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岁月 作者:靡宝_-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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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着眼睛,风趣说:“在我不记得过去的事的时候。”
“那也有个具体时间。”
“林小姐,我苦恼已经来不及,哪还会注意记下这日子等到下一年庆祝失忆周年纪念。”
“你有隐瞒。这不是意外导致的失忆。”
“医生,你是科学的化身,怎可以这样武断?”
他裂开嘴笑了,我看到了他尖尖的牙齿。不知怎么的,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有种美感。
我摊手,退一步,“大概时间?”
“盛夏的时候,约莫7月末。”
“没有遇到什么人认识你的?”
“没有,”他摇头,“没人突然抓着我的手说,KEI,我终于找到你了!然后带我回家,把我塞进干净柔软的床里,给我一杯热咖啡。都没有,我一直流浪。”
现实中是即使迷路了也只找得到问路的,而没有领路人。这年头已经没人谁会来管你死活,救得了自己的还是自己。
“发现自己酗血呢?”
“那是本能。有人袭击我,我反抗,然后干掉了他。”他眯着眼睛,用手比画了一下,“抓住他不让他反抗,那时想也没想就咬住了他的脖子。”
我哗然,“那你是怎么来的玛莱巴?”
他挑挑嘴角,“我想我未曾离开过……”
未曾离开过?
这样的一个人曾和我在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同一方空气。
他曾有怎么样的过去,一个怎样的过去?他可爱过?他可失去过?
Kei沉思的时候总是美的。他什么时候都是美的。
仿佛郁金香一样高贵孤独的美。
但他始终是一个人,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来欣赏他的美。
流金岁月'五'
关风把我叫去。
他放下手里的工作,问我:“可有什么进展?”
“刚讨论完天气,正在谈论午茶。”我说。
他不满意:“你去陪他,并不是为了谈天打发日子。”
“他和我说了他的梦。”
“梦了些什么?”
“迷路,奔跑,女人,孩子。我还没理出头绪。”
“留意他说的话。”
我提醒他,“我是有职业道德的。我不会出卖病人的隐私。”
“他若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我们打听来也无妨。”理由多着呢,又补充,“前些天的克米亚大厦爆炸案知道吗?”
“全玛莱巴的人都知道。”
“玛莱巴这一年来治安很不好,你出门多多注意。”
我觉得奇怪,问:“平头老百姓,谁打我主义?”
他叹气,也没说。他是个死鸭子嘴硬的人,我便不再多问。
我回家看母亲,我总在周末去她那里吃饭。她也是寂寞的,大都市里寂寞的人太多,好像任何一个人拿出来一分析,都是寂寞的。
这就是所谓都市病了。
我一走进屋子,就听到那台古董流声机在放着一首老歌。一个女声如怨如泣地唱着:
“回忆过去
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为何你还来
拨动我心跳
爱你怎么能了
今夜的你应该明了
缘难了
情难了……”
我心中隐隐一动,呆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
这歌小时候常听。
母亲从里屋走了出来。她今天穿一件雪青色旗袍,身段一点没走样。懒洋洋地伸手给窗台上的晚香玉摘去枯叶子,边问:“路上还好吧?刚才新闻里说二环出了车祸瘫痪了一半。”
我笑:“你成天只管你的花。二环重建的时候改道了,来你这不往那里过。”
她对一旁的老仆人笑:“我是不大出去走动了。”
老仆人为女主人说话:“不出去也罢。最近治安突然坏了起来,太空港都有抢劫杀人事件,政府大厦门口路灯下站着流莺,简直倒回去了70年!”
我笑起来,问她:“这放的是什么歌,怪好听的。”
“叫《不了情》。”母亲回答。
呵!仿佛是旧上海的歌。
“善雅是什么时候回来?”
“周末。”我说,“祖母要过生了,整岁,她再不乐意,也是要回来意思一下的。”
Saiya极不喜欢祖母,不过说起来她喜欢的没几个人。我都不知道她是否喜欢我,我们做朋友,是在林宅没有选择的选择。
“你们都不喜欢老人。”母亲叹气,“她其实很寂寞。”
我可是怕了寂寞的人了。人人都说他寂寞,需要人陪,我寂寞又是谁来安慰呢?
我问母亲,“哥哥说是放了酒在你这里,我先拿去喝了,回头给他说。”
母亲宠溺地笑,“鬼丫头,你自己和他解释,我不管你。”
她的确渐渐不理任何事。父亲去世20年,子女长大成人,可以照顾自己。她卸下重任,退居二线,悠闲养老。
若没有母亲,我和关风该如何熬过失牯的岁月?
我翻吧台,“白兰地,杜松子,拿破仑,喝都喝腻了。”
母亲在身后叫:“我的小祖宗,你这话是女孩子说的吗?”
“我哥把酒放哪里的?”
母亲从小冰柜里拿取出一瓶威士忌。
我揶揄地笑,谁稀罕威士忌?
“不要小瞧这瓶酒。”母亲说,“这就是‘一生钟情’,劳伦斯哈德威斯公爵家地窖里的珍藏,世面上足值3000多金。你爸爸在世的时候也只喝过两瓶。”
“3000金换一生的钟情?”我冷笑。
母亲幽幽叹一口气,“有时,生命都换不来一生的钟情。”
我从母亲那里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家。
带了好酒自然要去酒吧喝个痛快,我是那种喜欢在酒吧喝自己酒的人。于是一路开车去了郁金香广场。
Tulip酒吧的酒保一见是我,裂开嘴笑:“林小姐,一个月没来了。”
“想念我了?”
“想念你的小费。”他说老实话。
我把酒从包里一拿出来,他立刻发出赞叹声:“乖乖,有钱人真是不同!这值多少钱啊?1000?2000?”
“睁大你的狗眼,”我好笑,“足足3000金内部价!”
他恍然大悟,“骂得好!骂得好!”转身取我私用的杯子。
这时我突然觉得有一道诡异的目光盯住我的后背,让我浑身不舒服。
正要回头,酒保低声喝:“别动!”
我立刻如给念了咒语一般定住,“怎么回事?”
他另给我倒了杯威士忌,“你身后15米远的地方坐着四个男人,这两个礼拜天天到这里来,有小姐说他们在打听你。”
“我?”
“你一进来他们就在看你了。林小姐,你最近可是惹了什么麻烦?”
我无辜得很,“我照常上班下班,约会省亲,良家妇女一个。”
“他们目标在你。你最好立刻联系家人,或通知警方。”
通知警方势必惊动母亲,我不愿意。
我立刻打电话告诉翔。
他沉默了三秒钟,说:“在原地不要动,我派人接你,保证十分钟内到。”
我呼出一口气,收起了移动电话。突然见酒保又在对我挤眼睛。背后那四个男人已经站了起来,分明是往我这里走过来。
“怎么办?”我开始发虚汗。
他建议道:“可以去洗手间。”
“我想离开这里。”
他帮我把酒收回皮包里,“祝你好运。”
我怎么愿意坐以待毙?
这个酒吧出去正是郁金香广场,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夜晚的风很劲,吹得我的头发乱飘。我拉紧衣服往SYOU的塑像走去,那里人最多,除非他们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劫持独身女子。
Syou在天有灵,也不会饶恕他们。
我一直看着Syou的塑像走去,他脸转向另一边,还是那么无知无觉地望着某处。莫非是看厌倦了世间百态,眼不见为净?
那四个男子一直跟在身后,若即若离,并没有采取下一步行动。
我决定继续留在人群中。只需要十多分钟翔自会率领人马杀过来。
玛莱巴的夜色柔媚得仿佛还是个二八少女,我抬头望天,它已经被辉煌的灯光照得呈半透明的橘红色。
如此美丽。我则在逃避不明的跟踪。
一个黑色的影子闪了过来,下一秒我手里的皮包已被扯住。抢劫!
居然还遇到了抢劫?!
那个青年见得手了,转身就跑进黑暗的巷子里。他太急噪,没注意到皮包的的背带还套在我手臂上,力气又极大,我便给拉得跌到地上。
场面瞬间混乱,我怒道:“滚!”
他还不死心,见我是单身女性,居然一把拉我到阴暗处,命令我:“把其他值钱的交出来!”
我往外面望,却没有看到跟踪的人,也没看到警察,路人麻木地走过。这个人现在正用一把军刀抵着我的小腹,我也许该庆幸他劫的只是财。
我把手表摘下来,我只有手表。这人运气不好,我从不戴项链。
我把东西交过去,他伸手来接。然后我听到了嗖地一声,伸过来的手停住了,三秒钟过后,他倒在了我脚下。
一声尖利的叫喊回响在这条阴暗的巷子里,我颤抖着不敢确定这是否是自己的声音。
我的左边是开枪的人,那是跟踪者之一,我的右边是个清洁女工,还在不断地发出尖叫声。
“快住口!”我冲她喊。下一秒她就再也喊不出来了,一个男人在她身后掌击她的后脑,她同我脚下的人一样晃了晃倒了下去。
他们来真的。
我瞪着开枪的高大男子,我可以看到他手上安了消声器的手枪在玛莱巴柔媚的月光的照耀下反射着荧蓝色的光芒。我的手在身后的墙上摸索,然后我闪进了后面的一条小小通道里。
这是绑架。他们本可以一枪击毙我的,却宁愿一路跟在我身后。
我没有经验,完全不得要领。
我不熟悉这一带居民区,但从巷子里可以望到医院高高建筑。最高处有暖暖的黄色灯光,那是KEI的房间。
我便向着医院的方向跑。 才走几步,就发现已经给包围了。
我无路可逃,那个抢劫的青年将我拉进巷子帮了他们大忙。
其中一个人向我走来,说:“林小姐,有人请你赏月。”
鬼才信!
我厉声问:“你们要多少钱?”
那人讥笑道:“那是和令兄讨论的问题了。”说罢手一挥,其余三个男人统统靠了上来。
黑暗中一个男人的手围住我的脖子。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窒息。一种熟悉的恐惧在那时控制住了我的身体,而我的身体帮我的大脑做出了判断,当下反击。
我将手袋一丢,伸手狠狠戳中他的眼睛。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我有能力反抗,有片刻的失措。随后他们掏出了枪,对准了我。
这下我没有戏可唱了,我快不过子弹,我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冒险。
也就在这时,旁边一处黑暗的角落里响起了物体翻落的声音。我们纷纷望过去。
就那一瞬间,乘着大家接除戒备,一个黑影窜了过来,一拳击下一个拿枪对着我的男子。
多么及时,仿佛已经彩排过无数次。
我不失时机,屈起膝盖对拉我右手的人踢去,正中一个好女孩不该知道的位置。他吃痛松开了我。
那个小头目模样的人迅速掏出枪向来者射击。对方身手极为敏捷,一闪就欺到了他的身前,抓住他的手一反转,对方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枪落到了那个陌生人手中。
一分钟不到,形势就全部倒转了过来。
那人用枪指着那个小头目的头,一边将我一把拉到身后。他的身型高大,遮住了月光。
附近居民楼已有人家开了窗户向下张望。
那帮人都识时务,看到在要强行把我带走已经不可能,于是鱼贯离开,撤退得非常成功。
我的英雄这时才回头看我。
他背着月光,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说:“小姐,以后独身外出可要特别注意。”
我只想笑,向他询问姓名。
他笑,牙齿雪白,在黑暗中特别明显。
他去把我的手袋拾回来交给我,说:“我姓路,名人。”说完转身离去。
我有片刻失神。
翔将我带回医院。
我的脚上都是伤,裤子也脱了线。他边给我上药边问:“都是些什么人?”
“我不认识。”
“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他们一门心思带我走。”
“我们的人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
“是。惊动了附近的邻居,怕引来警察吧。”我圆谎。
翔叹一口气,说:“岚,那只是绑架。”
我奇怪,“我没说那不是绑架!”
他不语。
他暂时离开后我问身边人:“去问问我的病人是否已经睡下了。”
一会儿来了消息:“没有睡,林小姐可以随时上去。”
我掂量了一下包里的那瓶酒,上去找Kei。
KEI已经关了灯。
今晚月光极好,落地窗大开着,荧蓝色的光芒照耀在地板上。窗外就是一轮圆月,我可以清晰看到月亮上的坑。
KEI对着窗户坐着,听到有人进来了,说:“林小姐吗?来得正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