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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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勋当然不知道荀彧和曹操在这样议论他,他现在玩儿抄袭玩得上瘾,平常有事儿没事儿的,就绞尽脑汁回想后世的成语和警句,想出一句就记录一句,打算一辈子就靠这个骗饭吃了——这可比抄诗要省心多啦。
当然,生活并不总是美好的,也有不少的烦心事儿。首先就是管亥的伤口是勉强愈合了,但身体总也不好,三天两头的咳血,几乎就下不了地——是勋琢磨着,他没有伤到心脏,大概是伤到肺叶了吧?难道这条黄脸大汉就要从此沦落成一个废人了么?每当看到管巳紧蹙的双眉,是勋一整天的好心情都会化作乌有,忍不住就要陪着管巳一起长吁短叹。
二是,曹德三天两头有信过来,说宏辅你从前给我推荐一个太史慈,一个卢洪,结果都被我哥哥给抢去了——太史子义天下第一,我小小的济阴郡确实安不下这条猛龙,那没办法,也不知道那卢洪究竟有啥本事了,我哥也霸着不肯撒手。你还给我推荐一个是仪,一个王修——门客从青州回来禀报,说是仪已经南下徐州,去投了他几个亲儿子了;王修则执意陪伴着孔融,一直等到青州全境都被袁谭吞下,孔融回乡隐居去了,他老兄只好降了袁谭,被任命为治中从事。
是宏辅啊,你给我推荐四个人,结果全都落了空,你可不能就此甩手跑了,你得再给我找点儿人来呀。
是勋心说这关我屁事啊,曹操还把我辛苦找来的道士谢徵给抢走了哪。再说了,难道济阴郡里就没人了吗?他左思右想,最后给曹德推荐了成阳的宁可和乘氏的李符、李登兄弟,但是说明白了,这仨我也只是泛泛交情,了解得并不深入,你先考察过了再用,出了事儿与我无关。
接着他又回复曹德,说颍川、陈留之间名士无数,理论上就都装在荀文若的肚子里呢,你去找他要人吧。你瞧瞧,你哥刚问一声“可惜戏志才死了,有功用和质量差不多的好货吗?”他立码就把郭嘉给掏出来了。
不久后的一件事,也证明了是勋的想法,荀彧还有一肚子待举荐的人才呢,只是因为时机未到,或是岗位不佳,所以没来得及往外掏摸。话说那回曹操跟郭嘉、是勋一起研讨豫州问题,曹操就说啦,那豫州刺史郭贡太可恶了,传言我退兵回来打吕布的时候,他就悄悄地招兵买马,想从背后捅刀子,要不是我把子孝(曹仁)他们留下镇守汝南北部,估计丫的阴谋就要得逞。不行,得把他赶下台,换个人做刺史。
他询问二人,用谁来替代郭贡为好呢?郭嘉说既然子孝将军在那儿,那就干脆让他顶上吧;是勋说去疾之才亦堪大用,可以去接替郭贡。曹操听了连连摇头:“是皆我兄弟也,自表兄弟为刺史,恐有干物议啊。”
是勋瞟了郭嘉一眼,故意把语气放轻松,半调侃地说:“主公五贼不破,霸业艰难啊。”曹操听了一愣:“何谓五贼?”郭嘉也沉吟道:“我知伤稼禾者有所谓五贼,又听说伤脏腑者,有‘喜怒哀乐欲’五贼……”
曹操说是了是了,宏辅一定是指的这个,没办法啊,我就是这么一个情绪化的人,**也很强烈——虽说不求华厦美食、金玉绢帛,可是见了漂亮女人就迈不动道儿(是勋心说见了权力你丫也迈不动道儿吧)——这毛病也真不易破。
是勋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他心说这是《宋稗类抄》里的笑话,你们当然听不懂,且等我来解释:“所谓‘五贼’非他,乃‘仁义礼智信’也。”曹操就迷糊,说这是五德啊,怎么变五贼了?
“士之五德,霸之五贼,”是勋掰着手指头逐一给曹操解释,“宋襄不破其仁,乃有泓水之败;春秋本无义战,而成五霸之势;高祖慢而无礼,遂开炎汉之基;韩信炫耀其智,难免身死钟室;霸王以鸿沟为信,终有垓下之困。主公欲成齐桓、晋文之霸,则不得不破此五贼;凡有利于重光汉室的,仁义安可制,礼信亦可除——畏惧人言,更是自缚手脚。”
曹操听了,仰起头来“哈哈”大笑,鼻涕眼泪横流:“不想宏辅亦东方曼倩(东方朔)之流亚也,闻君此言,多日烦劳,一朝而空矣。”郭嘉也笑,只是没笑得曹操那么嚣张而已。是勋一边儿鼓掌:“笑得好,则见主公已破‘礼’贼也。”一边儿斜着眼睛观察郭嘉,心说深了啊这小子,我还真是看不透啊看不透。
曹操是个喜笑无忌,经常耍宝的人,是勋跟他开这种玩笑,那是一点儿坏处也没有啊,反而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说了,虽为玩笑,其中蕴含的深意,却足以使人静思后一脊背的冷汗直流。可是倘若荀彧这类世家子弟,或者毛玠这种清廉方正之士在场,是勋也是不敢这么胡言的——那不是找骂呢嘛。这会儿除了曹操,只有郭嘉一个听众在场,所以他琢磨着试探一下。
史书上说,郭奉孝“有负俗之讥”,也就是说名声不大好,经常遭人非议。有人就猜啦,那是因为郭嘉出身低微,庶族气息较浓,还有人猜啦,说郭嘉不拘小节,行为放荡。可就是勋瞧起来,这两点都值得商榷:首先,郭嘉出身是不高,不能跟荀彧比,可是曹操手底下真正世家大族出身的本来就不多,郭嘉的家世好歹没到吴质那种乡下小地主甚至是富农的程度啊,比程昱、毛玠他们也差不了多少;再则,郭嘉也不知道是素行如此,还是因为初来乍到所以比较收敛,人前人后也都比较讲礼貌,没露出过什么放荡的举止。
所以他今天就试试郭嘉,看他是不是跟曹操一样,都藐视传统的道德礼法,所以才遭人骂。只可惜郭嘉既没有站出来,义正辞严地呵斥说宏辅你这么开玩笑不合适,也没有跟着曹操笑到差点儿背过气去,就光跟这儿“呵呵呵”的敷衍——他心里头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是勋实在是瞧不出来啊。
笑过之后,当然还要研究正经事儿。是勋就翻出近年来入仕朝廷的高官履历来翻查,瞧瞧有没有什么线索。结果,嘿,还真给他翻着一个:“故司徒、陈国袁滂有子名涣,前除谯令而不肯就,不知如今何在?”
郭嘉是陈留人,就跟陈国挨着,当下给出了答案:“在家隐居。”是勋就建议说:“可使郭贡举为茂才,然后即取郭贡而代之。”这位袁涣袁曜卿那也是《魏书》上有传的人物,出身又好,挑他当豫州刺史再合适不过啦。曹操还在犹豫,说袁曜卿就是豫州本州人,表他当豫州刺史,是不是合适呢?
是勋心说这都什么光景了,你还执著这些?果然心中五贼未破。别的事儿他不清楚,当初在青州呆过,青州的事可是门儿清:“前此刘景升表北海孙嵩为青州刺史。刘表身为宗亲、天下大儒,尚不守其旧制,主公又有何惧?”
曹操听了一拍大腿,说那好,就是他了——前几日文若也跟我提起过袁涣来着,但说还没有他合适的位置,这回行了,我这就让文若去请他出山。
是勋心说你瞧吧,最终还是荀彧夹袋里的人物。
第四章、使徐三事
过得年来,突然传来消息,说刘备为袁谭所破,又无路返回幽州,被迫率领着残兵败将南下琅邪,想要去投靠陶谦。曹营众将都没把这当多大的事儿——陶谦现在是盟友啊,盟友力量壮大了,咱们的侧翼就更有保障啦。只有是勋听得肝儿颤……
我靠刘备唉!老子好不容易说动了曹操不去打徐州,使得刘备没有进入徐州篡权的机会,谁知道这历史的惯性还真是强大,竟然最后还是让他入了徐。眼见得陶谦没有几年好活,到时候自己就可以跟陈登、曹宏他们坦坦地把徐州双手奉献给曹操,等到曹操奄有兖、徐二州,收拾袁术那就手捏把抓地轻松,再得了全豫和淮北,提前北上与袁绍争胜——最好在袁绍彻底灭了公孙之前——那还会有官渡吗?袁绍也未必能扛得住吧?
可是等刘备到了徐州,万一陶谦一咽气,他再跟历史上似的鸠占鹊巢可怎么办?史书上说得简略,或者说陶谦主动把徐州让给了刘备(谁信哪),或者打个马虎眼,光说麋竺等人把刺史印绶送给了刘备——这里面就不知道有多少黑幕背景、私下交易哪。谁能保证今时今日的麋竺,有了是家人当妹夫,答应了跟曹氏兄弟和睦,就永远不会猪油蒙了心,再背约倒向刘备呢?
不行啊,老子是靠着献徐州傍上的曹操,徐州要是丢了,就跟老子被人狠狠扇了记耳光似的,那也太丢脸啦!
所以是勋就赶紧提醒曹操:“刘备世之枭雄,彼入徐州,恐怕徐州的形势有变,主公应当遣人前往探查,密切关注此事。”他倒不是跟刘备有啥深仇大恨,相反,他挺喜欢这时候的刘备的,只是汉贼不两立……啊不对,应该说英雄不并立,既然决定了辅佐曹操,则刘备自然成为心腹大患,不得不除。
因为天下豪杰,谁都可以想办法罗致到曹操麾下——你瞧原本该归江东的太史子义,不就让自己给弄到曹营来了吗——只有刘备不行。那就是一个心比天高,绝不甘心屈居人下的狠辣之辈,历史上曹操对他有多好,他说跑就跑,完了还从背后捅刀子。
这个时候的曹操,还认不清刘备的真实面目,终究刘备此前一直是公孙瓒的部将,最大管辖范围也不过一个平原国而已,没玩儿出什么太大花儿来。但是当初曹操在东郡的时候,可是跟刘备交过仗的,他知道那位刘玄德练兵挺有一套,用将更有一套,要不是战法有点儿粗糙,就真能成为公孙氏立在青州的一根擎天玉柱。所以曹操有点儿误会了是勋的意思,他心说宏辅大该是怕刘备仍然心向公孙,到了徐州以后会把陶谦给扯回袁术—公孙瓒的阵营里去吧?这倒不可不虑。
曹操沉吟少顷,突然想起来,问是勋:“宏辅的先君辞世,隐约记得是初平元年年终之事,忽忽三年已过……应当可以除服娶妻了吧?”
是勋听了这话,兜头就是一瓢凉水浇下,心说完蛋,曹操要以迎亲为借口,派我去徐州了!早知道就不跟他说自己因为“父”丧而暂且不能结婚的事儿……等等,氏伊那老鬼哪年哪月死的,我没跟他提过啊,他是怎么探听到的?还是说,是曹宏兄弟写信告诉他的……
他压根就不想再回徐州,反正讨老婆也不急在一时半刻,趁着“父”丧已除,先把小罗莉管巳给收了才是正经。再过一两年,等到陶谦一死,把徐州献给曹操,那时候就再不怕什么“卖主求荣”的阴谋败露啦,再回徐州娶亲也不迟啊。啊呦,刘备是很危险,可早知道自己就悄悄地跟荀彧或者郭嘉提一句,让他们去跟曹操进言啦,我这不是自己个儿撞枪口找死呢嘛!
可是后悔药没地儿吃去,他也不敢跟曹操当面扯谎,说我“父”丧三年还没满。史书上怎么评价曹操来着?“难眩以伪”,就是说很难被假象所蒙蔽,他没听说过氏伊的死期也就罢了,既然听说了,自己再要编假话蒙他,那危险系数可太大啦。终究自己现在在曹操手底下混饭吃,老板的信任那是最重要的,而一点小小的嫌隙,一句小小的谎话,都可能毁掉了这种信任,那自己就再无前途可言啦。
罢了,罢了,也不见得一回徐州就会阴谋败露。自己赶紧去,娶了老婆就赶紧回来,关照曹仲恢、陈元龙他们多盯着点儿刘备就完,也算是达成了曹操的使命。
但是是勋提出要求来了,说我回去娶老婆归娶老婆,你还得给我个正式的使者身份,去跟陶谦交涉——他心说“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我正经是兖州的使者,就算有啥败露,陶谦也不好下手杀我吧?这道护身符是一定要请到手的。
曹操说当然,你就奉我之命,去重申两家的和睦之意吧。荀彧在旁边听了,突然把手一摆:“且慢。”
荀彧说:“如今兖州未定,吕布在侧,虽然主公不久便要兴起大军,扫荡残腐,但恐徐州士人不明情势,陶恭祖受小人蛊惑,或使两家的联盟生出裂隙。以彧看来,宏辅此去,可向陶牧申明三事……”
是勋作揖请教。荀彧屈张手指,逐条说明:“其一,因感陶牧助攻袁术之恩,我取十万斛粮草,并库中珍藏值十万钱,以为酬答。其二,春耕在即,兖州尚有无数闲田,故此请将耕牛续借一年。其三,恐袁术北侵徐州,请主公派一支兵马屯扎在沛东萧县一带,以为陶牧之策应。”
曹操闻言大喜:“文若真吾之子房也!”是勋政治经验没那么丰富,理解起来要慢半拍,但随即也明白了,连连点头,心说这就是曹营第一谋士啊,那真不是盖的,手段太高明啦!
荀彧生怕陶谦以为兖州受此重创,将会一蹶不振,从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