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狐狸-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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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徽望着他,一双眼睛深邃起来,却又别过头去笑道:“沉蔼,你比较狡猾啊。”
“嗯?”末了微微上扬的迷糊声调。
“你装糊涂呢!”顾徽粲然一笑。沉蔼是真的不知道她到底要怎样,瞧着她答不了话。顾徽却道:“你不知道么?我以为你早明白了,我说过只为遇见你,难道是我表现得太过隐晦么?”
沉蔼望着她一脸灿烂的笑意,仿佛他们之间从不曾发生过任何不好的事情,他也未曾给过她任何伤害,她就那样知足且愉快地笑着,于是,连他自己都禁不住怀疑起来——爱上他,当真是这么快乐的事情么?千年的时光里,遇见的女子无数,除了玉珠,他不曾留意过任何一个,而眼前的女子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总是不自觉地牵引着他的视线。
“顾徽……”他不知该说什么,这是头一次在面对女子的表白时,自己有些惘然。
顾徽却笑道:“我知道你现在要的不是我,至少不是我这个脑子。可是,活着多不容易啊,人生又那么短暂,我既然有幸遇见了你,就不想自己日后后悔。如果有一天,我又回到我原来的世界,至少回忆起来,可以拍拍胸膛骄傲地告诉自己,”说着,她仰起头乐呵呵地真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又道,“我努力过了,做了我能做的所有事情,在可以选择窝在角落里自己伤感自己逃避的时候,我努力地站出来努力地试过了,这不是很好的事情么?而沉蔼,不管你最后会不会再喜欢上谁,至少对自己好一点,过得快活一点。没有一个人生下来的目的,就只是为谁活着的。”
说了一大通话,顾徽自己一手抚着胸口喘了口气,一手扶着沉蔼的肩头,道:“不要觉得我罗嗦得像欧巴桑啊。我是真的这样想的,你很好,应该要过得更加快活一点。我没了你,也不会寻死寻活的,说不定还会爱上别的什么人呢!”
沉蔼漂亮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复杂,心里涌动的感觉弄得他竟然烦闷起来,玉珠的脸,和眼前女子的脸不断地交错,他不由闭上了眼。心中渐渐混乱起来,他喃喃道:“不可能的……不会忘记……”
顾徽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也是隐隐做痛,她并不希望他不快乐,所以拍拍他的肩膀,温言笑道:“不会就不会吧。我可没有逼你的意思啊。不行就算了,你别往心里去。”说完,她自己也惊叹一度视自我如命的顾徽,竟然也会妥协到这个地步——虽然嘴上如此宽慰沉蔼,可自己却明白,她还是会偷偷努力,因为眼前的人,眼前自己喜欢的人,永远是值得第一珍惜,第一努力的!
顾徽笑着拉了拉他的手臂,道:“你也真是的,我这样留着,你也会快乐么?”
沉蔼一直听她絮絮叨叨地讲着,心却突然久违地痛了起来,他只好握紧双拳,待自己平静下来,那一瞬,唇边陡然升起一朵近乎凄凉的笑花——紫皮当时留在他体内的咒居然这样快就历现了,快得让他自己也措手不及。
然后他想了想,望着她只道:“你留下吧。”
“好。”顾徽直点头,“听你的就是。”
沉蔼低眉补充道:“在遇见合适的人之前,先留下吧。”
顾徽斜眼瞟着他有些黯然的样子,问道:“你不舒服么?”
沉蔼摇头,却又轻轻笑了,“你说的对,我的确不曾想过玉珠不会再回来。其实,也许是真的不可能再见到她。而以后的路,我尚未想好……”
顾徽立即警惕道:“你不会寻死吧!?”
沉蔼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微笑道:“不会。”
“呼。”顾徽吹出一口气来,复又讪笑着腻了上去,“那我呢——”拖长了尾音地等着。
沉蔼道:“找别的男人去罢。我不行。”
“哼!”顾徽拧过头去,赌气走得虎虎生风。沉蔼跟在她身后,安静温柔的脸上有复杂的表情,连目光也变得愈发深沉浓重起来。
第16章 薄晚西风吹雨到(四)
沉蔼是疏淡的内敛的沉静的不动声色的,却不是决绝的冷酷的无情的无动于衷的。他明明是一只妖,却像白娘子中的青蛇一般,自有一种多情专情,且为了爱不顾一切的令人慰叹的孤勇。代表他的符号,可以是在无边的雪原青石的山崖上那道宛若磐石般坚定守候的身影、凛然竖立的削瘦背脊,也可以是在蓦然回顾一眼瞧见等候的女子时那朵盛开的如水的笑花、柔和入骨的唇角弧线。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在她眼前莫明其妙地离去,而且对她——对玉珠的这个身体在这一刻并无一丝回顾挂念之意!?
那时,他和她走在熙来攘往的街头,陌生的申镇街头。天上的雪不大,只有几片小小的雪花轻轻地飘洒,落在青石板上便随即融化,因了这水气,大街显得愈发青光粼粼。
顾徽一直走在前面,沉蔼却突然着魔一般赶至她身前,那一刻,他望着前方的侧脸,墨绿的眸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专注和惊讶,以至于无法完全掩饰了去。虽然那神情在旁人看来并不是很明显,顾徽仍旧因此大为好奇——她认识的沉蔼从头到脚都是一幅修行千年而看惯世事红尘的不会被惊动的样子。
她这样想着时,沉蔼的身影已经一闪不见。顾徽凭借着玉珠的好眼力,才发现他用一种轻盈无声的方式飞快地穿梭在略微密集的人群间!他在做什么?顾徽觉得莫明其妙。然后在自己想通之前,她的脚就不由自主地跟着抡动了起来。
人太多,她快要追不上沉蔼的身影!这时,她一眼瞥见身旁有一条空无一人的并行街道,于是来不及细想便跳了上去。隐约听见人群里的惊呼,她无动于衷地奔跑着,追逐着沉蔼越来越小的身影,然后用尽生平最大的分贝嗷嗷直叫:“死沉蔼,等等我!你发的什么神经——”
“经”字落去前,她瞧见沉蔼追上一抹绿色的身影,小小的影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男人!顾徽无望地停下脚步,茫然无措地弄不懂眼前的局面——到底,怎么了!?
她不知道,她在官道的三岔口的纵横方向上,当然也不知道三岔口的另一头一辆四架马车疾驰而来!待到她听见动静恍惚侧头时,便见四匹高大的黑色骏马甩蹄直扑而来!人群的惊呼,车夫的惊呼,然后是马蹄落下的力道和随之而来的浑身的剧痛!
顾徽在混乱中潜意识里凭着她多年的专业知识首先抱住了自己的头,恍然记起那时急救的老师说过,保护脑子是最重要的,而当时她想的是,不能毁容是最重要的!
此时的她虽然痛得要死,脑子里却居然很敬业地第一个想到,肋骨究竟被踢断了几根?痛得这么清醒——她自己都奇怪,为什么往往疼痛的时候,她都不会昏过去,这时若能不省人事岂不是一种幸福?
然后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把持不住的惊讶,甚至有一丝尖叫的味道,却只说了两个字,“顾!?徽!?”
她用残存的力气移动了目光,看见逆光的女子身影,先是藏青色花纹的裙角,白色的袄,最后是惊惶却眼熟的脸。她不能做声,报以微微一笑。然后眼前一黑,终于什么也不知道了——昏迷之前,她满足地想,老天待她总不算太薄!
四匹足不溅土的骏马,乌木雕琢的车厢,墨蓝与水蓝花纹缠绕的帘布,四角悬挂的镂空金铃,以及其上古怪的图案——这样的马车镇上只得一家独有:乾毓官邸。
围观的人群见了马车皆识趣地很快散去。马车上第一个跳下来的年轻女子冲到被踏在马下的女子身前,一张粉脸顿时变得惨白。车夫见状便道:“俞姑娘莫惊,这姑娘自己逾矩上了官道。”
青衣白袄的女子怔了一下,愣愣地看着地上女子的脸,久久不能做声,接着咻地蹲下去,轻轻伸出手去,却不知该碰她哪里。这时,车帘后有男子的声音像是在等了很久之后缓缓在问:“俞珂,出了何事?”那声线低沉里夹杂了一丝软绵绵的慵懒意味。
被唤作俞珂的女子恍若未闻,只看着地上女子的脸,然后迅速取脉寸关,俯身查看了她的呼吸,片刻过后,起身果断答道:“师宇,咱们撞了人,她不能死,请你一定救救她!”
车夫及随行数人闻言呆住。车帘后是一阵短促的沉默,然后男子的声音复又响起,“让我看看。”俞珂疾步上前,一把掀起车帘,车厢内是一道安静的淡色身影,原以为那是白色,待他下得马车,才在日光下看清,那是近乎白色的淡淡水蓝,宛如洁净的深水一般泛着幽幽的透明的既不算白也不算兰的奇特颜色。
俞珂伸手迎他下车,他的手十指修长干净,指甲修整得非常整齐,动的时候整个姿势十分柔软灵巧。他行至顾徽身前,慢慢蹲下来,一只手搭上她的手腕,又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细细摸了摸她的肋骨,终于道:“你朋友?”
那个他口中的“你”十分自觉地答道:“不。是死党!”
男子微微一笑,那眼中黑得深邃,深邃得几近暗淡无光,却又柔和得仿佛暗夜里徐徐的清风,他不紧不慢地道:“嗯。那么,你当然不会介意我抱她。”末了,有一丝微微上扬的玩味的音调。
俞珂答非所问地道:“你救她。”
男子唇边仍是一抹柔和的弧度,又隐隐不是表象那样纯良的笑意,不吭气地抱起顾徽上了马车,俞珂紧接着跟上。众人虽惊诧,还是很快各自归位。车夫打着马开始往回路走。
乾毓。乌木的门楣上暗金的两个字,散发着斑驳却华丽的光芒。一堵青石高墙将深宅大院遮了个严实。
门前的侍卫对于主子当着俞珂姑娘,亲自又亲手地抱了一个活生生的姑娘回府想必很是诧异,所以,在他快要擦肩而过时,终于禀报道:“禀……大少爷,二少爷方才回府。”
“嗯?”仍旧是微微上扬的柔和声调,然后他不置可否地继续前行。倒是俞珂在他身后吃了一惊,“二少爷?原来你还有一个弟弟?”他不答,只顾走路。俞珂知他从不多加解释什么,他不说,她也就住了嘴。
乾毓官邸很大,院子也多,大户人家本就不缺地皮,这些俞珂当然知道,所以当她看见师宇抱着顾徽走进他自己的九皋楼时,她就知道他是故意的!这个看似温雅如水的男人,心思却诡异得近乎邪魅!她明了地微笑,然后认真地道:“以你之能自然不要我帮忙。顾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算做亲人的人,你一定能救她,对不对?”
他微笑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道:“你等我。”然后当着她的面掩门消失。俞珂见门扉合拢,毫不犹豫地折身立即走开。
室内,日光蒙淡。他敛去笑意,立在窗前,静静地对着她脚步传来的方向。方才她的那个语气里似乎并没有他期许的情绪起伏,而他自己却莫名地有些烦躁起来。
他不自主地抿了抿唇,接着慢慢上前仔细净了手。床边有一只高大的乌木柜子,高低错落却又整齐有序地摆满了各种匣子。他打开其中几只的盖子,取出金针而后施针与顾徽身上几处穴位,又一次净了手,取出一柄银色的小刀,划开了她的皮肤……
顾徽只觉得自己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居然还很清醒,而且她欣喜地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不会痛!顾徽“耶”了一声,喜滋滋地东张西望,掀开被子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一丝不挂!
“哇——”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几乎可以瞬间贯穿一堵厚墙!
然后一道软软的声音不急不徐地响起,“姑娘似乎恢复得很好?”
顾徽大惊于屋内还有人,并且听声音还是个男人!她一把拥过被子,脸顿时涨得通红,紧张地反问道:“你是谁?”
男子笑答:“连救命恩人都不认了么?”
顾徽侧头盯着他,反复打量。平心而论,这是一个长得十分精致的男人,穿着一身也是很精致的有着很淡很淡水蓝颜色的衣裳,看人的目光也十分温和无害,而此时望向她的那双眼睛黑得尤其深,她从来不曾见过这样颜色凝重的瞳色,莫名地让人不由自主地心软。她摇了摇头,又道:“你救了我?”
男子仍旧在笑,“看姑娘之意,似乎并不感激在下之举?”
“也不是。”顾徽道。自从变成狐狸之后,她的心脏和神经好像都强壮强悍了许多,她也不是很惊讶或者很害羞,又继续道:“不过,是你脱了我的衣裳?”
他点头,笑意不减。
顾徽瞧着他,怀疑他的平静是有些等着看她好戏的故意,于是手一挥爽快地道:“也没什么,我无所谓啦,反正不过是给男人看了一下,还是要谢谢你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