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济里奥表兄 [葡]埃萨.德.克罗兹-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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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吸起烟来。
对方沉默不语使塞巴斯蒂昂更加心焦,他难过地说:
“伙计,我是来找你出个主意……”
“活见鬼!你让我怎么办?”朱里昂声音里带着火气,“这是她的过错。她的过错!”他看见了塞巴斯蒂昂的目光,“一个25岁的女人,结婚已经4年,应当知道,在一条小街上,左邻右舍都瞪大眼睛看着,不该每天接待一个花花公子。既然她那样做,就是乐意。”
“喂,朱里昂!”塞巴斯蒂昂非常严厉地说。
他控制一下感情,语气非常激动:
“你说得不对!不对!”
他不再说话,看样子很是伤心。
朱里昂站起来:
“塞巴斯蒂昂,我的朋友,我怎么想就怎么说,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吧。”
他招来侍者。
“让我来。”塞巴斯蒂昂赶紧付了钱。
两个人正要走,秃顶老人扔掉报纸,窜到门口,把门打开,躬身施礼,把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塞巴斯蒂昂。
塞巴斯蒂昂吓了一跳,机械地高声念道:
“签字人为前国家职员,现在饥寒交迫……”
“当年我是尊贵的萨尔达尼亚公爵的密友!”秃头用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呻吟道。
塞巴斯蒂昂红了脸,问候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两个5托斯藤的硬币放到他手里。
那人深深鞠了一躬,用沙哑的声音郑重其事地说:
“伯爵先生阁下,鄙人千恩万谢!”
5
上午天气炎热。晌午刚过,若安娜便在厨房里的马德拉岛旧藤椅上舒展着身子开始午睡。她起得很早,每到这安静的时候便感觉困倦。
窗户关着,挡住了刺眼的阳光;炉子上的锅里发出催人入睡的咕嘟声;整所房子非常安静,仿佛这烤人的炎热也让它昏昏欲睡。儒莉安娜一阵风似地走进房间,怒冲冲将一包脏衣服扔在地上,嚷道:
“要是这烦人的家里不出什么丑事,我宁肯遭雷轰!”
半睡半醒的若安娜一下站了起来。
“谁想让这个家整齐点,就该自己管!”儒莉安娜瞪大眼睛吼着,“就不该整天在客厅里跟客人扯淡!”
厨娘吓了一跳,赶紧把门关上:
“出了什么事?儒莉安娜太太?出什么事啦?”
“她又发火了,动不动就发火,太凶了。凶透了!总是无事生非!我真受不了,受不了啦!”
她一边说一边歇斯底里地跺脚。
“出什么事啦,什么事呀?”
“说什么领子上浆太少,于是就没完没了!我受够了!受够了!
都到这儿啦!”她拽着脖子上已经起皱的皮叫着,“但她别指望赶我走,她要是赶我走,我就要当面问问她为什么?只要这里还有男人和那不要脸的女人,就安然无事!……谁要是跟我过不去……”
“上帝呀,儒莉安娜太太!别说了!”若安娜双手抱着脑袋说:
“哎呀,让夫人听见就糟了!”
“让她听见吧,我当面对她说!我受够了!受够了!”
然而,她突然倒在藤椅上,双手捂着胸口,翻着白眼,脸色白得像石灰。
“儒莉安娜太太!”若安娜喊着,“儒莉安娜太太,你说话啊!”
她朝儒莉安娜喷了点水,焦急地摇晃着她:
“圣母保佑我们吧!圣母保佑我们吧!好一点吗?你说话呀!”
儒莉安娜缓缓地出了一口长气,闭上眼,轻轻地喘息着,非常虚弱。
“感觉怎么样?想喝点汤吗?是虚脱,一定是虚脱……”
“过去了。”儒莉安娜喃喃地说道。
“咳,生气能把人气死!”脸色也变得苍白的厨娘一边搅动着汤,一边说,“人要忍受主子们的一切!喝口汤,安静一会儿!
这时候,露依莎把门打开了。她穿着背心和白裙子。
“刚才是什么声音?”
“儒莉安娜太太出了点事,几乎昏过去了……”
“已经过去了,”儒莉安娜小声说着,勉强站了起来:
“如果夫人不需要我做什么,我去看一下医生……”
“去吧,去吧!”露依莎说完,转身下楼了。
儒莉安娜有气无力地慢慢喝着汤。若安娜低声安慰说:“儒莉安娜太太,你动不动就发火,当一个人身体不好的时候,没有比生气更糟的事了……”
“那是因为你无法想象!”她压低嗓子瞪着眼睛说,“那是因为已经无法忍受!打扮得漂漂亮亮,好像要去参加聚会似的!摸了摸衣领,把衣服往地上一扔,说是我浆得不好,什么事也干不好……咳,我受够了!”她重复着,“我受够了!”
“忍耐着点吧,每个人都有为难的事。”
儒莉安娜微微笑了笑,哎了一声站起身,剔着牙、抓起脏衣服,上了楼。
过了一会儿,她戴着黑手套出去了,脸色蜡黄。
走到街口拐弯处的烟店前,她停住了脚步,拿不定主意。离医生那儿还有好长一段路呢!……而她的双腿颤抖得厉害!可花3角钱坐车又心痛!
“嘘!嘘!”旁边传来一个甜蜜的声音。原来是烟店老板娘,她穿着长长的丧服,干巴巴地笑着。
“儒莉安娜太太,你怎么啦?是在散步吗,嗯?”她炫耀着手中黑色骨把阳伞。“很有兴致嘛,身体怎么样?”
“不好,刚才还闹了一阵子,正要去看医生。”
烟店老板娘不相信医生。那是把钱往街上扔……她说起她男人的病和花掉的钱,一大堆钱,有什么用?只是看着他痛苦和死去,什么用也没有。钱可来得不易呀!
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按照上帝的意愿。工程师先生家里怎么样呀?”
“没有什么新鲜事。”
“儒莉安娜太太,那个现在天天去的年青人是谁呀?”
儒莉安娜立即回答道:
“夫人的表哥。”
“两人很要好!
“好像是吧。”
她咳嗽了几下:
“下午好!埃列娜太太!”
但心里却暗暗说:
“蠢货,你纳闷去吧!”
儒莉安娜讨厌所有的邻居;她知道他们嘲笑她,学她的样子,叫她“干巴老太婆”,但他们一无所知。他们可能好奇得要死。可他们无法知道,她要把看到的和嗅到的一切都严严实实藏在心里,等待“某个时刻”。她气愤地想着,扭动着屁股走开了。
老板娘没好气地靠在门口。家具店老板保拉看见了她们俩谈话,这时候拖着室内拖鞋轻轻走过来:
“干巴老太婆’溜掉啦?”
“嘿,从她那儿什么也掏不出来!”
保拉不耐烦地把双手插在兜里:
“那是因为工程师的那一位在她的手上涂了油……传递信的是她!晚上打开门闩的也是她……”
“我可没说这么多!我的天!”
保拉神气地盯着她说:
“埃列娜太太,你整天站柜台……我可了解她们,上等社会的女人们!对她们了如指掌。统统不是好东西!”
接着,他举出几个显赫的人名,说她们都有数不清的情人;甚至跟男仆们!她们当中有的抽烟,有的酗酒。糟透了!糟透了!
“她们舒舒服服坐在车上,靠着富有的男人享受。”
“缺乏教会的教育!”老板娘叹了口气。
保拉耸了耸肩膀:
“别提教会了,埃列娜太太!神父们也一样!”
他气愤地挥动着拳头:
“神父们是一帮猪猡!”
“天哪,保拉先生,你不怕受惩罚!”
老板娘那黄色的大脸显出一副虔诚的信徒受到污辱时的严肃表情。
“哼,故事多着呢!埃列娜太太!”男人轻蔑地叫了一声。接着,他又怒气冲冲地说:
“为什么修道院都没有啦?你说呀!因为那里面全是不要脸的东西!”
“哎呀,保拉先生!哎呀,保拉先生!”埃列娜太太结结巴巴说着,缩着身子退进店里。
然而,保拉朝她甩出刀子一样刺人的亵读:
“不要脸的东西!晚上,修女们从地下通道去找修士,喝酒、作乐,跳西班牙舞!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他拖着拖鞋站起身:
“那些耶稣会传教士们,要是说起他们呀,真的,你说说看!”
但是,他朝后退了退,把手举到帽檐上,毕恭毕敬地说:
“夫人,您的仆人在此。”
原来是露依莎从这儿路过。她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面纱。他们静静地望着她。
“她太漂亮了!”老板娘羡慕地低声说道。
保拉皱了皱额头:
“倒也不错……”接着又轻蔑地补充一句:“当然是对喜欢那个的人来说!
一阵沉默之后,保拉又嘟囔着说:
“我可不让女人占我的时间,也不让她们占我这个……”他拍一下背心的衣兜,发出钱币的撞击声。
他咳嗽了一下,吐了口痰,粗声粗气地说:
“烂葡萄藤的蠢货来了。”
他走到烟摊门口,卷起一支烟,吹着口哨;突然两只眼睛气愤地瞪着;他从工程师家楼上一扇开着的玻璃窗里看见了木匠彼得罗那干瘦的身影。
他转过身对着老板娘,神气活现地把双手交叉在胸前:
“现在可好,女主人出门去寻欢,小伙子就来跟女佣作乐!”
他吐出一大口烟,用诡秘的语调说:
“那个家快变成一座妓院猡!”
“一座什么,保拉先生?”
“一座妓院,埃列娜太太!就是人们常说的窑子。”
老板娘难为情地快步离开了。
露依莎到底还是和巴济里奥去郊外了。她头一天同意了,但立即声明“只去半小时,而且不下车”。可巴济里奥坚持说什么“杨柳荫下,品尝着甜食,青草地上……”但她固执地拒绝了,笑着说:“绝不到草地上去!”
他们约好在阿雷格里亚广场会面。她来晚了,已经过了两点半,心惊胆战地用阳伞紧紧遮着脸。
巴济里奥在拐角处的一棵大树下的马车里抽着烟,等着她。他赶紧打开车门,露依莎钻进车里,惊慌地合上阳伞;裙子挂在了车门架上,在衣服的窸窣声中有个撕破丝绸的声音;她紧张地喘着气坐到他身旁,脸蛋通红,低声说:
“真荒唐,这事真荒唐!”
她吃力地说着,马车立刻飞奔起来。车夫叫平图斯,是个农民。
“把你累坏了,小可怜虫!”巴济里奥温柔地说。
她撩起面纱,脸上汗水涔涔,大眼睛里显出兴奋、焦急和担心。
“太热了,巴济里奥!”
她想把一扇玻璃窗放下来。
不行,不能放下来!人们会看见的!等过了那些门口……
“要去哪儿?”
她抬起窗帘朝外张望。
“到鲁米亚尔那边。那是个再好不过的地方。不愿意吗?”
她耸了耸肩膀。这对她有什么重要?她渐渐静下来:摘下面纱、手套,微笑着,用手绢轻轻地扇着,手绢发出一股清香。
巴济里奥抓住她的手,一次又一次文雅地在她那细嫩的、露着细细的青筋的手上长时间地吻着。
“你可是已经答应过要有理智!”她热情地笑着,斜眼望着他说。
岂有此理!再吻一下,在胳膊上。这有什么不好?再说,用不着那么傻嘛!
他贪婪地盯着她。
阳光透过马车红色丝绸旧窗帘,将她映得和车帘一样鲜红而热烈。嘴唇红得犹如平滑湿润的玫瑰花瓣;眼角里闪烁着一个甜蜜的光点。
他再也忍不住了,用微微颤抖的手指飞快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前额和头发,低声下气地问:
“在脸上吻一下可以吗?只一下!”
“只一下?……”她反问。
他斯文地吻了一下她的耳翼。然而这一接触突然激起了欲望;他呻吟了一声,贪婪地抱住她,疯狂地在她脖子、脸蛋和帽子上胡乱吻起来……
“不!不!”她结结巴巴地叫着。反抗着,“我要下车!快叫他停车!”她敲着玻璃,拼命地拉下一块,又脏又硬的链子把她的手指碰疼了。
巴济里奥开始请求她原谅,说为吻了一下生气太荒唐。说她如此漂亮,才让他疯狂。他发誓不再轻举妄动,一定会非常老实……
马车在窄小的街道上颠簸着前进,一座座门在车窗外闪过;在郊外,灰绿色橄榄树在白色的阳光下一动不动;烤干的野草继续遭受着烈日的煎熬。
巴济里奥放下一块玻璃;垂着的窗帘轻轻地拂动;这时候,他开始温柔地讲述起自己,讲他的爱情,讲他的计划。他决定来里斯本定居,他说,但不准备结婚,他爱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比永远生活在她身边更好。他说他已经失望,已经厌烦了一切。生活还能给予他什么呢?他多次品尝过过眼烟云似的爱情,经历过远途旅行的冒险,积累了一些钱,现在感到苍老了。
他重复着,盯着她,又握住她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