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朝阳[梁凤仪]-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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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诚点头。
“天,你要冻病了。”
汉至谊赶紧把浴室内的一条大毛巾,往至诚身上盖着。
的确,至诚冻得不住冷战。
“为什么这样狼狈?”
“大姐,不可能发生的事。”
“什么事?”
“妈妈……”
“妈妈什么事?”
至诚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他再抬起头来时,紧抿着嘴,那神情决绝而不甘。
“至诚,快说,妈妈有什么事?你别唬吓我。”
“她……”
“她安全吗?”
至诚点头,然后又摇头。
至谊急得不能再急了,她站起来说:
“我跟你回家去看看妈妈去!”
“不!”至诚拉住了她姐姐。
“为什么?”
“我不要再回去。”
“为什么呢?”
“那不再是我们姓汉的家了,妈妈把整个双手奉送给郭义生。”
至诚的脸孔扭曲成一片,是一种极度不忿且痛苦的表现。
汉至谊知道什么事发生了。
她缓缓的坐下来,没有造声。
“大姐,你老早知道他们的事?”
汉至谊摇头:
“不,我不知道。”
“可是,你并不惊骇。”
至谊没有造声,她看着受伤受惊受害似的小弟,心头忽然有着极多的无奈。
是的,母亲终于把郭义生接受过来了。
是为了寂寞难耐?
是为了痴心难耐?
是为了深情难舍?
是为了肉欲难挡?
不管为了什么,总之,已证实的是:一个女人在彷徨于理智与感情的斗争之中,徘徊于传统与时代桎梏之内,一段时期之后,终于作出了她的抉择。
虽是明知已发生的事,今天要她面对了,汉至谊也不辨悲喜。
因而她作不了声。
“那是丑行。”
至诚从牙缝里透出声音来。
这才真令至谊吃惊,她说:
“至诚,你不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不可以?”
“父亲已死。”
“她是我们的母亲。”
“至诚,这有关系么?”
“叫我如何站到人前去?”
“至诚,为什么不可以?”
“我们全家只三个人,一个为了钱嫁给可以做她祖父的男人,另一个在父亲死后不久,随即与父亲的朋友发生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住嘴!”
“你呼喝我?”
“汉至诚,你一点不明白……”
“我明白,太明白世人的虚荣与软弱,你们是如何的晓得编织借口去掩饰自己的浅陋与淫逸……”
没有让汉至诚讲下去,他姐姐就非常清脆的赏给他两巴掌。
汉至谊想,就先把这两个应该赏给易君恕的巴掌赏了给这不知分寸、不辨是非、不管尊卑的汉至诚吧!
汉至诚站直了身子,很清楚地说:
“天,我这么傻,你们俩当然是同一道上的人。”
说罢这句话,至诚转身就走,夺门而出。
汉至谊行到窗前,挽起了窗纱,果然发觉外头正是滂沱大雨。
什么时候下起雨来了?
真有不测之风云。
汉至谊挺挺胸,开门走出去。
她在大门的角落处,拿了一把伞子,就冒着风雨出去了。
雨中,步步维艰的往前走。
她呼唤着至诚,然而并无回应。
那是一条羊肠的小石径,卵石之间贮满了雨水,至谊的鞋踏在其上,湿透了,每一步都听到鞋子内有滑溅的水声。
雨太多,伞子不足以抵挡,几条水线自伞缝流下,直灌入她宽阔的睡袍之内,整个人开始湿濡寒冷。
汉至谊茫然走到汉家的门前,她忽然的不打算走进去。
她一直呆站着。
至谊多么想歇一歇,在这一刻,她的疲累已达沸点。她不想再为任何人,任何事操心,她只想为自己寻找一条真正解脱的出路。
就站在滂沱大雨中,她想到了两个方法,一就是明天飞到纽约,在童柏廉身边过掉下半世,一就是去敲易君恕的门。
二者任择其一。
跟童政之争,争夺的不只是宇宙,那只不过是个借口。
要争就把易君恕争回来吧!何必畏缩,何必掩饰,何必伪装。
她要振兴汉家企业,并不需要长住本城,这一点她是由始至终都清楚的。
正想着,大门打开了。
“贵姐!”至谊喊。
“小姐!”
“至诚他?”
“回来了!”阿贵说,跟着执住至谊的手:“躲在房间内哭起来。”
“我去看他。”至谊说。
阿贵连忙抓住至谊,劝道:
“让他哭吧!他这种年纪又能通达人情世故多少?哭过了就好。”
“可是……”至谊还是有着不忍。
“你就是进去,又能说些什么话去开解他呢?”
阿贵叹了长长一口气,再说:
“没有活过三十岁,怎么知道长夜难熬之苦?小姐,你明白太太就可以了。”
那么的不言而喻。
那么的语重深长。
“回去吧!”阿贵这样说。
至谊点头。
往回走的路上,她的情绪因为贵姐的话而轻松了。
想阮贞淑是经过了多少挣扎,才突破桎梏,冲出牢笼,拥有今夜的温馨。
汉至谊忽然间笑起来,她兴奋地把雨伞摘下,由着雨水扑面,增加她的畅快。
她为母亲高兴。
为一个女人有勇气面对感情与肉欲的需要,而寻求了解脱的方法,开心得雀跃,甚而落泪。
至谊开始想,当她的心有他时,纵使永无相见,她还是属于他的。即使不圆好梦,又有什么分别?
就像自己与易君恕,相依相聚应该只是形式。
她老早就已背叛了童柏廉,正如易君恕背叛了童政一样。
如果在此刻,她见到易君恕,她会得把这番领悟、这种感觉告诉他。
她要坦白的承认,无论将来怎么样,他们是曾经深爱过,从以前直至现在,并可至将来。
当她走完了那小小的羊肠石径,一抬头就能看到童寓时,她差不多要惊叫。
“至谊!”
有人又在叫她。
雨中,那个声音自非常非常非常遥远的一方飘送过来。
似曾相识。
依稀难认。
“至谊,至谊!”
易君恕奔跑过来。
“不是做梦?”
雨点打在他们的头上、身上,甚而心上。
脸上挂下来的究竟是雨抑或是泪,都不必深究了。
这是怎么样的一夜!
“为什么会出来?”至谊问。
“其实差不多每一晚我都走出大屋来,站在这儿守候,盼望有一夜,你迟归,能相见。”
“若没有见着呢?”
“我会一直等待,又一直逃避,告诉自己,我已尽了人事,只听天命。”
“君恕……”
“至谊,这么多天以来,怎么你老是在屋内,我却在屋外,永不相叙?”
“君恕……雨很大……”
“对,要进屋里去了。”
是有这样的一句话,理智往往在感情爆发,引出错误之后才会出现。
人生的任何一道诱惑呈现了,能逃得过者,是太稀奇,太希罕了。
汉至谊一直茫然。
在晨光照耀大地时,她的思想稍稍有异于前。
黑夜里顾及不到的人与事,都在早上逐一呈现。
为什么犯罪者总是趁着月黑风高才去进行勾当,因为那种环境、气氛令人看不到人生有光明的一面,于是对做着的错事坏事生了一重浓厚的保护颜色,不单掩人耳目,且是令自己知之为不知。
醒过来后,是完全的两回事。
尤其是汉至谊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抓起来听时,声音仍是迷糊。
“怎么,还没有醒过来?”是童柏廉。
汉至谊立即坐直了身子,好像蓦地被人拉落了身上的衣衫,羞愧得非要立即抓住了跟前的毡子往身上掩盖不可。
“唔,是睡得晚了,有点累。”
“你昨晚睡得可好?”
“还可以吧。”
“昨晚香港闹大雷雨,忽然的,是不是?”
“你都知道?”至谊心里忽然慌乱起来。
“是的,我都知道。”童柏廉说:“至谊,我想念你。”
这也是易君恕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如此一句甜言蜜语,要是只由一个自己深爱的男人说出来,那才是至大的幸福。
至谊轻轻地叹息:
“柏廉,求你回来!”
“我会,你等着。”
等不着童柏廉回来这就有太多意外发生了。
宇宙的收购战,奇峰突出。忽然杀出个程咬金来。
这天收市之前,利本达商人银行召开了记者招待会,他们代表一个叫德富集团的加入战圈,将收购价由童氏集团出的每股四元,加至四元八角,一出手就耀武扬威。
这一招是收购战上的决绝表现,将价钱抛离远些,好让对手知难而退。省得逐个价位加上去,拉锯战阻碍了极多时间,不能速战速决。
宋思诚跟汉至谊对坐着,头筋露现,其余的一班高级职员就不敢造声。
“思诚,你看呢?”
“那真要对中英关系及本城发展有正确的估计,才能定夺去留。”
“你的意思是——”
“如果我们敢肯定英国对于机场的计会锲随不舍,而中方又会让步的话,宇宙还是值这个钱。”
汉至谊细想,然后说:
“我赌他们会。”
“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把握?”冼图问。
“柏廉说过的,民族性很难更改,我们必须分析业务对手的性格,去推揣他们会使用的手段。
“英国人在殖民地下了的目标,绝少肯更改,这是他们认定的有关面子问题。尤其涉及的承建金额极端庞大,很难找别个借口及计划相比。他们舍不得错过这最后的赚大钱良机,必然不肯放弃,务必会磨出个结果来,才在实际执行机场兴建时诸多需索以图厚利。
“中国人呢,最怕人言,可又最不懂控制舆论,他们在很多事情上都希望面面俱圆,过渡期内,但愿相安无事,平稳过渡,免得过,不会多生枝节。
“从这两个民族性格处事的推断,如果猜对的话,机场重建搬迁计划一定会实行,大屿山也必是香港政府钟情的新机场地点。”
“至谊,我相信要注意的是这中途加入战圈的德富集团,他们是何方神圣,究竟是跟我们一样,从征途处理业务,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直至现在,从无有德都集团的资料,我们已经尽力设法调查了。”冼图这样应着。
“要注资过十亿才能把宇宙买到,不是等闲集团有能力办到的事。”
“至谊,你说过在商言商,我们定一个价钱,超越了它,我们就放弃吧。”宋思诚这样建议。
“不,现在我不打算放弃,很旨在必得。”汉至谊认真地继续说:“姓易的要跟我斗,我就奉陪到底好了。他的身家有多少,童柏廉又有多少,都在预算之内。他要赢我,毫不容易。别说作价四元八角,就算是十四元八角,我们还负担得起。”
汉至谊略略环视在座各人的表情,然后再加重语调:
“况且,童政的个人财力太有限了,我并不认为柏廉会得在此事上支持她。
“就算柏廉一时间骨肉情深,心软了,我也会反对。
“当日,是她坚持要童汉分家,由她把持着童氏集团去营运的,柏廉说过是我们一见高下的时候了,他一定中立。
“言犹在耳,我怕什么了?她这样子故意与我为仵,是我还手的时候了,真不相信她有本事出高过八元这个天文数字式的价值。
“思诚,价位未去到八元,不必再商量什么了,你就拿主意把收购完成吧!”
宋思诚听完汉至谊的嘱咐,很想再加意见,她实在认为这样的恶性斗争很坏大事。
除了把一大笔奖金葬送之外,一点得益都没有。
然而,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什么。
因为宋思诚看到了汉至谊决绝之极的表情,她深明至谊的性格,她不会轻易改变既定下来的主意。
且宋思诚蓦地省起,对方才是老板。
这个事实可以粉碎所有打工仔的豪情壮志。
任何人都有资格乱花她自己口袋的钱,旁人休得妄议。
宋思诚虽再三劝阻汉至谊不要再报复易祖训,然而,针不刺肉不知痛,就算受害人一定要报仇雪恨也是能理解的事。
宋思诚于是点头,表示会依言而行。
股票市场因为宇宙收购战而非常热闹起来。由宇宙事件带动着,大市全面向好,恒生指数波动极大。
当然这是有迹可寻,能够解释得来的事,证券监理处是无法调查些什么的。
只有使市场内的炒家忙个团团转,迎接这个好机会,下重注。
汉至谊自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来后,秘书把一个白色信封给她。
至谊敏感的问:
“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