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正午-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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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卫同走进来,大喇喇地坐在叶禾旁边,瞅着我说:“谁啊这是?”
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脑子里闪现的是我把他撕碎的场面。装什么孙子!
叶禾瞅了我一眼,又看他,指着我说:“小午啊,你不认得了?”
“小午?”他大惊小怪地差点蹿起来“你说他是小午?别跟我开国际玩笑了。他要是小午,我宁可当蔡国庆了!”
“你还以为蔡国庆不如你呢吧?”我冷言说。
“真是贺正午?!”卫同醒悟到“我看不能。贺正午是个丑孩子啊,哪像您这么水灵。”
你别以为这是什么好话,丫卫同最他妈会明扬暗抑了。
“卫同!你怎么4年多了,还这个德行啊?”
“你说谁德行呢?”
“这儿就咱们仨,你自个儿掐指算算。”
“你小丫挺的刚回来就找抽啊。”他果然开始直眉立目。
“你抽一个我看看。”我好不示弱地看着他。
叶禾赶紧说
“得了得了,别逗闷子了。卫同!”他抻了卫同一下,奇怪卫同居然就跟被他揪了气门芯似的,瘪了。这可是万万没想到。
“小午,回来多久了?”叶禾问。
叶禾吧,就是那种让你没法急,也没法迁怒的人。说不出怎么回事,他那水灵灵的眼睛跟姑娘似的,比姑娘的还水汪汪,他从小就是出了名儿的漂亮小孩,跟我不一样,我离开北京之前都还是个丑孩子,干巴痩,眼睛也不大,眉毛粗粗的,个儿也不高,要哪儿没哪儿属于。
“没多久,小半年吧。”我说
叶禾笑着说“得,这下咱们仨又凑齐了。咱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
卫同望着天说:“凑齐了有什么好啊。”
我瞥着卫同说:“可不是吗,昨天我还做恶梦呢,今儿就真看见你了。”
“小崽子还来劲啊。”卫同又开始爆发。接着忽然嘿嘿乐起来,我正纳闷忽然发现是叶禾捅他的痒痒肉。那么大一砣,居然怕痒痒。
这俩真是越发亲密了。
我和叶禾以前总是跟着卫同,卫同比我们大几岁,是我们那一片儿的孩子头,从小就老喜欢装领袖,除了敢出头儿的气质,实在看不出他哪儿有点领袖气质。而且,他嘴丑,一看见我就叫我丑八怪,我这人记仇,所以不给他好脸儿。他倒是喜欢帮叶禾,叶禾一遇到什么事儿,他肯定第一个出头儿,头破血流也灰头土脸地笑。
我记得我快去外地上大学的时候,他已经在上大学了,每周回来一次,叶禾就请他吃饭,我们那时候开始喝酒。叶禾老爸死的早,他们家没什么钱,他就跟我借,我就跟我爹借,当然忘了跟他老人家说。最后挨了好几次鞋底子,他老人家最忍受不了道德品质问题了。卫同,你个王八也不知道好好想想,叶禾哪来那么多钱请你吃饭,说打工挣的你就信啊。他妈的缺心眼儿!
最奇怪的是,我们仨,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我也就算了,小时候丑,以至大学有女孩跟我示好我都有点不知所措,纷纷避开。他们俩呢,叶禾就不说了。卫同虽然嘴巴不好,不爱干净,行事痞气,又贫,又没脾,起码也高高大大,还算挺拔吧,怎么也没胡弄着姑娘呢。听说他现在在一个什么公司,也算白领吧。按说也该……
难不成?我瞟着他和叶禾。我一哆嗦。
1
“贺正午是吗?”主管看着我说。
“对。”
“刚毕业的大学生?”主管又问,随手翻着我的简历。
“昂!”
“以前做过什么工作吗?”
“做过家教。”
“教什么?”
“英语,走遍美国。”
“英文不错了?”
“一般吧。学生没什么基础。”想起我那个学生我就来气,还有他姐。
小小年纪居然那么爱算命,说我什么恋爱无终这辈子得不到什么女孩之类的,小崽子,要不是要为人师表我早把他给宰了,这明显咒我。他姐起初还不错,又端吃的又端喝的,没事儿还旁听。最后,还不够她捣乱的,问一些乌七八糟的问题,问北京城有多大啊?你们是不是老去故宫里面玩儿啊?长城一年登几次啊?我又不是旅行社的,老爬城墙干什么?不过,不管怎么样,那阵子好吃好喝来着。学生也没教出什么好来,还不如义务教育的成果呢,我于是提前退出了,也没好意思按当初的价钱要,打了个8折。他姐还来学校找我来着,不过,那女的太粘人,我不喜欢,一点想和她多呆一会儿的冲动也没有,况且,她还比我大三岁呢,虽说女大三抱金砖,这年头,金砖也不是那么好抱的。
面试结束后,我溜达下楼。人都说工作不好找,先开个端,慢慢来吧。
一出大厦门,就看见一个熟悉身影在那儿抽烟,穿得人模狗样的,还挂着一个公司的牌牌。我做目中无人状从他身边走过
“嘿!嘿!嘿!谁在这儿眼大漏神呢嘿!”
我一转头“哟!这不卫同吗?”
“你上这儿干吗来了?”
“面试。”
“什么公司啊?”
“GT。”
“哟,卖食物啊准备。”他奸笑。我就见不得他这个样子。
“那怎么着?”
“不怎么不怎么。你怎么玩儿失踪啊?”
“谁失踪了?”
“上次之后就没见着你。”
“这不找工作呢么。”
“晚上喝酒去?叶禾提了你好几次呢,正好今天给你开开眼!”
“开什么眼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7点,朝天椒见。”
“朝天椒是个什么东西?”
“饭馆,操!多有名的地儿啊。”
“我都不知道也叫有名?”我横他一眼说。
他掐了烟头“你丫被流放这么久了,如今也成一盲流了,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就在咱们以前老吃饭那条街,一过去,你就看见了。7点啊。”
“我不一定去。”我说。
“嘿你来什么劲啊。”他一插腰,忽然看着我说“说实话贺正午,你丫是不是整容了?”
“你妈的!”
“嘿你骂什么人啊,我说真的呢。跟变一人儿似的,仔细看眉眼儿没变,就是瞅着有往帅哥方面发展的趋势。”
被人夸了,还是高兴的。我说
“你请客啊。”
“那还用说,你连工作还没着落呢。”
“成,晚上见。”我转身走。
“朝天椒啊。”他嚷嚷
“知道!不是柿子椒。”
“7点!”
“你贫不贫啊你!”
我6点60到了朝天椒,果然看见了叶禾,他伸着两条长腿坐在个显眼的地儿,看见我激动地招了招手,我晃悠过去,他站起来了都。不知怎么,这次回来,对他挺生疏的似的,想当年,我们俩多亲密呀,不过,自从卫同事事替他出头以来,就越来越不自在。有点不爽估计是。
“卫同呢?”我看四周。
“他还没来呢,估计堵车。北京的交通没法整。”
“对,还是腿儿着快。”
“听说你找工作碰见他的,怎么样啊?”
“咳!那有一下就成的。等信儿呢。”我瞄他一眼,觉得他好像有难以抑制的喜悦,我刚要开口问,他倒先说了
“你知道我现在干吗呢吗?”
“干吗呢?”
“给你看个东西。”说着就从包里掏东西。我的胃口也被吊起来了,巴巴等着看。
“嘟!”一声惊雷传来,我俩都一哆嗦。然后一个黑影就风一样的站在桌边。“我第一个看!”果然又是那个孙子。
“谁跟你抢啊。”我靠在椅背上,不屑地看着他。
卫同瞪我一眼,坐在叶禾身边,神神秘秘从包里拿出个东西,摆在眼前看。我就看出是个杂志,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然后,我就看见卫同得意的笑脸。他把那杂志甩在桌上,说“看吧看吧。”
我伸手过去,把杂志拿开,拿出下面的菜谱,招呼小姐
“服务员,点菜!”
小姐笑眯眯地走过来“先生,点什么菜?”
“你们这儿什么贵,就招呼什么。”
“今天有新运到的鲍鱼,还有,螃蟹也很肥……”
卫同冲小姐挥挥手“你先呆会儿你先呆会儿,他要贵的你就报数儿啊,我买单,知道不?叫你再来,先服务别人去,那边儿有人招呼呢,去吧去吧。”
小姐讪讪走了,他瞅着我说
“捣乱吧?”
“我饿啦。”
“饿死你。”卫同唬着脸,转向叶禾又说“你瞧他,没见过东西的样儿。”
“你得了。”叶禾说“小午,你看这个。”他翻开杂志,封二上有一个广告,好像是什么休闲服的广告,穿着休闲服的,赫然就是叶禾!
“你拍广告啦?”
“嗯!”叶禾笑眯眯的说“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你真以为我没吃过东西呢?”
“不是,我的意思是,别搭理旁边那个。”
“哦,这么说,我倒是可以接受。”
“娘的。”卫同在旁边说。“你看吧,如今叶禾也是娱乐圈(juan)的人了。”
叶禾捅他一下“有你那么发音的么?”
俩人于是开始起腻。我开始确认,他们俩确实已经超越了纯洁的男男关系。
我上了趟厕所,回来时发现卫同的手在叶禾的大腿上。
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总之,不自在,就好像小时候,他帮叶禾,却骂我是丑八怪时候一样。
居然接到了录取电话。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居然卫同就和我在同一个大厦,天下的事儿真是巧。
其实,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出问题的就是三个人的关系。总有一个会被忽视,或者感觉不爽。我其实,想离他们俩远一点,并不是觉得他们俩的那种关系有什么不妥,而是没来由的就不自在,很不自在。
可是,由于这么近,接触是少不了的。
奶奶的。
卫同快辞职!
2
我回去的时候,何黎正在和我老爸聊天,老爸笑得挺高兴。我进去打招呼
“黎姐,你来啦?”
何黎假怒说“你这么一叫,我刹那间感觉自己就老了。”她瞅了瞅自己的衣服,今天她穿了一身粉红,看上去也就20出头,其实她已经26,比我大了4岁。“让我觉着自己蔫黄瓜刷绿漆了。”
“可别。”我赶忙摆手。“你看着比我还小呢,现在走出去,10个人有9个半得说你是我妹。”
她花枝招展地笑。
“别的没学,贫。”老爸也跟着笑,虽说我老爹是个数学老师,可那厉害劲儿跟军训教官似的。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也被他瞅得全身冷嗖嗖的。老妈去的早,他可是一门心思坚持棍棒教学的人,要不是我有眼力架早早逃到外地上学去,估计不是练成钢筋铁骨,就是已经离家出走了。
这一回来不打紧,发现老头子赫然脱胎换骨,慈祥得不像样儿,天天挂着笑,虽说不能说他是笑面虎,起码也是一个披着笑面绵羊皮的黑山羊。
后来知道原因以后,才逐渐塌实下来,原来是因为何黎,我爸以前的学生,不知道怎么碰上了,言谈甚欢,情投意合,老头子的第二春没准儿来了。
我可不反对,能把那么一个硬汉掰成这样,多不容易啊。虽说跟我年纪差不多,起码也比我大。再说,以后我乖乖躲出去,他们俩就自在呗。
不过,我就是有一点不明白,我爸明明是个小学老师,那么的久别重逢,火花就擦出来啦?
何黎这女的还行,就是有点拿劲儿,不够大方。跟我说话有时扭扭捏捏,有时又逮什么说什么。我估计是适应我这个角色呢。我暗示明示了好几次,告诉她我不介意,让她坦然点。她还是那样。
我爸把多年潜伏的厨艺发挥了一个淋漓尽致,我就纳闷了,怎么我小时候天天吃煮面条,到了现在就四菜一汤了?不要搞性别歧视啊老头儿!
俩人还都不爱动弹,我只有把家里空间留给他们,自己在外面溜达。溜达溜达,就能遇到那个孙子。我差点忘了,卫同除了睡觉几乎不在家呆。他爸他妈估计要记住他们儿子的长相只能通过半夜里的凝视。
“贺正午?你在这儿干吗呢?”他穿着T恤大短裤趿拉着鞋招呼着坐在社区体育设施上的我。
“运动呢。没看出来?”
“您坐人家儿童秋千上运动什么呢?屁股坐实了吗?”他笑嘻嘻地说。
“管着吗。”
“吃了么?”他问。
“管呢。”
“你怎么着?不会又被老头儿打出来了吧?跟以前似的?你爸现在还能打过你呢?你有点青年的样吗你。小时候你瘦不啦叽,长的丑兮兮你爸看你不顺眼打你也就罢了,这会儿了,怎么还这样啊?独立自主了没有?翻身农奴也得唱歌啊?”他滔滔不绝。“你知道吗,这些年,这儿缺少了你瘦骨伶仃的小身板儿我还真有点不习惯,每次来都看。那天看见这儿坐着一个小朋友,老远以为是你,稍微走近一点就知道不是,明显是社会主义的孩子,整个一小号扎啤桶。你说……”
他这个人,说道兴头儿上,要是不给他当头一棒,他绝对永无休止。
“卫同!您这口水子弹还这么充足呢?还习惯连发呢?”
“那可不是。这也是一手艺。”
“得了你。”
“正午?”他坐旁边歪过头看我。挺正经地要说什么事儿。
“干吗。”
“真的……没挨揍?”
“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