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重生,后会无期-来时路,已天涯 作者:休言(晋江2012-07-30完结)-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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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青越,那件事之后便将她当做亲妹妹,无微不至到什么都让给她,多少算是弥补。当然,除了乔连云。
青梧站在池塘一旁,想起这些陈年往事不觉微微皱了皱眉。苦笑间,拉出脖子上的玉佩看了看,指尖抚过那雕刻的“梧”字。
除了父亲过世,过去很多事都不记得了。或许,她的娘亲也不记得世间还有一个她。
是不是该好好哭一场,因为所有人都在抛弃她、背离她。在这热闹喜庆之中,她竟像一缕孤魂,格格不入。
可是,她没有时间哭。
“走水啦——”
忽然有人高呼,紧接着来时的方向传来嘈杂声响。青梧回过神,扭头望去,才见喜堂那一处已升起浓烟。
糟糕!她将玉佩往怀里一塞,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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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对拜——”
青越垂下头,鼻尖似乎闻到一股焦糊味道,还未细想便听身旁已乱作一团。
“快出去,赶紧灭火。”
怎么回事?她猛然扯下盖头,才看清喜堂之内已乱成这般。烟雾滚滚,众人都外跑,将门廊处挤得水泄不通。
而连云,却站在身旁拉着她的手没有动。
沙奎已等不及,大掌一拍自屋顶跃出,朝着一众护院怒吼道:“人呢,赶紧打水去!不许放过一个贼人!”
就在这说话的当口上,有人打碎装酒的坛子,洒在周围。火苗一遇上酒顿时蔓延成不可控制的局面。前一刻沙奎才在房顶上破出的洞,顷刻间便被火焰堵上。
不光是喜堂,整个茗香阁四处冒火,烟雾滚滚,就要连成一片。
究竟是何人来袭,各方点火,蓄谋已久,事前竟无人察觉。
青梧飞奔回来,但见众人从喜堂内涌出,提水的提水,抓人的抓人。可是,在众多身影中,偏偏没有连云和青越。
他们还在里面!
连云眼看门口已不十分拥挤,拉住青越的手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
“等等,我娘的灵牌。”
青越或许会后悔这样一个举动,因为待她折回去拿好灵牌之后,屋顶已在火烧之下变得不堪重负。
“快走!”
“……我的脚被砸伤了。”青越打开一块从房梁掉的木棍,试着站起来却迈不出步子。
“我背你,快上来。”
青梧不顾劝阻冲进来,在火光中寻到了两个身影。
“这里!”她终于看见连云背着青越,正睁着被烟雾熏得看不清的眼,在一片迷雾中寻找着出路。
头上传来嘎吱声响,房梁似乎就要塌陷。青梧抬头看了一眼,雾霭沉沉中,那根房梁如同一条俯冲下来的巨龙,势要将底下三人吞噬。
她心下一急,冲上前推开两人,自己往后退了两步栽倒在地。猛然一声巨响,那房梁不偏不倚砸下来,落在方才三人所在之处。
“你们快走!左边三步就是出口。”
“你要快点。”连云看了她一眼,还是背着青越先出去了。
青梧咳嗽几声,爬起来往门口走。
火光在蔓延,砸下的房梁激起烟尘满屋,钻进口鼻让人无法呼吸。她晃了晃头,想要清醒一点却越来越无力。
她还不想死在这里,摇摇晃晃走着。偏偏天不如人愿,又一根房梁砸了下来,顿时房屋塌陷,星火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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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归于宁静,一半焦炭一半静默。
连云站在烧成灰烬的喜堂前,男儿泪下。为何刚一转身房屋便塌,为何老天爷不给他一个机会,冲进去救她出来。
青越早已晕了过去,在浑浑噩噩中流着泪低声唤着:“爹……阿梧。”一遍又一遍,嘶哑了嗓子,催人心肝。
死去的不仅仅是青梧,还有混乱之中被人放暗箭的掌门沙奎。
混在赴宴人群中的贼人,竟瞒过所有人,给了如此之重的一击。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毁了半个茗香阁,也将它曾经的风华付诸火海。
同一天,伊人逝去,权握在手。
大火是在两天后才被扑灭的。喜堂前面,熄火的几个大汉两天没有合过眼,此刻坐在地上叹气聊上几句。
“他娘的,老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火。”
“是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这伙贼人不动刀剑只管放火,抓到就咬舌自尽,查都查不出来是谁。总之,掌门是死了,如今主事的该是新姑爷了吧。哎,他娘的,新婚当天遇上这事儿,谁咽得下这口气。”
“得了吧,要我说,还是二小姐冤。冲进去救人,人倒是救出来了,自己没能出来。”
“哎,这火都烧了两天,浇上酒就别想它能小下来,不到时候不会熄。那房梁塌得如此快,早不知被谁动过手脚了。所以啊,该成灰的都别想找到影子,二小姐的尸身想必……”这硬汉子似也觉太过悲悯,最终也说不下去。
连云就站在不远处,耳听这几个人说话,拳头握紧生生逼回了眼泪。他如今不能哭,整个茗香阁乱作一团,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做。
“掌门。”侍从上前回禀道,“芜园也被烧毁了,没有找到鬼侯的尸身。”
那一瞬间,连云觉得天崩地裂,一把推开挡道的侍从,急急忙忙朝芜园奔去。
铁门还在,却已被烧得变形。
这里曾是禁地,只有掌门才可以进来。可是现在踩着一地焦炭,他不也站在这个地方。他梦想了很久,放弃了很多,却最终换来“徒劳”二字。
侍从从灰烬里翻到一块已不成样子的铁,递到他面前:“铁都烧成这个样子了,鬼侯肯定也烧成了灰。”
连云接过并未细看,单只点点头。他面无表情,沉默半晌过后才又开口:“可惜了当初沙穆掌门特意饶他一命。”
“什么可惜了?这种人早就该死,说不定放火之人就是痛恨我们茗香阁对这杀人狂魔太过袒护,才会放火泄愤的。”
他望着那满目疮痍,灰烬一地,又点了点头:“可能吧,过几日派人好好查查。”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绝望。
鬼侯死了,青梧也死了,只剩下一个掌门的虚名拿来何用。
闻着焦炭味道静静站了一会儿,便见从别处跑来青越的丫鬟颦儿,气喘吁吁道:“掌门,夫人醒了。”
“……知道了。”最后望了一眼这里,他终于带着一身烟尘,离开了。
?
血色一样的大火充斥着青梧的脑子,灼热的感觉不曾减退半分。她在火中看着那熟悉的两人笑得甜蜜,然后离开、消失,将她独自留在地狱。
弥漫着绝望的梦中,一双有力的手抱起她,穿过落下的房梁。继而一切归于宁静,黑暗横无际涯。
她在漆黑一片中游离了许久,疲惫不堪,直到力竭才终于找到一丝光线。
青梧慢慢睁开眼,视线模糊。
迷糊间,头顶探过来一个女子的脸,顿时将她惊得清醒:“谁……”她猛然坐起来,“……这是,哪里?”
嗓子竟沙哑难听,刺痛难受。
那女子眉目清秀,一双眼睛清澈无比,冲她微微笑了笑,轻启朱唇,回答道:“乌山。”
乌山,阴气沉沉的乌山?
☆、乌山
乌山?!青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不在茗香阁?又何以会来到了百里之外的山野小派。
“醒了就先把药换了。”那女子拿起桌旁一个小碗,不再多言,动手扯开她的衣服。
背上突然传来刺痛,“嘶——”青梧痛呼一声,下意识抓住她的手。
“不好意思,手重了。”女子笑道,“忘了跟你说了,你的嗓子被烟熏伤,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说话。至于背上的伤,敷上药就没有大碍了,可惜恐怕得留点疤痕。”
“我为什么在这里?”青梧哑着嗓子问道。
“茗香阁大火,掌门把你救了回来——最后回答你一次,再说话不要怪我不理你。”
青梧很诧异。
她虽尚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好歹明白了这条命是江远祯救回来的。作为茗香阁的人,对于江湖中的事她还算知道得比较清楚。
传闻此人当年为了夺权杀害同门师兄妹三人,性情冷血孤僻,又怎么会冒险救她?而将她带会乌山又是什么目的?
那女子涂完了药,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身杏色衣衫衬得她整个人明丽不少:“真可惜你现在不能说话,我还得继续无聊一阵子。”
嗓子实在太痛,可青梧也不甘心这么耗着,遂比划了几下。那女子看了一遍就明白过来,出去拿了笔墨纸砚。
青梧提笔写了几个字递给她。
“你问我掌门为什么带你回来?”女子见她点头,耸耸肩,“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接了喜帖去茗香阁,回来就带着你。掌门的事我们怎好过问,等他回来你自己问吧。”
青梧蹙眉,只好又写了个问题。
“你想找他?掌门常常行踪不定,去哪里了怎么会告诉我们。”那女子摊了摊手,忽又道,“对了,你叫青梧是吧。我叫织谨,算是乌山唯一的女弟子吧。”
乌山偏僻,素来女弟子少。可是,若不是那叫善芜的女子被江远祯杀害,她如今又怎称得上唯一。
青梧很清楚这一点。
近两年前乌山黎掌门过世,乌山四侠争权。最终,江远祯杀掉善芜、黎非木以及方幸沐三人,成为了新一任的掌门。
此事一度遭坊间谈论,语言间将乌山描述得阴沉了些。不过乌山属小门小派,隐于山野之间,它门内的事人们茶余饭后说过便忘了。
甚至,青梧根本不记得是否曾见过它的掌门江远祯。
纸笔问了一阵,青梧才知道在她高烧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婚礼已过去四五天。一场熊熊大火过后,昔日江湖两大门派之一的茗香阁如今风采不再。
现在养父沙奎突然死了,乔连云做了掌门。这个缺了分量的位置,不知他坐得是否舒服,是否满意。
“鬼侯终于死了!”织谨似乎很激动,竟笑得咬牙切齿,“虽然没能亲手为父母报仇,但好歹恶有恶报——真不知茗香阁为何袒护他,当年若不是师父相救,他连我这样一个婴孩都不放过。”
又是一个被鬼侯害得家破人亡的人。青梧摇摇头,她也不懂为何茗香阁非要漠视过去的事实,留那魔头一条性命。
如今他死了便死了,知道真相的沙奎也闭了眼,有些事恐怕永远也找不到真相。
织谨看她冥思的样子,忽然沉默了,偏头思索一阵才道:“你,很像一个人。不,不是像,而是神似。”
“谁?”
“你睡的这张床原来的主人。”
原来的主人除了善芜还能有谁,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懂,一个没再问,一个也没再说下去,一时间气氛有些不对。
织谨说了这话好似有些不自在,扭过头指了指右边一张床,道:“我就睡在你旁边,和你一个屋子。”
两人用纸笔又说了一会儿,一个写累了,一个口渴了。织谨站起来打开窗户,伸了个懒腰。轻柔的春风吹进来,夹带着一些碎红,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光影斑驳,映在她脸上,好似一幅画。
“今年花谢得挺早的,好好的桃花都开过了。”她说着,拿下落在头上的碎瓣,扔到窗外去了。
青梧从床上下来,缓步走到窗前,看着那些裹了尘土的粉红花瓣,终究只是笑了笑。
是啊,开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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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下来的茗香阁内,连云终于得空喝了口茶。
“掌门,老掌门的尸身倒是完好,但是二小姐……就连厢房都烧毁了。这衣冠冢……怕是也难办了。”侍从有些为难。
连云拿茶碗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是么?如今,她连个小小的物什都没有留下。胸腔深处一阵闷痛顿起,他有些失神。
“掌门?”
连云回过神,盯着屋外飘落了一地的粉色花瓣,蹙眉微微扬了扬嘴角:“二小姐最喜欢桃花,我去收些,姑且就算是衣冠冢吧。”
徐徐走到树下,抬手接住几片桃花,连云眼前浮现起青梧昔日的笑容,无邪明丽,正如那桃花一般。
他收了几朵,正愁没有地方放,眼前便伸过来一张手绢。
“用这个吧。”青越不知何时来的,接了一朵轻轻放在手绢上,“去年,她就站在这棵树下,说桃花的颜色不浓不淡,当属最美。”
连云捧着手里香丘,抿唇点点头。桃花的香气侵入鼻尖,勾起一阵酸意直蔓延到心里去。言语间,不知青越是否看见那滴落进桃花的泪。
“没想到,那天是我最后一次送她最爱的桃花。”他仰起头望向树冠,也望向天空。有些事永远只能放在心里,有些泪只能生生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