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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巴黎圣母院.-第11部分

小说: 巴黎圣母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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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无忧无虑。 
吉卜赛女郎的歌声扰乱了格兰古瓦的遐思,不过就像天 
鹅扰乱了平静的水面。他倾听着,心荡神怡,忘却了一切。好 
几个钟头以来,这是他头一回忘记了痛苦。 
这种时刻却太短暂了。 
刚才打断吉卜赛女郎跳舞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又来打断 
她的歌唱。 
“地狱里的知了,还不给我住嘴?”她依然从广场的那个 
阴暗角落里嚷道。 
可怜的知了嘎然停止。格兰古瓦连忙捂住耳朵。 
“哦!该死的残缺锯子竟来锯断竖琴 ① 
!”他嚷叫起来。 
不过,其他的观众也像他一样嘟哝着:“麻袋女见鬼去 
吧!”不止一个人这么说。这个隐身不见、叫人扫兴的老妖婆, 
一再向吉卜赛女郎进行侵犯,险些儿要追悔莫及;假如不是 
此刻看见狂人教皇的游行队伍走过来,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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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这是一句反衬。残缺锯子指隐修女年老缺牙的嘴巴,这里指她的声音;竖 
琴指古希腊的一种琴,也是十七世纪一种小提琴,琴名叫“里尔”,这里指吉卜赛 
女郎的歌声。 


那么老妖婆就要吃苦头了。那游行队伍走过了许多大街小巷, 
高举着火把,吵吵闹闹,走进了河滩广场。 
这支游行队伍,看官已经看到从司法宫出发的情景,一 
路走来,不断扩大,凡是巴黎街头所有的贱民、无所事事的 
小偷、随便碰到的流浪汉,都纷纷加了进来,所以到达河滩 
时,声势浩大,蔚为壮观。 
首先走来的是埃及 ① 
。埃及大公骑马走在最前头,他手下 
的那些伯爵都步行,替他牵缰执镫;后面是男男女女埃及人, 
混乱不堪,肩上带着他们乱嚷乱叫的小孩;所有的人、公爵、 
诸位伯爵、小老百姓,全都破衣烂衫,或是华丽俗气的旧衣 
裳。然后是黑话王国,即法兰西形形色色的盗贼,按品位的 
高低进行排列,品位最低的排在最先。就这样,四人一排,带 
着他们各自在这奇异团体中所属等级的不同标志,浩浩荡荡 
行进着,他们当中大多数是残疾人,跛脚的跛脚,断膊的断 
膊,有矮墩墩的,有冒充香客的,有夜盲的,还有疯癫的,对 
眼的,卖假药的,浪荡的,平庸的,胆小的,病弱的,卖劣 
货的,诡诈的,没爹没娘的专爱帮凶的,伪善的,诸如此类, 
即使荷马在世也难以胜举。在那班帮凶和伪善者的核心圈子 
中央,好不容易才识别出黑话王国的国王,那魁梧的丐帮大 
王,只见他蹲在由两只大狗拉着的一辆小车里。黑话王国的 
后面是加利利帝国 ② 
。这帝国的皇帝吉约姆·卢梭,穿着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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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 “加利利帝国”本是中世纪人们给审计院取的绰号,这里借用来指法院和 
审计院的小书记们。 
指吉卜赛人群体。各种爵位是这群体大小头目自封的头衔。 


葡萄酒迹的朱红袍,威风凛凛地走着,前面有相扑和跳祝捷 
舞的江湖艺人开路,周围是皇帝的执仗吏、帮亲和审计院的 
小书记。压阵的是司法宫小书记们,身著黑袍,拿着饰满纸 
花的五月树,奏着配得上巫魔夜会的乐曲,燃着芮色大蜡烛。 
而在这人群的中心,狂人帮会的大臣们抬着一个担架,上面 
点满蜡烛,其数量之多连瘟疫流行时圣日芮维埃芙教堂的圣 
物盒担架也不能比拟。就在这顶舁舆上,顶冠执仗,身披大 
袍,光辉灿烂,端坐着新当选的狂人教皇圣母院的敲钟人、驼 
子卡齐莫多! 
这队稀奇古怪的游行行列,各部分有各自独特的乐曲。埃 
及人起劲敲着非洲的木柝和手鼓。黑话帮的人向来不谱音律, 
也拉起弦琴,吹起牛角猎号,弹起十二世纪的峨特手琴。加 
利利帝国也不见得高明多少,人们在其乐曲中尚依稀可辨音 
乐处于幼年时代所使用的某种简陋的三弦提琴,乐音仍被禁 
锢在r é — la —m i 这三个简单的音符中。然而,集当时音乐精 
华之大成,五花八门,竞相纷呈,奏得最欢的是在狂人教皇 
的周围:清一色的最高音三弦提琴、次高音三弦提琴、高音 
三弦提琴,外加笛子和铜管乐器。唉!看官当然记得,这原 
来是格兰古瓦的乐队。 
从司法宫到河滩广场这一路上,卡齐莫多那张忧伤而丑 
恶的面孔,是如何达到得意洋洋、目空一切的那种容光焕发 
的顶点,真是难以描述。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尝到自尊心的乐 
趣。在此以前,他尝到过的只是由于地位低贱而处处遭受侮 
辱和蔑视,只是由于他的外表而遭受厌弃。因此,尽管耳聋, 
他一向觉得受到群众憎恨因而也憎恨群众,这时却作为名副 
其实的教皇,慢慢品尝着受群众欢呼的滋味。纵然他的庶民 
是一堆疯、瘫者、盗贼、乞丐,那又何妨!反正他们永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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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庶民,而他,永远是一位教皇。对于那阵阵含讥带讽的 
掌声,对于那种种叫人哭笑不得的尊敬,他倒看得很顶真,不 
过也还得说一句,这当中也混杂着群众对他确实有点畏惧。这 
是因为这个驼子身强体壮,因为这个瘸子灵活敏捷,还因为 
这个聋子心肠歹恶:这三种资质把滑稽可笑冲淡了。 
再说,这狂人新教皇自己也意识到他所体验到的感情,也 
意识到别人由他引起的情感,这倒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寓 
居在这个残缺躯壳里的灵魂,必然也有不完善和迟钝之处。因 
此,他此时此刻的感受,对他来说,是极其含混、模糊、紊 
乱的。只是喜上心头,踌躇满志,那张阴郁而倒霉的脸孔才 
容光焕发了。 
正当卡齐莫多如痴似醉,得意洋洋经过柱子阁时,人群 
中猛然闯出一个人来,怒冲冲把他手中做为狂人教皇标志的 
金色木头权仗一把夺了过去,大家一看,无不大吃一惊,吓 
坏了。 
此人,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正是那个秃脑门、刚才混 
在看吉卜赛女郎跳舞的人群中间对可怜的少女恶言恶语进行 
恫吓的那个家伙。他穿的是教士衣裳。格兰古瓦原先并没有 
注意到他,此时看他从人群中冲出来,一下子就认出他来了。 
格兰古瓦不由惊叫起来,说道:“怪哉!这不正是赫尔墨斯 ① 
第二、我的老师堂·克洛德·弗罗洛副主教吗!他要对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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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赫尔墨斯:古希腊神话中众神的使者、商贾及行人的庇护神、地界和门 
户的庇护者、畜牧之神、一切科学的发明者。又因其狡黠、机变,他被描述成诈 
骗者和偷窃者,并被视为世间骗子和盗贼的庇护神;他的形象在远古时期成为男 
性生殖器的象征,其风流逸事,流传甚多。这里,用赫尔墨斯来形容副主教,说 
明此人性格的复杂性。 


独眼龙丑八怪搞什么鬼把戏?这独眼龙会把他生吞活剥的。” 
果然一声恐怖的叫喊声腾空而起。可怕的卡齐莫多急忙 
跳下了担架,把妇女们吓得连忙移转视线,不忍心看见副主 
教被撕成碎片。 
卡齐莫多一蹦,跳到教士跟前,瞅了他一下,随即双膝 
跪倒。 
教士一把扯去他头上的教皇冠,折断他的权仗,撕碎他 
身上那缀满金箔碎片的袍子。 
卡齐莫多依然跪着,低下头合起双掌。 
接着,只见他俩用暗号和手势进行奇特的交谈,因为两 
人都没开口。教士站着,气急败坏,张牙舞爪,不可一世;卡 
齐莫多跪倒在地,低三下四,苦苦哀求。话说回来,卡齐莫 
多只要愿意,用大拇指就可以把教士碾碎,那是确定无疑的。 
末了,副主教狠狠地摇晃着卡齐莫多强壮的肩膀,向他 
示意站起来,并跟着他走。 
卡齐莫多站了起来。 
这时,狂人帮会在开头一阵惊愕过去之后,决意起来保 
护他们这位如此突然被拉下马的教皇。埃及人,黑话帮和所 
有小书记们都跑过来围着教士大喊大叫。 
卡齐莫多却过来站在教士前面,两只有力的拳头紧握,青 
筋裸露,像一只被惹怒的猛虎那般磨着利牙,紧盯着来围攻 
的人。 
教士恢复了那副阴沉而又庄重的神态,向卡齐莫多打了 
个手势,随即悄悄地抽身走了。 
卡齐莫多在他前面开路,从人群中硬挤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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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穿过了人群和广场,一大群爱凑热闹的和游手好闲 
的人跟随不舍。卡齐莫多遂过来殿后,倒退着尾随副主教,矮 
墩墩的,恶狠狠的,畸形怪状,毛发倒竖,抱紧双臂,露出 
野猪似的獠牙,发出猛兽般的咆哮,一抬手动脚,一闪目光, 
群众就吓得东摇西摆,纷纷躲闪。 
人们无可奈何,眼睁睁看他俩钻进一条漆黑的小胡同,谁 
都不敢冒险再尾随他们,卡齐莫多咬牙切齿的魔影,就足以 
堵住小胡同的入口。 
“真是妙不可言,可是我到什么鬼地方去混顿晚饭呢?”格 
兰古瓦说道。 
四 夜晚在街上盯梢倩女的种种麻烦 
格兰古瓦不顾一切跟上了吉卜赛女郎。他看见她牵着山 
羊走上了刀剪街,也跟了上去。 
“干么不呢?”他想道。 
格兰古瓦这位巴黎街头的实用哲学家早已注意到,跟随 
一个俊俏的女子而不知道她往哪里去,没有什么能比这样做 
更令人想入非非了。这是心甘情愿放弃自主自专,把自己的 
奇思异想隶属于另一个人的奇思异想,而另一个人却连想都 
没有想到;这其中是古怪的独立性和盲目服从的混合体,是 
在奴性与格兰古瓦所喜欢的自由之间某种莫名其妙的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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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古瓦本人基本上正是这样的混合体,既优柔寡断,又思 
想复杂,对付各种极端得心应手,总是悬挂在人性各种倾向 
之间,使各种倾向相互中和。他经常乐意把自己比做穆罕默 
德的陵墓,被两个磁石向相反的方向紧紧吸引住,永远犹豫 
于高低之间,苍穹和地面之间,下坠和上升之间,天顶和天 
底之间。 
格兰古瓦要是活在我们今天,他会不偏不倚站在古典派 
和浪漫派的正中间! 
然而他没有原始人那样健壮体格,可以活上三百岁,这 
可真是遗憾!他的去世,时至今日,更使人感到是一个空白。 
不过,要这样在街上跟踪行人 (尤其跟踪行路的女子), 
这正是格兰古瓦乐意干的事儿,既然不知何处投宿,那没有 
比这更好的安排了。 
于是他沉思默想走在那个少女的后面。她看见市民们纷 
纷回家去,看见这节日里唯独应该通宵营业的小酒店也纷纷 
打烊,便加快步伐,赶着漂亮的小山羊小跑起来。 
“反正她总得住在某个地方吧;而吉卜赛女人一向心肠好 
—— 谁知道呢?……”他差不多这么揣磨着。 
在这种欲言又止的省略中,他内心当然盘算着某种相当 
文雅却又难以启口的主意。 
他走过最后一些正在关门的市民家门前,不时听到他们 
交谈的片言只语,打断了他美妙盘算的思路。 
忽而是两个老头在攀谈。 
“蒂博·费尼克勒大爷,天冷了,知道吗?” 
(格兰古瓦从入冬就早已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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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知道,博尼法斯·迪佐姆大爷!今年冬天会不 
会又像三年前,就是八○年那样,每捆木柴卖到八个索尔?” 
“唔!那算不了什么,蒂博大爷,要是比起一四○七年冬 
天,那一年,从入冬前的圣马丁节 ① 
一直到圣烛节都冰封地 
冻呀!那么冷凛,吏部的书记官坐在大厅里,每写三个字,鹅 
毛笔就要冻一次!审讯记录都写不下去了!” 
稍远处,是两个街坊邻居的女人站在窗口,拿着蜡烛;由 
于雾气,烛火噼啪作响。 
“布德拉克太太,您丈夫跟您讲过那桩不幸事故了吗?” 
“没有。倒底是怎么一回事,蒂尔康太太?” 
“小堡的公证人吉尔·戈丹先生骑的马,看见弗郎德勒人 
及其行列,受了惊,撞倒了塞莱斯坦派 ② 
修士菲利波·阿弗 
里奥大人。” 
“真的?” 
“千真万确。” 
“一匹市民的马!这有点过份了!要是骑士的马,那就绝 
了!” 
说到这里,窗户关上了。格兰古瓦的思路也就断了。 
幸好,他很快就找了回来,毫不费力便接上了;这可全 
仗着吉卜赛女郎,仗着佳丽,因为她俩一直在他前面走着。两 
个都一样清秀,优雅,楚楚动人,她俩那娇小的秀脚、标致 
的身段、婀娜的体态,格兰古瓦赞赏不已,看着看着,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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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 教皇塞莱斯坦 (1215—1296) 创立的教派。 
圣马丁节为每年十一月十一日。 


把她俩合二为一了:就聪明和友善而言,他认为双双都是妙 
龄少女;要说轻巧、敏捷、步履轻盈,又觉得两个都是雌山 
羊。 
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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