叫一声伸手掐住我的咽喉,我将他扑到在地猛捶他的胸口,龙袍被撕开一角,露出他光洁的胸膛以及左胸上殷红的朱砂血痔,他的虎口越收越紧,我脑中缺氧,但因碎玉而鲜血淋漓的手仍就一拳拳捶击在他的胸口,疯了一般不知疼痛。渐渐地他的手垂了下来,我跨坐在他身上捂着咽喉大口地干呕着,他双目微闭,身子不住的轻颤,我防备地锁住他的咽喉,他的身子抽动了一阵,胸前红光顿现,那血痔红的快要滴出血来,我惊讶于这片异景,呆立当场,猛地想起曾经有人对我说过:“这血咒还要靠血来解!”
我茫然地看向自己沾血的手掌,身下的他闷哼一声,幽幽转醒,双目睁开时,那色泽黑得深邃,我突然掩住嘴,再也抑不住地“呜呜”痛哭起来,而他缓缓直起身子,柔柔地抱着我,任我发泄着。
许久之后,我推开他,身体一动不动,死盯着他的双眸,黯然道:“你是胤禛还是李真?”
他凝神望着我,缓慢地举起双手,左手握成拳,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再用右手手掌抚过左手的大拇指,接着又用右手食指指向我……
一滴泪从他眼中滚落出来,从那他的眼泪里,我看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世间酸楚。
“叶儿,我只是我……”
轻摇了摇头,我默默起身,带着满身的伤蹒跚地走向宫门,门,开了又闭,将我和他隔离开来,门外的侍卫惊讶地望着我,然后举刀拦住我的去路,余下的飞速闯进宫内,那门内有人说了什么,我听不见,只知道侍卫放开了我,只知道一味地往前走……
江南的冬季,就像落叶的晚秋,西北风轻轻吹来,红叶徐徐飘落满地,偶有几片红叶傲立枝头。我手捧着一大束腊梅,走向博硕的墓地,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空,我坐在碑前慢慢地品着酒,那酒香妖娆醉人。
“博硕,这是你喜欢的酒,也是我喜欢的,不知是不是你迁就我,每次与你饮酒你都会选这种!”我淡笑着举起酒坛将沁脾芬芳的琼液倾倒在墓碑上,然后侧身打开随身的包袱,取出匹上好的锦缎,轻轻地抚摸着黑紫色的缎面,将缎子放在墓前,浅浅地笑道:“你知道我的,做不出新衣来,只得带了这料子,你不要笑我,我本想着要学的,就是再丑想来你也会穿,对不对……”
远处有一高大的身影缓缓走近,我扬起泪湿的双眸看向他,悠然说道:“胤祥,我们所有人,都是微不足道的棋子,黑子,白子,杀成一片,却在命运的迷雾里分不出彼此,忘却了敌我,化作一片混沌。”
他弯下身看我,我撇过脸苦笑道:“但为何最后送他上路的人是你?”
“夜……对不起……”他指尖划过我眼角的泪,原来这长长短短的爱情,不过是轮回当中悲欢离合的游戏。那些隐忍的消磨,如生命中霎那绽放的火花,都已告别在了那匆匆的时光里。再回首时,那些泪水与青春终究一去不返,所有爱慕和忧伤,其实在一念之间,就都有了结局。
“胤祥……不应该是你……你这样做让我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我自己……”
“夜……不要……”
我起身,看向他悬在半空的手,轻叹道:“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与爱,何忧何怖……爱欲本就虚幻,何必贪恋,何必执念。”
他惊惶地起身,握住我的双肩痛苦地摇着头,我注视着远方沉默不语,那寺庙袅袅的香火,如生命中渐渐荡涤开来的涟漪,而记忆中所有的欢笑和憧憬,都在博硕的墓前湮灭了。猛然回首,才发现,那长久等待的寂寥,我已经太过熟稔……
我起步向前方走去,身后的胤祥撕心地问道:“夜,你还会回来吗?”
我怔了怔,回身看见他站在仅一步之遥的夕阳下,我微扯唇角凄然一笑,仅仅一步之间,却似隔了万水千山。我转身继续前行,如同前生离世时那样,渴求一碗孟婆汤,忘了过去,忘了出路,忘了未来,忘了怎样的相遇,忘了怎样的离开,忘了为什么流泪,忘了自己是谁……
尾声
――雍正八年,怡亲王允祥因劳成疾,至五月,疾笃,上谕遍寻名医,然医者众,能者无,将辞之际,有异人驾驼过府,驼铃泠泠远去,而王逝,上悲恸,辍朝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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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第147章番外-茵尘(上)
满庭花
三岁,我在恹恹欲睡的夏日午后,偷进了阿玛的书房。房中幽香淡淡,壁上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
女子婉如瓷玉,穿着浅紫轻纱静静地倚在窗前读书。眉如远山,似不安于宿命的落定。
只是,她的容貌为何那样的似我?
茵尘,门外传来阿玛低沉地嗓音,我旋身飞扑到他的怀里。
鼻尖是淡淡麝香的味道,最喜欢的味道。
那年,书房外的荼蘼花,开了满地……
秋景丽
谁都知道我是阿玛的掌上明珠,阿玛疼我胜过府中任何一个阿哥、格格,尽管我的额娘只是府内一名家势薄弱的侧福晋。
我坐在阿玛身边,看他专心临帖,看他淡淡地笑,满腹经纶的他、清秀英俊的他、潇洒不羁的他,在我心中完美地如天神一般。
我喜欢阿玛,觉得自己比任何一个人都喜欢阿玛,那一天,秋高气爽,云淡风轻。
阿玛的大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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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茵尘,明天随我去见一个人,一个对阿玛很重要的人。
我点头,看阿玛的眼神停驻在那副画像上,第一次看到阿玛眼中那样地痴迷,那一眼仿佛生生世世。
风继续吹,乱了松影,落了红叶,断了流水……
相见欢
寺庙的后院里,有满墙郁郁葱葱的凌霄花和逶迤曲折的小径。
我见到了她,娉婷空灵地伫立在那里,背影柔和,像一团雾气,虽是第一次相见却有莫名的熟悉。
她身后的男子抱住了我,不知为何,我一点也不觉得讨厌,那宽阔的怀抱仿佛曾经酣睡过。
她离我很近,认真地看我,眼睛很美,像荼蘼花上的露珠,素净的脸上不施粉黛,却依然那样的倾国倾城。
然后,我看到她的泪水,那一瞬我突然了悟了许多。
其实很多年来,我一直忘不了她抱着我时,身上,那寺庙琉璃盏里淡淡香火的味道……
伴登临
她走的那一天,阿玛带着我站在城外的山坡上远远地送她。
阿玛说,她是这世上最了不起的女子。、放眼望去,千军万马之中,她手持银光闪闪的长剑,如舞蹈一般的美。
我闭上眼,想像她在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里亦步亦趋,所向披靡。
执炬可焚天,横刀可劈日,舞枪可覆海。
阿玛喃喃地伸出手臂,向着她的方向延伸,而她转头,眼神刹那交汇,我的手感到阿玛的轻颤,抬头,看见他惑人一笑。
那笑容延续了数日,书房、画卷、凉亭、月下……
梦回时,我依旧清晰地记着:那一眼,那一笑。
无声……
花间意
福晋坐在满墙的凌霄花下,听弘昌哥哥讲着已经耳熟能详的笑话,每日如此,巧笑嫣然。
阿玛抱着我走向她,她袅袅地起身,道万福:爷。
自从她出现后,我才发觉这数年如一日的熟悉场景是那么陌生。没有争吵、没有分歧,齐眉举案,相敬如宾,这便是爱吗?
阿玛走远了,福晋抱着我抚摸我的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黯然地垂下睫毛。
原来,长久地纠缠也抵不过那短暂的一眼,在阿玛和福晋的心里她便是永远。
永远的悸动,永远的伤害。
然后,变成永远的挣扎……
落花时
金碧辉煌的佛堂,青烟袅袅的香火,一位穿着天青色衣袍的男子在佛前安然瞑目静修。
四伯,我怯生生地开口,然后我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清冷而又寂寞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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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在看到我时闪过一丝澎湃,迅速湮灭在佛陀的禅唱诵经之中。
殿外经幡舞动,金灿灿的桂花,在寺庙的静谧当中熬成愁绪万千的六月飞雪,白茫茫一片。
四伯张开手掌,手心里躺着适才掉落的桂花花瓣,喃喃低语。
又到了酿桂花酒的时节了。
四伯喜欢喝酒吗?
不,四伯年轻时,府上每年酿制的桂花酒都会被人偷喝贻尽,这酒是为她酿的。
那她现在还偷喝吗?
如今,酒堆满了地窖,而她在哪呢……
春云怨
探入水湄的双手,触摸到我手的柔润。谁?
我渐渐苏醒,茫然眼前的一切。
阿玛!
他笑着从池畔抱起我坐到树下,悠扬的笛声响起,我轻轻回头,阿玛唇角微扬,含笑的眼里有细碎的星芒。
我靠在他的怀里,将用花编缀的娇艳花环,戴在他的发间。他搂着我舒心的笑着,室外微风融融间,我心里有了些许温暖的芬芳。
茵尘,可以给阿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