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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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曹德的相貌除了文弱一点儿外,基本上还算是可以看的,他儿子曹政还刚十三四岁,长得就比父亲更俊三分。
如今是勋抬头一瞧曹操,嗯,果然是曹德的兄弟,很可能确实同父同母。因为这哥儿俩长得太象了,当然也并非毫无区别,终究他们不是双胞胎——一是曹操的个头儿比曹德要矮,也就一米六左右;二是肩膀宽一点儿,腰也粗一点儿,瞧着就不是文弱书生,而是个会骑马打仗的;三是曹操的肤色比曹德要黑,肤质也更粗糙一些;四是胡子不够长,甚至有点儿稀疏,既不威风,也不文雅。
当然最大的区别还得说存在感方面。曹德那就一戴着“石头帽”的野比大雄啊,气场值无限接近于零啊,这要是把曹操换成曹德,是勋进了大帐估计就只能注意到旁边儿那人了——那应该是曹操的参谋,或者记室吧——就算眼角瞟过,也会完全忽略掉站正面的这一位。
曹嵩那不用说,气场绝对的强,先不说多年朝廷高官养出来的傲慢feel,就光那吨位,就能十足十地代换成存在感。相比起来,曹操的存在感也很强,是从哪方面体现出来的呢……嗯,是勋细细一瞧,是从眼眉间体现出来的!
曹德是普通的弯眉、大眼,正所谓增一分则太威,减一分则太媚,恰到好处,就跟随便街边儿见到的凡俗大众毫无区别,根本给人留不下丝毫印象。曹操呢?估计他那眼眉是遗传了母系的基因,跟曹嵩、曹德全不一样,眉毛又粗又浓,还打两道弯儿高高挑起,眼睛是又细又长,还老跟睡不醒似的眯着……
我靠等等,这不卧蚕眉、单凤眼吗?!你是曹操啊你是关二爷啊!
是勋跟这儿打量着曹操,曹操也正打量着他。说实话是勋这具夺舍的躯体真不算难看,十二三岁还在穷沟里的时候难免抽抽得跟个小耗子似的,这些年营养跟得上,就逐渐长开了,说不上英伟挺拔,那也相貌堂堂。他这时候身高已经接近一米七了,四肢匀称,宽肩细腰,脸是不胖不瘦,五官端正,唯一的缺憾是单眼皮,而且嘴唇上才刚露出点儿茸毛的痕迹,搁这时代就显得稚嫩,要是两千年后,多少显得有一点点儿“娘”。
估计曹操没料到是勋竟然这么年轻,不禁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两眼更眯成一条缝儿了,开口就问:“卿是营陵是宏辅?”
是勋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故作镇静地淡淡一笑:“营陵是勋,拜见长者。”你丫年岁大了不起啊?老子就是年轻,你怎么的吧!
曹操还没回答,侧位那人抬手相邀:“是先生请坐,坐下说话。”是勋瞥了一眼那人,就见他三十多岁年纪,面白无须,也只留了短髭——嗯,刘备不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原来这年月“露啄君”还真不少呢。
“这位是……”
“某是戏贤。”
是勋没听说过这位戏贤,或者是郤咸,估计只是曹操普通的记室吧,所以其名不传于世。他拱拱手,跟对方见礼,然后就迈步走到另一侧,脱了鞋子,踏上草席。三人又各一拱手,这才一起坐下。
曹操就问了:“未知是先生到此,何以教我啊?”你干嘛来啦,有什么话想说啊?
是勋淡淡地一笑:“听闻汝南许子将曾言,曹孟德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雄’……”其实许邵这句话有两个版本,一说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还有一说是“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但是初次见面,是勋当然不能指着曹操鼻子大喊“奸贼”、“奸雄”啦,所以只好把两个版本掺和着来,挑最好听的字眼儿来说。
果然曹操听了挺高兴,微微一捋胡须。接着,就听是勋继续说:“故此英雄垂暮,特来相吊。”知道你老了,快要挂了,所以我过来吊祭一番啊。
曹操嘴角才刚堆起笑容来,突然听到这话,那表情就僵住了,眼见得眉毛一挑,就要发作。边上戏贤赶紧出来打圆场:“是先生恐是误听人言,我主尚在壮年,孰云垂暮?”
正好有兵送上来热水,是勋端起杯子来吹了一吹,卖个关子,笑着回答道:“曹公若在东郡,自然不老,此来兖州,却正所谓‘日薄西山’也。”
“日薄西山”是西晋李密《陈情表》里产生的成语,这个时代还没有,所以曹操跟戏贤虽然大致能够明白这个词的含义,却多少有点儿含糊,生怕领会错了,就追问道:“何意也?”
这正是是勋想要的效果,要是直白了说:“你到兖州来,那就离死不远了。”曹操一下明白了,说不定当场勃然大怒,就不方便引出后面的话来了。他拿个新词儿出来,让对方似明白似不明白的,就会发问,发问他就好回答——当然,不是直接解释“日薄西山”这个成语。
“曹公前在东郡,当面之敌唯凉州兵而已……”这里所谓的凉州兵就是指的占据司隶西部的李傕、郭汜等西凉军阀。本年的年初,把持朝政的董卓就被吕布给宰了,接着李、郭等董卓旧将联兵杀入长安,驱逐了吕布,就此把小皇帝刘协捏在了手心儿里。这消息是勋还在郯城的时候就听说了,但是具体情况、前因后果,估计全徐州就他一个人门儿清。
“……袁氏兄弟相争,袁冀州以曹公保障侧翼,倘后将军(袁术)欲入兖州,必然增派兵马,以援曹公。是曹公虽无磐石之安,却亦无睫瞬之祸也。”
曹操捋着胡子不说话,还是戏贤帮忙问:“那么如今我主已得兖州,兵马更盛,不应该更为安稳吗?何云‘日薄西山’也?”
是勋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水——其实论起口才来,他真未必有多高,但前一世听过太多的评书啦,怎么卖关子,怎么吸引听众,可是他的长项,这年月无论谁都没这本事,无它,这年月没评书——然后才不慌不忙地比划着手指,继续说道:“兖州前被黄巾,城池残破、士庶离心,曹公虽得兖州,无一两年的生聚,恐怕实力还不如往昔仅仅东郡一地,况且粮草将更捉襟见肘……”
说到这里,突然提高了声音,加快了语速:“然而,四周形势却已丕变!凉州兵仍在当面,身后又有徐州,后将军为怕曹公坐大,不日便将兴兵入兖。而最可虑的,如今袁冀州为一州之长,曹公亦为一州之长,可相拮抗,倘若后将军入兖,则冀州必然坐山观斗,以谋渔翁之利——曹公若胜,冀州兵也将入兖,若败,冀州正可并吞兖州。兖州四战之地,据此而四面皆敌,正所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是勋这些话不是无的放矢的,换了一个不了解、不熟悉袁绍的人,还真未必说得出来。因为根据原本的历史,袁绍基本上就是这么干的,一瞧见小兄弟曹操开始壮大,就琢磨着背后捅刀子。后来吕布袭兖州,曹操正跟他打得不可开交呢,袁绍可好,不但没有派发援军——吕布就是他从冀州给轰出来的,无论就敌我阵营来说,还是从道义上考虑,他都没有不派救兵的道理——反而跟曹操说:“兄弟,为防万一,你把家眷都送我到的邺城来吧,我帮你照顾着。”
你还别说,那时候曹操朝不保夕的,脑袋一晕,差点儿就要答应,幸亏程昱劝谏,说:“将军你糊涂啊,你是那种肯于屈居人下的性子吗?你甘心当别人的爪牙,就跟汉高祖手下的韩信、彭越那样吗?再说了,韩信、彭越最后是什么下场,你也不是不知道!”曹操这才打消了念头。
袁绍正是要用接家眷的方法,想一步一步地彻底吞并曹操的势力。他就是那么一个人,曹操打小跟他一起长大,对他的性子还不了解吗?当下听了是勋的话,捋胡子的手就不禁微微地一哆嗦,眉头皱得更紧了。
戏贤拱手道:“是先生高论。然而先生此来,不仅仅是为了示警吧?况且兖州群贤既已推举我主为刺史,无法再辞,先生可有良策,以解目下之危呢?”
是勋心说来了,前言叙过,这就要进入正题了。就目前看来,形势还在老子的掌握当中,希望此后不要出什么漏子,可以把曹操一条道儿地引到黑,让老子的两大论题全都得以安然通过。“至于良策……”他又故意卖个关子,瞧了曹操一眼,又瞥了戏贤一眼,那意思——“道法不传六耳,光能跟曹公你一个人讲。”
曹操摆摆手,把帐内卫兵全都轰了出去,然后一指戏贤:“志才为某的心腹,先生但言无妨。”
志才?戏贤戏志才……我靠,原来这家伙就是戏志才!
第二十五章、戏中有戏
戏志才在历史上,其实也就是一个打酱油的,不是他没本事,没影响,而是活得实在太短,年纪轻轻的就夭折了。
戏志才是荀彧推荐给曹操的,被史书称为“筹划士”,也就是出谋划策的机要参谋一类角色。后来他挂掉了,曹操很悲伤,跟荀彧说打戏志才死后,我都不知道跟谁商量事情好了,你还有什么可推荐的吗?于是荀彧就给推荐了郭嘉。
荀彧一辈子给曹操推荐了很多名士,但是为什么戏志才死后要推荐郭嘉呢?可见这俩是一路货色……哦,应该说,都是同一类型的谋士。郭嘉就不用说了,智力值拔尖儿啊,那么戏志才当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可是就因为死得早,所以他究竟对于曹操集团的崛起起到了何种作用,史书上是一字没提,就连他的名字都不全——志才究竟是名呢,还是字呢?另半拉究竟是啥呢?现在是勋知道了,原来他也是按照这个时代士人的习惯,起的单名,单名一个“贤”字,志才是字。
是勋不禁又瞥了戏贤戏志才一眼,就觉得这家伙相貌也很普通,而且脸色发青,估计确实健康状况不大好,是个早死的歹命。他没空仔细观察戏贤,还先得把主要精力都用来对付曹操啊,于是把手朝上一指,想了想,又改为朝下——他是想先说袁绍来着,袁绍在北,按照前一世的习惯就该上北下南,可是按照这时代的习惯,却得下北上南。
“袁绍四世三公,雄踞河北,此暂不可与之争锋也。但他正与公孙相争,幽、冀之战,非五年难以终结,曹公只要暂且虚与委蛇,则冀兵不会入兖……”顿了一顿,是勋又临时加上一句:“袁本初好谋而无断,动作迟缓,不足为虑。”
曹操仍然低头沉吟,不搭话。戏贤才伸手一指,想要说些什么,就被是勋给打断了——我得把徐州放到最后再说,你可别混乱了我的次序:“再说西方,李傕、郭汜,以及樊稠、张济、李蒙、王方、贾诩等辈,皆为董卓旧将,秩禄相近,谁肯屈居于同僚之下?群狼无主,假以时日,必起争执,到时候曹公引兵入河南,可收渔人之利。
“三说南方,袁公路窃据南阳,兵众而粮少,资储源自江上。而刘景升已入宜阳,号令全州,又素来与之不睦,倘若断其粮秣,则袁术将何以自处?”
戏贤猜测道:“或者与之火并,或者引军入兖……”
“不错,”是勋继续保持那种淡定的微笑,乃至于感觉腮帮子都有点儿发酸,只好借着喝水的机会略微舒缓一下,“倘若袁、刘相争,曹公亦可保南线无忧;倘若袁术引军入兖,无粮食资储,安能持久?与之周旋消耗,则破亦不难。”
说到这里他就停了嘴,等着曹操和戏贤搭话。果然戏贤就问了:“是先生适才言道,兖州四战之地,可是又说北、西、南三个方向皆不足为虑,岂非自相矛盾么?难道那东方的陶谦,才是我家大敌吗?”
“不然,”是勋摇一摇头,摆足了狗头军师的架势,“北、西、南三面分而言之,皆不足虑,然而倘若袁术入兖之际,陶谦与之呼应,则兖州危矣!兖州若危,则冀州兵必然南下,以免全兖为袁术所并,到那时候,曹公亦危矣!关东腹心之地,因而大乱,安知西凉群豪不会因此而分守河南,寻机东进,到时候李傕、郭汜各据两京,樊稠、张济自宛城入荆,李蒙、王方自阳武入兖,到那时候,大汉天下亦岌岌可危矣!”
这是他在来兖州之前就想好的一套说词,可是现在这套说词得变了,得把题目从徐、兖合纵毫无痕迹地转到百万青州黄巾和管亥的性命上面去,因此不等曹操和戏贤作出反应,是勋突然又作一转折:“后事暂且不论,即以目下来看,徐州兵已然占据华、费,又深入任城,南北如钳,威逼腹心。倘若曹公不能尽快解决青州黄巾的问题,恐怕不待年终,臧霸将自泰山而向济北,曹豹将自大野而趋济阴,袁术亦与之呼应,出陈国而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