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缺 作者:浅斟慢酌-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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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热的夏天过去,进入秋天以后,就又到了户外活动的旺季,有闲的人们终日流连在山水美景中赋诗饮酒,骑马射猎,乐而忘返。
这天一早,太子带着大队随从,去往长安城西的皇家园林上林苑度假,同时邀请了一些官员同往游玩,主要是一些高官子弟和文采丰流的雅士,郭岱也在被邀之列,张丰作为太子侍从随行前往。
上林苑占地广大,景色优美,整个昆明池尽在其中,昆明池附近有离宫别馆数十处,整个上林苑集自然山水和建筑园林于一体,美景处处,令人流连忘返;原本带着些热气的风,滤过树木,行过水面,也变得清新凉爽,令人心旷神怡。住宿饮食自有人安排得妥妥当当,王孙公子文人雅士们只管跟着太子殿下在山水美景间坐卧游玩,这时候礼教并不像后世的严格死板,面对皇室成员官员士子们也还不必诚恐诚惶,何况太子性格宽厚随和,不拘小节,所以众人虽是跟随着,却并非紧随,多数人各赏各景,各说各话,当时的士人最讲究是风度气韵,稍有文名的人无一例外地都修炼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服装讲究的是轻薄飘逸,就连冬天都不愿多穿,只见花间树下,亭谢之间,轻衣飘飘,袍角飞扬,直如仙境。
缓行之中,一畦洁白的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却是一片含苞欲放的秋海棠,芬芳的气味和洁白的颜色,在这树翠花红间显得格外雅致,难怪引得众人纷纷驻足。这是雅人雅集,因此吟诗赋对是免不了的,更何况有了这么好的题目,张丰一听又要作诗,赶紧就往后面溜,她在之前的文人集会上已经先后贡献了几首诗,她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肚子里的存货得尽量留着应急,平日能躲的时候尽量不出风头。因此悄没声息呆在人后,心想反正人多作个滥竽充数的人也不难。有灵感的人先后当众念出自已的诗作,大家互相品评吹捧一番,没作的人也没人勉强,本来嘛,这种事这不可能要求每个人必作的,张丰的心情也渐渐放松,开始和身边的人轻轻谈笑,谁知这时太子殿下却偏偏想起她这个才子来,点名要他赋诗助兴,这就是人说的“危险总是在人们开始懈怠的时候来临”,这话真是一点不错的。
看看躲不过去,张丰只有上前,太子的面子是不能丢的,没办法只好再贡献一首出来了。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想起黛玉的《咏白海棠》,迅速默背一遍,还好记得很全,本着“做戏做全”的原则,张丰在花圃边徘徊几步,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漫声吟道: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还没有念完,就引来一片轰然的叫好声,一是这诗句的确风流别致,二呢就给太子面子了——太子看好的人,怎能不适当地捧捧场呢?张丰拱手谦谢,待到人声静下来后接着念下去:
“月窟仙子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张丰吟毕,众人又品评一番,有人说后半阙有些失于伤感了,不太应景,也有人说只有如此才能对应前半阙的冰肌玉骨,还有人说听了这样诗句使人觉得沁凉扑面,暑气顿消,这个新奇有趣的评论却得到很多人的支持,连太子都点头表示了同意。
事情本该到此结束,张丰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又可以继续跟在后面混下去了,不料却碰到个娇纵惯了喜欢找碴的家伙——丞相之子、黄门侍郎苻印。苻印是太子儿时的伴读,从小在一起长大,关系自与旁人不同,见大家都夸张丰的诗好,便笑嘻嘻地说道:“早听说张无缺才思敏捷,今日看来果然不错。既然殿下喜欢,你就再作一首吧,若能让殿下满意,本侍郎重重有赏。”
张丰气他的轻浮,但仍然忍耐地说道:“不敢当。只是张丰才疏学浅,怕要辜负侍郎美意了。”
人人都明白张丰未必不能,只是不愿罢了,毕竟被人用如此轻慢的态度对待,任谁都会觉得不爽。
可是这位黄门侍郎却是个不接受拒绝的人。见张丰推却,其他人又一副很高兴看到他吃瘪的样子,不禁恼羞成怒,倒逼着张丰非做不可。这下连太子也觉得他这个样子太难看了,便说道:“这个海棠诗本王已经听了许多,任何人都不必再作了。我们也别老是赏海棠了,现在到别处走走吧。”苻印这才罢了。
张丰对于苻印的无理并没有太在意,不料苻印倒从此记恨上了张丰,这是张丰始料未及的。
张丰在太子府看书喝茶地混日子拿工资,有时也会觉得对良心不安,加上赚钱之余,她始终觉得这印刷术如果只用来印印日历挣点小钱,未免太可惜了,又见苻宏对自己还算不错,而且他有的是人力物力可以将印刷术发扬光大,便决定把它献给太子。此时,苻坚的生辰将近,太子正愁没有合适的礼物可以打动他父皇的心,听张丰说起这印刷术的作用和意义,不禁眼前一亮:父皇向来重文教,如果可以在他生辰这天送上一本印刷出来的书,一定可以博得父亲的欢心。于是马上组织人手,由张丰负责,立刻着手印刷一本献给皇帝的书。
做了太子洗马后,与张丰结交的文人士子以至于各级官员,都比以前更多了,各种聚会也就多起来,可是张丰却越来越不喜欢,特别是家宴。
以前和郭岱一起参加的多数是在户外进行的诗会或者清谈聚会,一群宽袍大袖,风度翩翩的文人雅士置身于山水间,或高谈阔论,或低吟浅唱,或对月长啸,或借酒佯狂,都是有情调有意思令人陶醉的事情,张丰总是乐此不疲。
可是家宴却不同。如果只是围在一起喝酒吃饭,听听丝竹看看歌舞,虽俗套,却也不至于令人难以忍耐,真正令人难以忍耐的是,有不少在外面看起来衣冠楚楚、风雅无比的人,在自己家里时却表现出令人发指残忍和冷漠,他们把人命不当一回事,对家里的奴婢更是根本不当人看,不仅生气时拿来泄愤,有的人甚至高兴时也拿人命取乐。张丰曾经在这样的家宴上救下数个奴婢,有时靠机智,有时凭面子,有时用东西换,把那些倒霉的奴婢弄到自己家里来,这些在生死边缘意外获救的人,无一不对张丰感激涕零,张丰无疑由此获得了一批忠仆,这也可说是一种意外收获,但张丰仍然十分厌恶家宴,能不参加就决不参加。由于籍家宴看透了一些人的真面目,张丰甚至连参加诗会和清谈也不那么热心了。
但频繁的交际无疑也大大丰富了张丰的人脉,张丰结交了一些新朋友,不过他们既不是风雅的文人,也不是手握重权的高官,而是些“粗鄙”之人,他们多是一些“技术工人”出身的官员,当时的人们讲究风度气韵,可是这个“风度气韵”并不是天生的,而是闲闲养出来的,那些因为在本行业中表现突出而被提拔上来的小吏,都是从底层拼上来的,他们哪有那种东西?别人因此瞧不起他们,可张丰不同,受前世观念的影响,张丰对于“专业人士”,有着发自内心的尊重。他们感受到张丰态度的诚恳真挚,言谈中见张丰又颇有些真知灼见,于是就很真心地尊敬张丰,颇有些人把她视为知己良朋。张丰也觉得他们确实比较平易朴实,容易相处,也很喜欢和他们交往。不少人对张丰的这种择友倾向表示鄙视,张丰也并不很在意,反正张丰本人的外在形象绝对是风度翩翩,气质高华,再加上文采斐然,别人倒真不好说她俗呢。
当了太子洗马以后,不仅仅是交往的人多了,送礼的人也多了。送礼嘛,反正礼尚往来,大家用自家富裕的东西送来送去也没什么,可是这个礼可不光是财物,这个时候奴婢也是大家互相赠送的普通物品之一,别人送来了,张丰不能不收,但让她把活生生的人当作货物再送出去,她却是下不去手的,就只好回以物品,可是问题也出来了,——人太多用不了怎么办?
张府现在不仅有了专业的厨子,还有了歌舞伎,有了成群的仆婢,张丰、裕儿和殷诺,甚至程兴和无悔的生活起居都有了专人照管,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别人送的,但即便如此张府仍然有不少富裕人员。
张丰扩大了针织作坊,把多余的女婢都送去由春红管理的编织作坊那里去了,多余的男丁却一时不知如何安置,因那次在梅院见面,无情考虑后答应帮张丰做事,张丰本打算让他帮忙到各地开分号,后来计划有变,——最大原因还是缺少精明可靠的管理人员,开分号的事被搁置下来。张丰见无情因无事可做而萌生了去意,便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把那些男丁带去一个秘密的地方训练,无悔回来后,张丰又把另一批人交给无悔,也让他自己找地方去训练,这些人大都是些武官送的,身份是奴客,很多人都上过战场,正好把他们训练成武装人员,——生在乱世,多加点小心是必须的,反正现在也不缺这点钱。
张丰也结束了她的独居,她现在有了一个贴身的女婢,张丰为她取名叫夏绿,也是张丰在宴会上救下来的女孩之一,张丰见她淳朴可靠,吃苦耐劳,且精通针线活,就让她住进了梅院,打理自己的贴身事务。夏绿的名字是从春红而来的,其他还有两人也是张丰取的名字,一个是管理府中杂务的秋橙,一个是管歌伎排练和表演的冬紫,都是精明能干又温柔美丽的女子,人称张府四婢。
张府如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寒碜的张府了,如今,张府有谦恭有礼的仆婢,有精致美味的菜肴,新鲜雅趣的歌舞,热情风雅的主人,所以傲雪园的宴会是很受人欢迎的,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张府的服务有欠体贴,更衣如厕的地方没有奴婢服侍,宴席之上也没有女婢贴身相陪,而且张无缺从不把他的奴婢送人,有人开玩笑说张丰是个只进不出的守奴鬼。
在秋高气爽的时节,人们连歌舞表演也从室内移到了室外,当然,尊贵的主人和客人不可能曝晒在阳光下,一般是坐在敞轩里的,但为了就某个景致,有时也特别搭个看棚,不过演员们就没这么好待遇了,通常一无遮拦的阳光下就是她们的表演地,因为光线充足,客人们可以看得更清楚。攀比,是什么时候都少不了的,女孩的漂亮程度,乐师的演奏水平,曲目是否新鲜等,都是谈论的重点话题,目前整个帝国几乎没有战事,经过多年征战后真正的和平似乎终于来临了,所以这个秋天的娱乐活动就格外活跃,但活动那样频繁,一遍遍的重复使得人们对于歌舞表演渐渐产生了审美疲劳,到了后来,表演的内容和水平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了,稍稍新鲜的形式倒能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在此情形之下,张丰受命组织一场新颖的表演为太子殿下的游宴活动增色,——原本这不关张丰的事,但詹事——太子府管家的托请,她能不理会吗?
可是张丰对于歌舞表演真的一窍不通。她前世是个舞盲,所以对于表演从来只是看看,没有留过心,再者说照搬后世的舞蹈也过于惊世骇俗。可你说自己不懂吧,人家说不必懂,张洗马你点子多,只需想个新鲜的点子,事情自有人去做,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丰还能怎么办?只有挖空心思去想点子。
想来想去,最后,张丰决定弄一场服装表演。
她很喜欢这时的服装,虽然穿上做事有些不太方便,但实在是非常显气质,人多时尤其能现出一种大气和高华的气象,而且服装的款式也很多样,不同的人穿着不同的衣服,除了张丰似乎也没有人觉得不方便。张丰还想知道历代的衣服都是怎么样的,正可趁机满足下私心,反正用的都是太子府的资源。
先挑人。满府的奴婢轮流在她面前走过,先挑出走路姿态优美的,然后从中选出身材好相貌又出色的男子十名,女子二十名,备用。张丰无法教他们走猫步,她不会,所以打算让他们就走自然步。
然后挑衣服。歌伎们的表演服就有不少,不过当然不够,所以张丰指定了一批式样,让管事去弄,这都容易,难的是古代服装,参考古画上,器物上,以及书中的记载,还要符合规定的礼制,这下不但动用了裁缝师、画师,连精通周礼的太学博士都麻烦到了,到底是资源丰富啊,这么繁杂的事务,也只用了十天的时间就一切准备停当。
虽然很多事只需交待一声就有人去做,但张丰这些天还是很忙,倒不是忙表演的事,而是忙着剪头发和剪衣服,因为她想要推出一款现代装,看一看人们的接受程度,也增加一个看点,万一人们对服装展示的兴趣不大,反应平平,也可以在最后给出点刺激,不至于完全没有讨论的话题,不然她动用这么多人力物力却只看得人直打呵欠可就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