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账号-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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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马吉特对自己说,拥有这种权力的家族在巴塞尔并不少见。但是对当局傲慢无礼,并且实实在在地说出“如果为了保护我们的隐私而剥夺了世界对这些遗迹的权力,那就剥夺吧”这种话来,却是典型的施蒂利家风。
卢卡斯·施蒂利让人伪装了这些古迹。他叫人种上草皮并浇水,让灌木丛长起来。剩下的便是老天的事了。做这件事的仆人都走了。还记得那个时期的事的人除了马吉特自己和管家乌希之外都走了,乌希可能已经记不得了,因为对她来说,那件事没有什么意义。只有马吉特记得。只有马吉特对她去世的父亲的傲慢自大感到惊讶。
而且会永远惊讶,她想着,离开了窗边。他要么是个疯子,要么是个天才,或者两者都是。但是他的决心却留给了她整个施蒂利帝国,让她牢牢地抓在手中。而且不管卢卡斯是不是这么想的,他对她的影响足以使她死死地抓住它不撤手。
她在那张写字台——一张长长的深色核桃木修道院餐桌——边坐下,一下子那种沮丧感又落到了她的肩上,像一个沉重的魔鬼,一个教堂排水口的那种阴险的滴水嘴魔鬼,张牙舞爪,乜斜着眼睛。
她拿起了从她办公室送来的本周的信件。
几年来她在施蒂利国际有限责任公司担任了一系列的经理的职务。是些看上去适合女性来做的职务。她的第一个职位是领导一个部门,为已婚妇女开发一项有限信用贷款计划。在瑞士的历史上,直到那时,没有哪个妇女得到过信用贷款,除非是以她丈夫的名义,用她丈夫的签字。现在,由于有工作可以提供保障,便向她们提供了一笔数额很小的信用贷款,只准用于传统的零售购物。实际上不过是百货公司的赊账卡,但也算是瑞士金融业向二十世纪迈出的摇摇晃晃的半步。全信用卡还没有出台,但马吉特已经胸有成竹。
成功地建立了这一崭新的施蒂利部门,并悉心地照料到它赢利之后,马吉特被她的叔叔提升为助理副总裁,这是自从有了这个世界以来瑞士银行中的第一位女副总裁。在这个头衔下是一份全新的工作,她决定为妇女时装店、如雨后的蘑菇般建立起来的少年保健业等妇女经营的高风险的行业提供资金,银行是否可以赢利。
马吉特突然停了下来。她一下子厌倦了翻阅没完没了的办公室信件。她把文件夹推到一边,接着看私信。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绝大多数的私信不过是账单或者广告或者这样或那样的出版物。好像她背上的那个魔鬼在强迫她把业务邮件放到一边看个人信件。
她一下子停住了,手指好像被冻住了,这是封长信,盖着航空条纹章,贴着三毛一的美国邮票,回信地址是哈佛商业管理研究生院,剑桥,马萨诸塞,她的手指麻木了。
她打开信封,扫了一眼校友办公室寄给她的这封信,信上落着仿制的个人签名,某个聚会晚餐的通知和例行的捐助请求。她怎么知道这堆信中会有这封信?为什么她肩膀上的那个魔鬼会叫她找这封信?
她把这封信,还有她已经看过的大部分个人邮件,都扔进了废纸篓中。然后她靠在椅子背上,坐在这张长长的核桃木桌边,重新凝视着窗外的河。驳船已经不见了。但湍急的河水依旧波光粼粼。
查尔斯河很直,一样的宽,对岸的河边鳞次栉比地排列着波士顿的摩天大楼,微波荡漾着五月末的阳光,几只小艇划着小之字型驶过河面,在春天的劲风中像水生峙一样飞快地冲来冲去。
他现在在哪儿?东京,听人说。
想想他的大块头被日本人包围着,挺有意思。他们之间互相吸引最初是因为两个人都是高个。看上去配得上和马吉特一起遛弯儿的男人并不多。穿上高跟鞋,她差一两英寸就到六英尺了。
她的手指为什么会摸到那个信封?她已经有几个月没想他了。魔鬼长长的爪子刮过她脖子上的皮肤,一阵颤栗透过她的肩肋,传到她的脊柱。
胡思乱想。马吉特站了起来,摇铃叫乌希。午饭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从早晨在伦敦吃过早点之后就没吃过东西了。
但是,尽管如此……他现在在哪儿?
第十一章
当马修·布里斯到达巴塞尔一莫尔豪斯机场的时候,那香味肯定是酸葡萄的香味,或者说当UBCO的车沿着机场以东宽阔的国际高速公路飞驰的时候,他是这样想的。公路的两侧拦着足有二十英尺高的防护铁丝网。
在这个钟点上,高速公路朝巴塞尔方向的车道几乎是空的,而朝西的车道却挤满了载着办了一天事的人去飞机场的出租汽车。一辆专职司机驾驶的大型标致汽车朝飞机场的方向蹿了过去。车的后面一动不动、笔直地坐着三个日本人。
布里斯眨了眨眼睛。不可能。睡眠不足,加上活受罪的长途飞行,让他看花了眼。那些不是日本人,或者不是他今早在奥利机场下飞机时遇到的那三个日本人。不可能。晚上得睡个好觉了。
对于公司派来一个神出鬼没的暗探给了他一堆他并不很需要的情报,他直到现在还耿耿于怀,不过有两三页打印的有关施蒂利家族控股企业的文件却显示出了良好的侦探水准。柯蒂斯可能是个低能儿,但确实是在搞调查。
马修·布里斯向后靠在汽车硬邦邦的靠背上。四开门的奥迪,他肯定这不是UBCO巴塞尔车队中最好的车。但是那个经理他妈的为什么不来机场?
当车接近大巴塞尔的城界时,太阳已经在他的后面了,正落入西边的地平线。他有UBCO驻巴塞尔经理的名字,一个姓谢尔特的家伙,怎么会姓这么个姓。但那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他犹豫了一下,没从机场给他打电话。他应该来迎接他的继任者和新老板,而他甚至连走过场的礼节都不顾,这太不能令人满意了。这一切似乎都可以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布里斯习惯性地想到要找出矛盾之所在,以便面对面地迎接它。他肯定谢尔特对布里斯的上任非常恼火,所以搞这种小动作来报复。
他知道他心里窝着火。而且他明白谢尔特把他晾在飞机场仅仅是他觉得窝火的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柯蒂斯。
他知道UBCO给他派来他自己的私人侦探是想帮他。但是身边有柯蒂斯这么个人却是把双面刃。你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准确的情报。但同时他又的确是在为UBCO监视你。是的,没错。
不论是谁决定把他和柯蒂斯粘在一起,一定不会是他的老靠山伍兹·帕尔莫。对此,布里斯确信无疑。只要他在旅馆中住下来,甚至在找公寓之前,就得给帕尔莫打个电话,约个日子拜访他。
奥迪车的速度已经慢下来许多,它正驶过沃尔塔广场,进入埃尔塞瑟街。这时正是下午的交通高峰期。布里斯知道瑞士银行的关门时间比美国的晚,在四点之后。就在前面的那个街区,就在看上去像是一排紧靠着莱茵河河岸的高大的中世纪房子下,布里斯看到了一家旅馆的不起眼的入口。他四下里看了看,看到一块街道铭牌,上面写着“脱顿唐兹”。
布里斯开始不敢肯定那就是德莱凯尼根①,就是UBCO给他的各种各样的手册和小册子描绘的那家旅馆。这家旅馆所有的招牌都表明它是“特洛瓦罗瓦”②但是,当布里斯试探性地把它的德语名字念给一个门房听时,“没错,我的先生!”这句回答似乎是再确定不过了。
①德莱凯尼根(Drei Konige)是德语,意思是“多个国王”。
②特洛瓦罗瓦(Les Trois Rois)是法语,意思也是“三个国王”。
当门房和服务生蜂拥而上围住了他的车,把箱子从后车厢中提出来,并雨点般地把“请,布里斯先生”浇向布里斯时,酸葡萄的味道消失了。这最起码可以肯定他们在盼着他来。谢尔特,或者UBCO分理处的某个人没有忘记给他订房间,当司机给他一张表要他填时,布里斯才意识到奥迪是租来的。这么说,有人还安排了车。
谢尔特在这套房间上也没少花UBCO的招待费。三间的套房全都临着莱因河。付过两名行李员的小费之后,他拉开大起居室的一扇窗子,探出头看着河水在他面前从左到右飞快地流走。
在他的右边有一座挤满了小车和卡车的桥,通向河那边的城区。在他和桥之间有个小码头,停泊着一艘小游艇。似乎没有什么人上下游艇。在他的左边,一艘系在越空缆绳上的小型渡船正稳稳地横渡莱因河,船体被急流冲得斜朝一边。
布里斯回过头来,走到电话机边。“有没有给布里斯的留言?”他问管理人员。“有没有信?”
“没有,布里斯先生。”那人立刻答道,“如果有,你登记的时候我们就会交给你的,先生。我现在要不要送点什么来?任何提神的东西?冰啤酒?”
“不,谢谢。”
布里斯挂上电话。谢尔特还来劲儿了。这根本就不是不认真或者愚蠢。这简直就是侮辱。他被有意地给忘了。
布里斯外衣也没脱,就在一张舒服的扶手椅上坐下来,盯着地板上的那一小块东方地毯有好半天。他是不是小题大做了?在超级礼貌的日本呆了四年是不是把他给宠坏了,无法适应西方了?
他摇了摇头,把手揣进衣服口袋里。过了一会儿掏出了一本红皮小字典,扔在一张茶几上。脱顿唐兹。死亡之舞。给街道起这么个名字也真他妈的滑稽。
马修站起身来,开始在屋里踱步。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可以感觉得出来。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这让他有点心惊肉跳。不了解这座城市,或者当地的人,或者甚至不懂这里的语言,就更让他坐立不安。
他大步走到电话机边,从总机接线员那里问到阿申福斯达特街UBCO分理处的电话。电话在另一头响了。响了十几声之后,布里斯把电话挂上了。
他打开公文箱,拿出一个文件夹,在里面找到了柯蒂斯给他的一扎文件,并找到了帕尔莫的地址,是在鲁加诺附近的一座小镇。他把地址告诉了接线员。然后他又开始踱步。房间很大,差不多有三十英尺长,但是布里斯似乎四五步就跨过来了。
十分钟之后,他突然脱掉外衣甩在床上。又过了五分钟,他拿起电话间接线员怎么回事。
“没有回答,布里斯先生。”
“叫客房服务给我送瓶冰啤酒上来。”
那种出了什么问题的感觉现在已经非常实在了。UBCO没人回答。没有留言。没有帕尔奠。他的目光落在了柯蒂斯写在那几页材料中的一页便条。“马吉特·施蒂利小姐,施蒂利城堡,巴塞尔兰德。”还附上了电话号码。
布里斯脚跟一转,踱到窗前,拉开窗帘,盯着下面的河。一列驳船向下游驶去。桥上的车流已绎停滞不动了。当然,也没人按喇叭。无声的交通堵塞,布里斯注意到。
他不会给她打电话。这再清楚不过了。一定是接待委员会出了什么问题。要么是他们以为他不是今天到,要么就是谢尔特这个杂种对他恨入骨髓,而且也不在乎让他知道。
布里斯试着平静地作了几次长呼吸。他不会给她打电话的。在一切安排妥当,站稳了脚跟,也打下了块地盘之前,他是不会去打开旧日的情书。即便到那时,他也未必会给她打电话。
他看着那艘小缆绳渡船在莱因河对岸靠了码头。然后他坐回到扶手椅上,定定地看着脚尖。电话随时都有可能响,并且传来谢尔特带有歉意的声音,开始述说那些冗长而枯燥的借口。为什么不会呢。他妈的,这根本不是欢迎UBCO的正式副总裁,你的新老板,即将让瑞士金融业受挫的人。电话随时都会打进来。
脱顿唐兹。他摇了摇头,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摇出去。
要是他前面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猛推一把就好了。布里斯并不习惯近体格斗,也不是那种后退、后退,然后把橄榄球长传给一个不受怀疑的盘球手。他的策略就是带球直冲对方防线的中央,并且冲破它。
他知道这种方法不对。在银行界呆了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他应该轻手轻脚地绕过后卫,得大分。这是他在学院中曾经使用的方法。除了足球场之外,伊利诺斯州卡本戴尔的马特·布瑞克他妈的又能凭别的什么在西北弄到一笔奖学金?但是,这位曾是全美后卫的壮牛般的小伙子终于学会了不直冲防线中央。
布里斯觉得好多了。那种有点不可名状的东西在向他靠近的感觉开始消失了。曾有过瞬间的恐惧,他要把它击碎,直接扑上去,不管它是什么,伸直胳膊把它推开,把它抹向一边,闯过去的时候用护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