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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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来当真挫动了敌方的锐气,太史慈一进城就仰天大笑,说:“我料吕布今日不敢来攻城了!”薛悌、毛玠迎上去翘大拇指:“将军勇冠三军,真神人也!”是勋从城上瞧见,心说你们都夸得不到点儿上,太史子义杀个把无名下将(成廉始终没有报过名,可怜的没人拿他当吕布军上将来看),那算得什么勇了?他打赢一场,不肯贸然趁胜追击,反倒安然而退,这种对战局、对兵心的控制力,那才是真叫牛逼呢!
当天吕布果然没有发起攻城,不仅仅因为士气受挫,而且他手头的兵力也仅仅足够堵对方门口而已。他只是忙着扎下营寨,并且伐木、运石,开始打造攻城器械。黄昏时分,陈宫率领新搜罗到的一万多兵赶到,问及当日的战况,吕布就说了:“城中有一将名叫太史慈,武艺超群,今日竟杀我大将成廉——公台为何不对我言及此人?”
陈宫一愣,随即回答道:“太史慈是东莱人士,为是宏辅的契交好友,我却不知他已南下,定然受是宏辅召唤前来的。”他说既然鄄城不肯归降,又急切难以攻取,不如只派少部人马在附近监视,主力南下守备定陶,在济水南面筑起防线来,阻挡曹操归来——
“可使张孟卓率东武阳之兵先攻范县,范县一下,则鄄城孤立,那时南北施压,曹操又只得止步于己氏、单父之间,则荀文若亦不得不降也。”
吕布说我营都立了,攻城器械都开始造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个?他说既来到鄄城之下,倘若不肯攻城,反倒为敌所笑,对军心士气也有影响,且明日先试攻一下,倘或不成,再撤不迟。
第二天一早起来,全军出营,布列阵势。阵才立到一半儿,忽然就听城上一通鼓响,吊桥放下,大门开启,太史慈又领着三千人马杀出来了。吕布这回准备妥当了,跨马挺戟,就待喝令冲锋,就听对面太史慈叫道:“吕布,汝是亲来与某较量,还是再派一员下将来送死?若不敢来,不妨退去,何必枉送了部下性命?”
吕布心说你还没完啦,老子要不上去一戟捅你个对穿,你不知道啥叫“人中吕布,马中赤菟”!你要是回去一宣扬,说当面挑战,堂堂吕奉先都不敢应战,那我老脸还往哪儿搁呀!当即喝令三军勿动,就待亲自催马上前去跟太史慈单挑。
陈宫赶紧扯住,说:“两阵之间,独较短长,那是一勇之夫,将军慎勿中了他激将之计。”吕布说我出去为成廉报仇,也好挫挫敌军士气,估计城内大将就是这个太史慈了,若是宰了他,剩下一票文官,可能就不得不开城投降了。陈宫听他说得也有道理,心说要是能够使鄄城不战而降,则兖州大局底定,就算曹操返回也无能为力啦。要不,就让温侯过去试试?
可是就这么耽搁了一小会儿,就见对面太史慈又把马槊一扬,高声道:“并州无人,吕布怯懦,不敢来战,某等且暂且归去朝食罢。”说着话拨过马头来就要走。吕布这下可真急了,一把推开陈宫,高叫着:“贼子休走,某来会你!”狠狠一磕马腹,就直朝战场中央冲去。
太史慈不理他,继续往回走,吕布在后面猛追不舍。眼见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到六十多步,忽见太史慈猛地在马背上拔起身形,撂槊开弓,翻过身来,就是一箭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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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城下大战
守城第二天,太史慈一大早地穿戴整齐了,就又打算出城去挑战。是勋紧拦慢拦,说你出去跟敌人见一阵是对的,但是拜托别再想单挑吕布了,咱得见好就收啊。
太史慈笑道:“都说吕布为天下第一骁将,无人可比,我倒要试他一试。你放心,就算战败,我也有保住性命的自信——既然答应了守住鄄城,便不会抛有用之身在鄄城之外。”
他跟是勋耳语几句,然后就下令打开城门,率军汹涌杀出。是勋赶紧又登上城楼去观阵。本来心一直悬着,眼见得太史慈开口嘲弄吕布,然后掉头要走,他这才缓缓舒出一口气来。可是没想到随即对方阵列一阵波动,便有一将挺戟杀出——他一瞧这员将胯下马浑身赤红,几乎没有一根杂毛,就知道完蛋,真把吕布给激出来了!
对于这时代的第一猛将,是勋倒是也挺好奇,想瞧瞧吕布究竟长啥样儿。戏台上、影视剧中小白脸的模样当然不靠谱啦,吕布在投董卓之前就已经在丁原麾下呆了好几年了,估摸着怎么也得三十上下,而不会才二十出头,可就算二十出头吧,古人都习惯蓄须,他就不大可能下巴光光。再说了,真要下巴光光跟刘备似的,史书上肯定会多少记上一笔啊。
于是定睛观瞧,嘿,这吕布还真有几分象张光北老师!说象老三国里张老师演的吕布,只是个大概印象,隔着那么老远,他当然瞧不清吕布的五官相貌,光见着跟张老师一样都是张长条脸,隐约的似乎棱角分明。吕布有胡子,倒是不大浓密,可能岁数真的还不到三十。
就见吕布身穿重甲——也就是孙策穿过的那种鱼鳞甲,但是没孙策的华丽,就是一色儿黑,而且双臂上不是披膊,而是长长的筒袖,直到肘部。是勋就奇怪了,心说我穿才到肘上的皮筒袖就觉得胳膊不大灵活,你穿成那样还能挥舞兵刃吗?
当然啦,吕布也不会光戴一小冠,上插雉鸡尾,他是正经的骑兵胄,就是用很多铁片拼起来那种,左右各插着一支雁羽。他背后的披风也是黑色的,是勋不禁撇嘴,这跟赤菟马的颜色完全不搭啊,你丫审美情趣有问题吧?你要穿一身红多好,那就跟“赤备”一样了……
正这么想着呢,就见吕布越冲越近,他刚想喊一嗓子,提醒太史慈回头,就见太史慈突然踩镫立起,转过身去就是一箭。
箭似流星,眨眼就到了吕布的面前了,可是吕布竟然躲都不躲,光抬起左臂来,侧着箭杆一搪,羽箭就跌落在地。他的马速丝毫也没有减缓,继续逼近,眨眼就到了四十步外。
可是太史慈射完一箭以后不是就此停手,大弓连开,又是连珠三箭射出。这三箭相互间距离都挺近,吕布不敢再用手臂来扛了,端起大戟来在马头上方一旋,便将三箭全都绞碎。
太史慈一见射箭无法建功,只得抛下弓来,重新执起了马槊。眼看吕布就要抵达身后,他却并不回马,反而轻磕一侧马镫,朝向侧前方奔去。吕布正待转向,可是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进入羊马墙内弓弩手的射击范围了,当下又是万箭齐发,都冲着他一个人攒射过去。
好个吕奉先,不慌不忙再舞大戟,仿佛一面活动盾牌一般,就将来箭全数挡下。箭射一轮,有个停顿,于是太史慈转过马头,终于反身来战。吕布这时候气得眼睛都红了,奋起双膀力气,恶狠狠地就是一戟当胸刺去。太史慈用手中马槊一搪,就觉得两臂微麻,心说:“好大的力气啊,果然名不虚传!”
两马一错,吕布却并不如同当日孙策一般将戟抡开,去划太史慈的胸甲,而是将身一侧,再度一戟刺出。太史慈有镫在脚,当然不会怕他,同样一槊迎去,两般兵器“当”的一声再度交磕。太史慈不禁暗暗吃惊,此人侧身发力,竟然完全不输于正面攻击——他就忍不住想去瞧吕布是不是也配着马镫呢,但是正当恶战之际,眼神要是一错,可能就能引来杀身之祸,所以硬咬着牙关给忍住了。
吕布当然没有马镫,但他是并州九原边地之人,天赋异秉,再加上打小就跟附近的胡人一起生活在马背上,所以马术之超群,无论太史慈还是孙策都难以与之比肩。对于一般的中原人来说,甚至也包括绝大多数的游牧民族,骑在无镫马上侧身发力,为了保持平衡,力量就要比正面小上将近一半儿,然而吕布却基本上不受影响。
不过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吕布自视过高,虽然进入兖州以后,收了部分兖州兵,接触到了马镫,却完全没想过给自己和本部骑兵也配上——那是给不惯骑马的软蛋用的,咱并州人才不需要呢!
太史慈本来还想借着马镫之力,找个空档侧面靠近,再度侧击建功呢,结果拼上这一招,他知道了,自己压根儿就没有机会。哪怕双方侧面相对,光拼力气,他即便能占上风,也未必就能跟打孙策那样把吕布给推下马去,
两马错开,各打盘旋,转眼间就连交了四个回合,瞧得双方阵上全都呆了。吕布心说这果然是一员骁将,不怪他能够两回合就刺杀成廉,不禁有些起了爱才之念。他一槊紧着一槊,可是三成用捅,七成倒是用砸的,不打算就此取了太史慈的性命,想要先耗尽了太史慈的力气,那时候好将其生擒活捉,收为部下。
可是他这么玩儿,太史慈只有更加吃力。要说光比较武艺,太史慈不在吕布之下;比马术,太史慈虽然略逊一筹,终究有马镫的辅助,可以勉强拉个平手;可是光比力气,太史慈就不是个儿了。又这么打上十多个回合,太史子义就觉得胳膊越来越酸,就连腰部也略略有些使不上劲儿啦。
眼看又是两马错开,各蹿出二十多步去,太史慈单手执槊,就朝城上悄悄打了个手势。是勋在城上瞧得清楚,赶紧吩咐:“鸣金!”
锣声响起的同时,太史慈那三千兵可就列着队,小跑着就逼上来了,同时羊马墙后面也稀稀拉拉射出几支箭来——箭虽然不多,那是怕误伤了本军,这回射箭的全是军中高手,几乎每一支都直朝着赤菟马的脖子而来。吕布被迫松开一只手,勒一勒缰绳,帮助赤菟躲避。
对阵中陈宫见状不好,赶紧也下令鸣金。他心说将军你赶紧回来吧,你离敌城太近,真要被敌军围上,咱们这儿可救援不及呀。吕布还在犹豫,就听太史慈大笑一声:“并州吕布,不过如此!”施施然打马就踏过吊桥,返回城中。
太史慈一走,吕布虽然满心的愤懑,但是也不得不拨马后撤。敌军有三千之众,真要包围上来,他终究单人独骑,突围不难,一点儿伤不受可真不敢打保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是可能的,但前提是你身边儿也得有几个护卫帮忙搪招和遮护后背呀。
一见吕布后退,这三千兵也不追赶了,停下脚步,反身回城。
太史慈才回到城内就把马槊给扔了,一边儿连声说:“帮我卸甲。”一边就拼命揉自己的小臂。是勋从城上跑下来,问他:“如何?”太史慈笑道:“吕布果然厉害,要不是宏辅你及时鸣金,失去这个大好机会,再打上三五个回合,我必败无疑。”是勋也笑:“这样正好,与吕布打个平手,既不堕士气,子义也可名扬天下了。”
太史慈说,我倒不追求什么靠单挑名扬天下,终究仗不是一个人打的。我要是能在这儿守住了鄄城,甚至还能杀败吕布,那才是为将者应当追求的战绩呢。
他还想着杀吕布一阵呢,可是吕布不愿意再在鄄城底下呆下去了,在陈宫的劝说下,他这天又没攻城,并且当晚趁着夜色,就匆匆地领兵退走了。
第二天中午,程立派人送信过来,说他到了范县,说服了靳允,杀死张邈派来接管范城的都尉氾嶷。下一步他打算发兵秦亭津,使张邈所部不得渡河。
众人在厅上商议,都是喜笑颜开,只有郭嘉皱眉盯着摆在桌案上的地图,半晌不语。荀彧首先发现郭嘉不对了,可是不但不去问他,反而朝大家使个眼色,叫大家伙儿也暂且不要去打扰他思考。过了好一阵子,郭嘉才抬起头来。
荀彧问他:“奉孝何所思?”郭嘉仍然皱着眉头,缓缓地回答道:“吕布若顿兵鄄城之下,待曹公率部赶回,渡过济水,他便只有退往东郡一途了,则济阴以西可安。可是如今未战即退,倘若固守定陶,列阵于济水以南,则曹公归来,亦难以寸进,局势便岌岌可危。”
荀彧问他:“计将安出?”
郭嘉说:“有两策。一是发一支兵南下,由山阳郡绕路,渡过泗水,从侧面骚扰吕布军,使其不能安然筑垒立阵,以待曹公归来。二是发一支兵北上,与程仲德合力,在秦亭或苍亭渡河,先破张邈,取东武阳,解除后背之忧,到时候鄄城即可与曹公夹击吕布。”
任峻问他:“何策为上?”
郭嘉说:“策无分上下,关键在于用人。”说着话转向太史慈:“从鄄城发兵,必要太史君为将,不知道太史君愿意行哪一策?”他的意思,我这两个方案都还瞧得过去,所以就得看领兵之人对哪一策领悟最深,信心最足,要是主将本身就没什么把握,没什么应变的想法,那好计策也得给使坏喽。
太史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