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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子不语(下)-第2部分

小说: 子不语(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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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俄而,一靴服丈夫冠珊瑚顶孔雀翎昂然自外入,少年起,执手问讯。坐定,丈夫曰:“顷于树林内得鹰绝佳,甚爱之,忽有何人放火枪,几为所中,鹰逸去,可惜!”伊闻之,始悟为鬼,默不敢语。因诡请如厕,出门上马而驰,仆从六七人,各色若死灰。行数十步,回望之,松楸宿草而已。询之士人,曰:“此马家坟也。昔有马将军者,以阵亡,暨其夫人并一女同葬于此。”
  天厨星
  曹能始先生饮馔极精,厨人董桃媚尤善烹调。曹宴客,非董侍则满座为之不欢。曹同年某督学蜀中,乏作馔者,乞董偕行。曹许之,遣董。董不往,曹怒逐之。董跪而言曰:“桃媚,天厨星也,因公本仙官,故来奉侍。督学凡人,岂能享天厨之福乎?尔来公禄将尽,某亦行矣。”言毕,升空向去,良久影逝。不逾年,曹竟不禄。
  梦中联句
  曹少时过太平书坊,得《椒山集》归。夜阅之,倦,掩卷卧。闻叩门声,启视,则同学迟友山也。携手登台,仰见明月,友山赋诗云:“冉冉乘风一望迷。”曹云:“中天烟雨夕阳低。来时衣服多成雪。”迟云:“去后皮毛尽属泥。但见白云侵冷月。”曹云:“何曾黄鸟隔花啼。”迟云:“行行不是人间象。”曹云:“手挽蛟龙作杖藜。”吟罢,友山别去。学士归语其妻,妻不答;转呼仆,仆亦不应。复坐北窗,取《椒山集》掀数页,回顾已身卧竹床上,大惊,始知梦也。惊醒,起视《椒山集》,宛然掀数页,而次日友山讣至。
  碧眼见鬼
  河南巡抚胡公宝泉,眼碧色,自幼能见鬼物。九岁,犹不言,尚记前生事。能言后,不复记矣。自言人间街衢堂怀,在在有鬼,惟朝廷午门内无人,菜市口刑人处,鬼尤丛集。遇人气盛,避之而行;衰弱,则摩肩而过。或有所揶揄者,其人必病。午前犹不甚出,午后道路纷纷。然其举止,率皆卑琐龌龊,无昂伟正大者。
  公一生不肯入庙,神佛见之,往往起立。尝述所经历者:尊莫尊于东岳大帝,卤簿繁盛;奇莫奇于金将军,遍体金色,毛孔闪闪,生万道金光;丑莫丑于狭面神,身长三尺,面长四尺,阔止五六寸,令人对之欲呕。他如如来、仙子、关公、蒋侯,皆未之见也。
  幼时过土地祠,旁塑牛头鬼,公践其角。鬼随归家,以角抵公卧床,震撼不已。随患疟,牛压其胸,太夫人祭之方去。人问:“胡公官贵,何神佛见之尚起立,而牛头贱鬼乃敢揶揄之耶?”余答之曰:“惟是神是佛,正直聪明,故知其为贵人正人而敬之。牛则无知也,何敬之有?”
  公抚河南时,朔日行香,未至庙,忽低头持扇遮面。司道迎接打恭,岸然不答。公素谦,一旦改常,司道大疑。越一日,乘间问曰:“公某日行香如有意拒绝我等者,得毋有所开罪乎?”公曰:“非也。前日见庙前有天蓬神两位被河神锁系,求我说情。我若允许,则彼原有罪;如不允,则天蓬神缠扰不清,故佯为不见而过之耳。”
  龙母
  常熟李氏妇,孕十四月,产一肉团,盘曲九折,莹若水晶。惧,弃之河,化为小龙,擘空而去。逾年,李妇卒,方殓,雷雨晦冥,龙来哀号,声若牛吼。里人奇之,为立庙虞山,号“龙母庙”。乾隆壬午夏,大旱,牲玉既罄,卒无灵,桂林中丞以为大戚,其门下士薛一瓢曰:“何不登堂拜母乎”牲牢祷龙母庙,翌日雨降。
  清凉老人
  五台山僧,号清凉老人,以禅理受知鄂相国。雍正四年,老人卒。西藏产一儿,八岁不言。一日剃发,呼曰:“我清凉老人也,速为我通知鄂相国。”乃召小儿入。所应对,皆老人前世事,无舛。指待者仆御,能呼其名,相识如旧。鄂公故欲试之,赐以老人念珠,小儿手握珠叩头曰:“不敢,此僧奴前世所献相国物也。”鄂公异之,命往五台山坐方丈。
  将至河间,书一纸与河间人袁某,道别绪甚款。袁,故老人所善,大惊,即骑老人所赠黑马来迎。小儿中道望见,下车直前抱袁腰白:“别八年矣,犹相识否?”又摩马鬣笑曰:“汝亦无恙乎!”马为悲嘶不止。是时,道旁观者万人,皆呼生佛,罗拜。
  小儿渐长大,纤妍如美女。过琉璃厂,见画店鬻男女交媾状者,大喜,谛玩不已。归过柏乡,召妓与狎。到五台山,遍召山下淫妪与少年貌美阴巨者终目淫,亲临观之,犹以为不足;更取香火钱往苏州聘伶人歌舞,被人劾奏。疏章未上,老人已知,叹曰:“无曲躬树而生色界天,误矣!”即端坐趺跏而逝,年二十四。
  吾友李竹溪与其前世有旧,往访之。见老人方作女子妆,红肚袜,裸下体,使一男子淫己,而己又淫一女,其旁鱼贯连环而淫者无数。李大怒,骂曰:“活佛当如是乎!”老人夷然应声作偈曰:“男欢女爱,无遮无碍。一点生机,成此世界。俗士无知,大惊小怪。”
  徐崖客
  湖州徐崖客者,孽子也,其父惑继母言,欲置之死。崖客逃,云游四方,凡名山大川,深岩绝涧,必攀援而上,以为本当死之人,无所畏。
  登雁荡山,不得上,晚无投宿处,旁一僧目之曰:“子好游乎?”崖客曰:“然。”僧曰:“吾少时亦有此癖,遇异人授一皮囊,夜寝其中,风雨虎豹蛇虺俱不能害。又与缠足布一匹,长五丈,或山过高,投以布,便攀援而上。即或倾跌,但手不释布,紧握之,坠亦无伤。以此游遍海内。今老矣,倦鸟知还,请以二物赠公。”徐拜谢别去。嗣后,登高临深,颇得如意。
  入滇南,出青蛉河外千余里,迷道,砂砾渺茫,投囊野宿。月下闻有人溲于皮囊上者,声如潮涌。偷目之,则大毛人,方目钩鼻,两牙出颈外数尺,长倍数人。又闻沙上兽蹄杂沓,如万群獐兔被逐狂奔者。俄而,大风自西南起,腥不可耐,乃蟒蛇从空中过,驱群兽而行,长数十丈,头若车轮。徐惕息噤声而伏,天明出囊,见蛇过处两旁草木皆焦,己独无恙。饥无乞食处,望前村有若烟起者,奔往,见二毛人并坐,旁置镬,芋甚香。徐疑即月下遗溲者,跪而再拜,毛人不知;哀乞救饥,亦不知;然色态甚和,睨徐而笑。徐乃以手指口,又指其腹,毛人笑愈甚,哑哑有声,响震林谷,若解意者,赐以二芋,。徐得果腹,留半芋,归视诸人,乃白石也。
  徐游遍四海,仍归湖州。尝告人曰:“天地之性人为贵。凡荒莽幽绝之所,人不到者,鬼神怪物亦不到。有鬼神怪物处,便有人矣。”
  虎衔文昌头
  陕西兴安州民某六月娶妻,天大暑,路远,新妇以红巾裹首,不胜闷热,暴死车中。其父母悲甚,买棺殓之。,不便仍舁至家,乃厝之城外古庙后。棺不甚坚厚,会大雨,凉气浸入棺中,女复活,哼咛有声。庙中僧师徒二人闻而视之,启其棺,嫣然美妇也。扶起,以汤药灌苏,抱女入寺。其徒思独占此女,嘱师买酒,饮半醉,持斧斫杀之,即以女棺盛共师尸置庙后,而负女逃居别村文昌祠,蓄发为伙居道士。
  逾年,夜,忽有虎跳入祠中,将所塑文昌帝君头衔去,而遗下乳虎三只。村邻喧传,争来看虎,女之父母亦至。突见其女,以为鬼也,抱哭良久。女不能隐,具陈始末,且告以占妻杀僧事。其父母控官,讯鞫得实,掘验僧尸,置其徒于法,女交父母领归。此事严侍读冬友从陕西归亲为予言。
  采战之报
  京师人杨某,习采战之术,能以铅条入阴窍而呼吸进退之,号曰“运剑。”一鼓气,则铅条触壁,铿然有声;或吸烧酒至半斤。妓妾受其毒淫者众矣。
  忽自悔非长生之道,乃广求丹灶良师。相传阜城门外白云观,元时为邱真人所建,每年正月十九日,必有真仙下降,烧香者毕集。杨往伺焉,见一美尼偕众烧香,衣褶能逆风而行,风吹不动,意必仙也,向前跪求。尼曰:“汝非杨某学道者乎?”曰:“然。”曰:“我道须择人而传,不能传汝俗子。”杨愈惊,再拜不已。尼引至无人之所,与丹粒二丸,曰:“二月望日,候我于某所。此二丹与汝,可先吞一丸,临期再吞一丸,便可传道。”杨如其言,归吞一粒,觉毛孔中作热,不复知寒,而淫欲之念,百倍平时,愈益求偶。坊妓避之,无敢与交者。
  至期,吞丹而往,尼果先在一静室,弛其下衣曰:“盗道无私,有翅不飞。汝亦知古人语乎?求传道者,先与我交。”杨大喜,且自恃采取之术,耸身而上。须臾,精溃不止,委顿于地。尼喝曰:“传道传道,恶报恶报。”大笑而去。五更苏醒,乃身卧破屋内,闻门外有买浆者,匍匐告以故。舁至家中,三日死矣。
  木皂隶
  京师宝泉局有土地祠,旁塑木皂隶四人,炉头铜匠,咸往祀焉。每夜,众匠宿局中,年少者梦中辄被人鸡奸,如魇寐然,心恶之而手足若有所缚,不能动,亦不能叫呼。旦起,摸谷道中,皆有青泥。如是月馀,群相揶揄,终不知何怪。后祀土地,见一隶貌如夜来奸淫人者,乃诉之官,取铁钉钉其足,嗣后怪绝。
  王清本
  湖北巡抚陈公葬其父文肃公于祖茔,卜有日矣,其弟绳祖梦有持贴来拜者,上书“王清本”三字。入门,则十三人也,坐无一语。俄而,十二人辞去,独留一人告公曰:“此十二人皆河神也。”公惊醒。次日,到坟伐其树之碍路者,树文有“王清本”三字,数之,十二枝也,大骇,遂命停斧。其木今尚存于家。此事严侍读为余言,并云:“偶阅《五色线》说部,果载河神名王清本。”
  女化男
  耒阳薛姓女名雪妹,许字黄姓子,嫁有日矣。忽病危,昏聩中有白须老人拊其身,至下体,女羞涩支拒,白须翁迫以物纳之而去。女大啼,父母惊视之,已转为男身矣,病亦霍然。邹令张锡组署耒阳篆,陶悔轩方伯以会审来,唤验之,果然,面貌声音,犹作女态,但肾囊微隙,宛然阴沟也。薛本二子,得此为三,改雪妹名为雪徕。
  井泉童子
  苏州缪孝廉涣,余年家子也。其儿喜官,年十二,性顽劣,与群儿戏溲于井中。是夜得疾,呼为井泉童子所控,府城隍批责二十板。旦起视之,两臀青矣,疾小痊。越三日,复剧,又呼曰:“井泉童子嫌城隍神徇同乡情而罪大罚小,故又控于司路神,神云:‘此儿污人食井,罪与蛊毒同科,应取其命。’”是夕遂卒。问:“城隍何人?”曰:“周公范莲,庚戌翰林,苏州人,为河南某郡太守,正直慈祥。每杖人,不忍看,必以扇掩其面。”
  射天箭
  苏州陶夔典之弟某,年十六,好仰空发矢,号曰“天箭”。忽一日射毕投弓大叫曰:“我太湖水神,朝天过此,被汝射伤我臀,罪当万死!”举家跪求,卒不能救,病一日而死。夔典为余曰:“弟诚顽劣,然以鬼神之灵而不能避儿童之箭,亦不可解。”
  神秤
  张玉奇,武进县户房书吏也。解钱粮至苏州,过横林地方,白日仆地。越一日苏,自言被金甲人擒去,至大院落呼曰:“大师父,恶人来矣。”上坐青面獠牙者,云:“既是恶人,着即拘禁。”金甲人跪请曰:“玉奇有朝廷公事在身,未便羁留,且放还阳,候其事毕,再行审讯未迟。”青面者许之,张遂活。
  解粮至苏,掣批归,仍过横林,宿旅店中,梦金甲人又来,将玉奇引见大师父,即青面者。大师父判曰:“取玉奇生平功过簿来,称其轻重,再行治罪。”左右取一秤至,金星照耀,其权以紫金石为之。凡善事用红标签,恶事用黑标签,分投秤盘。顷刻间,红轻黑重矣,张战栗不已。俄而,有人取红签文书一卷投之,则秤盘中诸黑尽为所压,红签重不可量。青面者曰:“有此大功德,可放还阳,增寿一纪。”
  玉奇惊醒,以此语人。人问:“可认得是何文书?”曰:“我所承办,岂有不认!此常州刘藩司名某者抄家案也。”刘被抄时,所籍田产,佃户陈欠甚多,县令某欲按数比追。玉奇阳承奉其言,而夜中故意不戒于火,尽焚之,以此被杖,其事遂已。想压秤者,是此事也。”玉奇至今尚存。
  庄明府
  庄明府斤,未官时,馆广西横州刺史署中。昼卧书室,梦青衣人持帖云:“城隍神奉请。”庄随行至一衙署,城隍神降阶迎,叙寒温华,道:“为某案事,君作中证,故屈来质对,无干碍也。”庄唯唯,即告以当年作中原委。城隍笑颔之,呼童置酒,神南向,庄西向,曰:“敝署有幕四人,可许作陪否?”庄首肯,左右即请四先生来,皆非素相识者,彼此相揖,不交一言。四先生依城隍而坐,离庄甚远,阶下红灯四盏,光荧荧然。
  宴毕,庄知为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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