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盗(十二生肖系列之鼠)-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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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知道,遇到事情,讨好贝锦堂可比讨好周敬阳还方便。
「圣旨?」周敬阳和贝锦堂对视一眼,心说孝皇想干什么?贝锦堂推了周敬阳一把,让他去换衣服接旨,自己则跟着小芭蕉到了前面的院子,偷偷观察来传旨的太监。
从前他常去宫里偷吃的,所以也对很多太监有印象,不过眼前这个年轻的,显然是个新人,对贾成热情的招呼只是微微点头,表情严肃、神色冰冷,不像个太监,反倒像个刚弹劾完朝臣的御史。
沐浴更衣,周敬阳焚香磕头后接了圣旨。
圣旨不长,主要说边关告急,胡人部落联盟合兵,从西北、东北各地直逼各处要隘。为振军心,着敬王周敬阳、慈王周慈政各领一路人马去边关督战,必要时候协助统帅御敌……
辞藻并不华丽,也没有文过饰非的章句。简单、扼要,点明来意。孝皇的圣旨一改先皇时的浮华作风,朴实得让人害怕。
周敬阳接旨送走太监,心中立刻翻腾起来。虽然辞官归家,但孙府在地下的势力并没有完全消除。他在京城,也有自己的探子,向他汇报朝廷的动向。
边关之事他也晓得。数月前,胡人一支军队偷袭北方的屯田大营,杀了不少大周军。后来几路将军带人连夜围堵,才将胡人联军击退,赢得了修整、防御的时间。
贝锦堂在旁边也不出声。好半天,才憋出句:「孝皇终于腾出手来了。」
终于腾出手来了。
是啊。自己的弟弟把反对派杀的杀、贬的贬,提拔了对他忠心的朝臣,然后减赋税、开恩科,把天下的人心都笼络好,所以,终于腾出手来,收拾自己这个大哥。
周敬阳深知此去边关,根本不会太平。
「现在军中还有孙将军的部下吗?」贝锦堂怀着些希望。
「早就被二弟铲除了。」周敬阳低头,「现在军中不是他的嫡系,便是六弟的嫡系。六弟的嫡系多在东路军,二弟的嫡系多在西路军。他把我派往西路军,就是想让我钻进他布置好的袋中。」
「是啊。」贝锦堂跟着叹气,「刀剑无眼,我猜他已经告诉他的亲信,让你『遭到』胡人盟军的伏击。被袭而来不及救助,最后陷入敌军包围……他这手好毒。」
「呵,你又小看他了。」周敬阳摇头,「依我之见,他会让嫡系派我出战,然后断绝粮草、不加增援,在我被敌人围杀后,再按个贪功冒进、不听将领等罪名。这样,打胜了就是他皇帝英明,打败了也是我这个死鬼王爷的失误。」
「最毒帝王心啊。」贝锦堂见周敬阳消沉,便凑过嘴去,在他唇上辗转吸吮,勾得周敬阳情欲萌动,才温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不信我们会输给他的阴谋。天下人之口,不是他用个诡计便能阻塞的。」
天下人之口?
百年后,谁又还记得天下人的口中说过什么?见证历史的,怕是只有皇帝的起居注和南北大儒们的私房笔记吧。
只是,听到面前臭盗贼的『我们』二字,心就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变得温暖。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当贵胄的风光消失在回忆中,身边剩下的,就只有面前这个贼皮贼脸、笑得爽朗的男人了。
「锦堂。」周敬阳送上嘴唇,和贝锦堂温存半晌,才轻声道:「今夜,你教我点穴吧。」
教你点穴?
贝锦堂听到这个词,压抑已久的渴望倏地散开,充满了体内各处。鸟叫、虫鸣、风吹枝摇,他猛地抱起周敬阳,将周敬阳放在了树下的躺椅上。
躺椅,发出了吱嘎的响声……
第九章
北方边关不比京城,风沙很大,尤其是入夜时分,刮得人全身战栗不说,还带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气氛。
苍茫大地,杳无人烟。这里的主宰好象不再是人,而是野兽,是云、是风,是穿梭在这块土地上的各色生灵。
周敬阳被面前的荒凉景色震慑到,心中萌生对上天的敬意。
「只有老天爷,才能创造出如此宽阔、粗犷的地方吧。」挥鞭打马,周敬阳从队的前列冲出,纵马追逐天边的夕阳。
「边塞一向如此。你若待久了,就会怀念起京城的繁华。」贝锦堂提马追在他身旁,目光逡巡四周。他是北地人,熟悉这里的一单一木,对那些荒漠、丘陵、干涸的湖泊、陡峭的山谷,更是如数家珍。
「是吗?我不觉得。只要有天有地,有酒有肉,四海何处不能为家?」周敬阳勒马,眺望火红的日头西沉。
「这里的酒可不似京城绵软、温吞。那种清澈的梅花酒、蔷薇露在这里可喝不到。这里卖的,多是烧刀子。喝到胃里,数九寒天都能辣出你一身汗。」贝锦堂说完,有些不怀好意,「改天我请你喝烧刀子吧。估计不用一斤,你便可以软趴趴地让我摆布了。」
「不如你多喝些,让本王看看你的醉态。也好在夜里予取予求,快活似神仙。」周敬阳见兵士们都在远处,就贴近贝锦堂,用手撩了下贝锦堂的胯下,还握住重要部位搓捏套弄了几下。
「周敬阳,你别以为有兵士跟着,我就怕你了。」贝锦堂嬉笑反攻,将周敬阳拽到自己马上,狠狠「折磨」了一番,才放他回去。
情色缱绻,手指上还有彼此的味道。两人牵着手,避人耳目地继续和大队保持距离。来北方前,贝锦堂便说要跟着,多少有个照应,可周敬阳却不同意。
战场杀戮、朝堂机锋,阴暗、龌龊和鲜血便是此行的目标。这样的局面,周敬阳不想让贝锦堂卷入。他想过,也偷偷安排了。如果平安,就和贝锦堂双双退隐,藏匿于市井江湖,再不沾染朝堂之事。如果不平安,就把敬王府名下的所有土地、房屋变卖,将钱和多年搜集的玩意儿留给贝锦堂,当个念想。
即使死了也无妨,只要身边的男人记得自己就好,在他漫长的一生,在他的心里为自己保留个位置就好。最起码,对他来说,自己不是敬王,只是周敬阳。
拉着贝锦堂的手,周敬阳把满腹的话都留着,没有说出。
夕阳,像火一样灼烧着地平线。两人、两骑缓缓而行,和左侧的大队始终保持远远的距离。贝锦堂看岔路迎面而来,就勒马和周敬阳告别。
周敬阳不让他跟到边关,但不能不让他回家吧。
北天一盗,自然家在北方。
贝锦堂提出归家探亲的理由,噎得周敬阳立时无法反驳。
「在北方,很容易得到你的消息。难道你要我留在京城提心吊胆吗?我一个大盗草民,当然不会随军,你也不用担心我在你身边有危险。」贝锦堂的话简直是据理力争的典范,让周敬阳不得不点头。
「到了。」
周敬阳在小道的岔路口下马。远处的大队已经往西行进,只有他的亲卫队还滞后等待着。在这里,按照两个人的约定,贝锦堂会向东北而去,归家探亲。
「是啊,我该走了。」贝锦堂抱紧周敬阳,「真想把你压倒、撕裂,和你缠绵一夜再走。」
「不要胡说。」周敬阳踢开摸上自己秘处的手,上马挥鞭,「锦堂,大军归来时,我们再见。」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策马奔向了大队。
大军归来时再见?
我怎么可以等那么久?
北地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贝锦堂背起行囊上马,朝家的方向走去。嘴角处,还有丝明显的微笑:周敬阳并不知道,从他的家出发,还有条小路直达西边要塞。说不定,他可以比他更快,出现在那个生死之地上……
西北的要塞不似东边的平坦。这里的城池,是依山而建的。山后是峭壁,东侧是深谷,后方是通向大周腹地的路,越过前边的草叶和沙砾荒漠,则是胡人部落的领土。
周敬阳带兵到达的时候,西边各路人马基本聚齐,都归在征西前将军邓总兵麾下调遣。邓总兵见周敬阳率人『督军』,也不客气,直接以边关战事紧急为由,将周敬阳这路人编入左先锋队,负责封堵胡人大军的西行路线,在大军总攻的时候从左翼包抄。
表面上是为国为民,可听到邓总兵说谁出兵延误战机就军法处置,周敬阳不免就笑起来了。满打满算,他手里的兵最少、最弱,很多都是新兵,没受过什么训练便拉来了边关,不似老兵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敢打敢拼。双方交锋时,说不定他手里就有怯战、逃跑的,这样一来,那所谓的『军法』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处置上来了。
怎么办?看来二弟是铁了心把自己丢在这里了。
周敬阳见周围大小官员懒得应付失势的自己,便明白,这里的人都看出了自己被差遣来边关的门道。
「人心不古啊。」
叹了叹。周敬阳带着自己出京城前新雇的军师,要去整顿手里兵士,免得他们上了战场,把命和胆气都给丢了。
「王爷。下官这里有些边关的老兵,不知道王爷可否恩准他们给王爷的兵讲讲边关地形?」
周敬阳走出议事厅不久,身后跟来一个白袍将领。
「你是……」周敬阳总觉得这人十分眼熟。听这人说话,也很识大体,懂得给别人台阶。
「下官拓跋锋。此次随王爷这路人马共守西边路线。」白袍将领年纪轻轻,秀美得如同女子,但眉宇间英气勃发,偶有杀机呈现。
「守西边……呵呵,原来如此。」看来是同病相怜啊。周敬阳听完军力部署,看罢敌军和己方的安营扎寨地形图,明白这西路先锋军就是个送死的职责。如此看来,面前这白袍的拓跋锋或许是得罪了军中的某个要员,才被落井下石。
「王爷。西路先锋军人虽不多,兵士也很年轻,但战场上讲究的是出奇制胜。所以,下官斗胆,恳请王爷和下官同舟共济,放手一搏。」拓跋锋见周敬阳沉思不语,索性把话说得更直白了。
也罢,也罢,虽然听说过这拓跋锋算二弟提拔过的人,但官场上风云变幻,拓跋锋一个小小的卫指挥史又如何能逃过别人的陷害?
周敬阳盯着拓跋锋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道:「本王兵法读得少,也不懂练兵之道。边关战事紧急,就有劳拓跋大人替我分忧了。」
「谢王爷信任下宫。」拓跋锋听到这话,欣喜之色溢于言表。他的确如周敬阳所料得罪了些人。此次派兵,他看出自己和周敬阳都是预定铲除的对象,虽然从朝堂纠纷中可猜出周敬阳失势的原因,但值此性命关头,也只能拉周敬阳当盟军了。
为求死里逃生,周敬阳和这白袍将领拓跋锋是一拍即合。两人当下就叫了各自军中有官衔的人一起开会,打算先稳定新兵士的军心,再突击练习几日队阵,尽量做好迎敌的准备。
为了立威,拓跋锋还亲手斩杀了违纪兵士,将那人的头颅悬挂在辕门来告诫众人。
披上铠甲就像换了个人,面前这拓跋锋的内心可比样貌冷血多了。
周敬阳见拓跋锋杀人不眨眼的冷酷模样,忽然就想起了终日嘻嘻笑的贝锦堂。贝锦堂身材高大,样貌堂堂,但待人接物总带着说不出的温情,让人从细微处就感觉到舒服。
「你回到家了吗?你会按照约定去京城的王府等我吗?」周敬阳轻轻摇着绿色的小拨浪鼓,往萋萋荒草中又走进了一步。
草长没膝,扎在袍子上旋又弹开。记得遇到贝锦堂的时候,也是在荒草中跋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追逐,打得是天昏地暗也没分出胜负。
如孽缘般的相遇,却将两个人系在了一根绳上。
「笨贼。」周敬阳揪了根草缠在拨浪鼓上,两种绿色互相映衬,似乎能将记忆中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