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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部分

汉魏文魁-第387部分

小说: 汉魏文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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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淼脸上一红。呵斥是雪道:“毋得妄言!”是勋倒不以为仵。笑着对曹淼说:“此皆实言耳。何妄之有?”轻抚曹淼的肩膀:“辛苦你了。”曹淼眼圈一红,赶紧转过脸去,吩咐下人:“速烧热水,请夫君沐浴更衣。”

    家人团聚,其乐融融,只可惜是勋身上羁绊太多,当日黄昏,就被迫身带残留的征尘。领着是魏去拜见曹操。曹操对是魏很重视,甚至故意套近乎说:“汝父乃吾妹婿也,则汝亦吾甥也。”你如今也是我曹家亲眷啦!即命曹昂、曹丕等带是魏下去,好生款待。

    等到堂中只剩下了他跟是勋二人,曹操首先详细询问相关幽州的情况,然后告诉是勋:“去疾亦将归矣。”曹德也快要从朔州任上赶回来啦。

    心照不宣,曹德之归,自然也是为了董昭提出的加九锡和建藩国之事。就理论上而言,曹德、是勋,既是曹家一族或者姻戚。他们在相关问题上不能过于明确地支持,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赶回许都。本身就是无言的表态了。况且,对于董昭的上奏,曹操是必然要表示谦让的——即便内心千肯万愿,也不能腆着脸硬往上凑,即便天子真下了圣旨,那也得上奏推辞个两三次,此乃官场之惯例也——但骤然召还二人,就是暗示百僚:曹丞相本人并不反感加九锡与建藩国。顽固的反对派也就罢了,那些骑墙派、观望派,你们还不赶紧入彀,要更待何时啊?

    所以曹操用“去疾亦将归矣”一句做转折,就把话题引到这事儿上来了。是勋当即起身,朝曹操深深一揖:“勋为主公贺。”曹操赶紧摆手,说这不过是董昭等人的一厢情愿而已,我还并没有答应,天子更没有下诏,你这恭贺未免太提前了点儿吧?

    是勋心说如今只有你我二人,连你亲信秘书杨修和刘放都不在旁边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还装的什么象,撇的什么清啊?嘴里却说:“虽未有诏,亦见主公功盖天壤,四方归心也,勋以是而贺。”然后直接进入正题:“若得建国,请更百官之制。”

    曹操说你此前的来信已经提过这个问题啦,然而——“天子无诏,何得妄论?况兹事体大,宏辅须慎行也。”言下之意,反正还没到正式拍板的时候,你先下去考虑清楚了,别出什么漏洞——等于认同了是勋的建言。

    是勋点头表示明白,然后突然又说:“公仁言加九锡,勋以为不可也。”

    曹操笑眯眯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下来,紧盯着是勋的双眼:“何谓不可?”啊呀,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反对董昭的这个建议。为什么呢?你以为我的功劳不足以请加九锡吗?

    是勋知道董昭的两个建议,曹操本人定然是全都乐意的——若无曹操首肯,董公仁压根儿就不敢真的去煽乎这些事儿——自己表示反对加九锡,曹操心中难免生疑,且怀不满。要是换了一个家伙正面说这种话,可能曹操当场就翻脸了,好在他跟曹操关系比较铁,外加从来习惯说话先石破天惊,然后再慢慢往回圆,曹操都已经习惯了,知道他必有后语,所以才板着脸多问一句:“何谓不可?”

    是勋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主公从不假虚饰也,乃能芟夷群雄,立功当世。今得国为实,而九锡为虚,况有王莽先例,不当追步也……”

    在你之前,得九锡之赐的只有一个王莽,王莽那是什么货色,大家伙儿全都清楚,你就不怕为了得着那么点虚的玩意儿,反倒引发朝臣们的普遍反感吗?会不会因此有更多人怀疑你的用心,就此提防你篡位呢?若得封藩建国,有了自家的地盘儿,方便提升实力,这我不会反对;可是加九锡……真有那个必要吗?

    曹操捻着胡子不说话,但脸上依然阴沉得好似即将有狂风暴雨来临一般。是勋心说不好,这几句话没能说动曹操,反而使他更加恼怒了。曹操这人多疑多嫉,外加心狠手辣,即便一直呆在他身边儿的人,都未必能够瞧得有多透——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是也——但是勋读过后世两千年间的史论,对此是再明戏不过的啦。不行,我得赶紧加上几句好话,来挽回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今孙权、刘表未灭,陇上未平,张鲁在汉、刘备在蜀,诸贼未讨,而坐自贵大,非其义也。若得底定,则主公虽十命可受,况于九耶?!”

    是勋这番话是借鉴了后来诸葛亮答复李严之书。当时孔明执掌蜀政,二把手李严李正方靠了边儿站,心有不甘,就写信建议孔明“宜受九锡,进爵称王”——或许是拍老对手马屁,也或许是想捧杀孔明。于是诸葛亮回信说:“……今讨贼未效,知己未答,而方宠齐、晋,坐自贵大,非其义也。若灭魏斩叡,帝还故居,与诸子并升,虽十命可受,况于九邪!”

    其实孔明说这些话并不合适。“加九锡”即人臣用天子仪仗,为其顶点,若云“十命”,那不就等于篡位了吗?真等形势到了那一步,你愿意怎么干都可以,但形势未到,有些话是不能提前宣之于口的。诸葛亮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是为了麻痹李严,或者敷衍李严,还是他确实口不择言,说错话了,没有人知道,只是是勋觉得,这话很赞,完全可以今天用来恭维曹操啊。

    果然,“十命”之言一出,曹操脸上当即云开雾散——我靠是宏辅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他果然还是向着我的呀。只不过这人过于谨慎了,害怕我一受九锡,即被人目为王莽,所以才不敢附和董昭所言。

    那么,你对此又有什么建议呢?“然则,即命公仁毋预此事耶?”要告诉董昭,别再煽乎这事儿了吗?

    是勋微微摇头:“取乎上,而得乎中,公仁自可建言,主公乃可辞去也。亦不必毕赐,不名乎九,乃无比附王莽之讥。”

    董昭随便建议,随便煽乎,不必要去阻止他,只是等到天子正式下诏以后,曹操你上表推辞就是了。而且也不必要全辞,辞个一两样,凑不成九数,别人就不会联想到王莽啦,岂不是好?

    曹操闻言,不禁撇嘴:“是乃掩耳盗铃也。”好嘛我不受九锡,受个什么七锡、八锡的,别人就不会胡思乱想啦?你这也太矫情了吧?是勋淡淡一笑:“虚饰之物,原亦掩耳盗铃也,然人亦将多惑。唯望主公务其实,而不惑其虚也。”本来这些就全都是表面文章,你都已经贵为丞相,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了,为人臣之极,再进任何一步,大家伙儿免不了都会有所联想。我希望你不要太关注这些虚务,然而必须承认,还是有很多人认虚务的,只要你不迈过最后一道底线,他们就可能捂起眼睛来,假装看不清你的真实用意。

    最后,是勋还加上一句苏东坡《答秦太虚书》里的话:“至时别作经画,水到渠成,不须预虑。”等到时机成熟,你从八锡直接跳到十命,即便没有九锡的过度,那又有什么难的?

    曹操终于满意了,不禁仰天而笑:“宏辅真识人心者也!”

    从相府中告辞出来,是勋就觉得背上涔涔冷汗,户外凉风一吹,不禁连打了两个喷嚏。是魏赶紧上前搀扶:“父亲大人得无虞耶?须保重贵体。”是勋摆摆手,示意自己没太大关碍,然后压低声音对是魏说:“吾当安排汝速见天子,仪毕即返草原去……”

    有句话他没有接着说出口来:“恐许下将扰,大风起兮!”(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未之闻也

    建安十一年腊月既望,是勋携义子是魏赴阙,觐见大汉天子刘协。是魏献上良马、猎隼、貂皮、毳毡,以及特产角端弓等,天子下赐钱、帛、璧、剑,是魏复求汉家衣冠,天子大喜,乃更赐梁冠、礼服。

    随即尚书承命宣旨,封拓拔部大人诘汾为归义侯,位在匈奴左右贤王上、单于之下,封是魏为关内侯。复以前收拓拔部,及征辽东、扰吴会等功,加是勋为“三户亭侯”。

    是勋当时听着宣旨,就多少有点儿含糊,等到接过诏书,左瞧右瞧,上瞧下瞧——没错,这是个“叁”字啊,难道这亭只有三户?何其贫瘠乃尔!悄悄询问宣旨的新任尚书、小师兄任嘏:“此亭何处?”任嘏低声答道:“在瀛州河间国束州县内。”

    回去一翻查资料,才知道自己不但听岔了,而且还瞧岔了,原来这个亭名叫“参户亭”。叁、参二字不但读音相近,而且用隶书写起来,字型也差不太多,几乎彻底混淆——参户亭侯,这听上去就比较靠谱啦,可是那么容易相混的地名儿,究竟是谁翻出来加诸我头上的呢?此人之心乃可诛也!

    你瞧荀彧的爵位多好听——万岁亭侯。我不要求万岁,有没有千岁亭,给一个又如何了?

    按照曹操的意思,年已终矣,是勋可以返回许都,踏踏实实过个年节,等年后再就任光禄勋,打卡上班不迟。问题是勋根本就踏实不下来,他久不居许。回来以后先得各处去跑关系。一方面巩固人脉——当面相见。终究跟远远致信是效果不同的——另方面也为自家门客、弟子们安排个好的位置。正如他预先所想的,只要一进许都,那轻易就出不去啦,再想见管巳和是复,估计等得年节大聚会的时候……

    门客、弟子方面,是峻署了南阳郡穰县令,诸葛瑾署了泰山郡盖县长,秦谊署了下邳国下相县尉。孙资署了中山国卢奴县令,郭淮得归朔州为西河都尉。此外,是勋还遵从自己对是仪的承诺,建言曹操,调是纡为河内郡丞。

    至于诸葛亮,原本也想给他外放一任县令的,但是跟曹操提起来,曹操对他这名年轻弟子印象挺好,当即拍板:“孔明可入尚书。”是勋暗暗地瞥一眼曹操,心说你是真的看重诸葛亮吗?还是最近荀彧反对董昭赐九锡和建藩国的建议。所以你打算往尚书台里面掺沙子了?

    至于拉关系、通人脉,与是勋往来频繁的主要有两拨人。一是谯沛故人,二是以郗虑为首的郑门弟子,即便说不上与每个人都关系铁磁,大家伙基本上坐在同一条船上,屁股比较贴近,相处起来还是比较融洽的——崔琰等郑门少数派除外。至于汝颍人士,倒是因为是勋加爵也纷纷上门来贺,但大多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很少把是宏辅往他们的小圈子里领。

    是勋倒是也不在意——“党内无派,千奇百怪”,而真要跟所有派别都其乐溶溶,若非庸才,必有野心,曹操才不会放过你哪!

    不过年节的前几天,他却突然收到请柬,说荀文若在府上大宴宾朋,请他与会。是勋接着请柬,不禁眉头皱起,赶紧就把关靖给请来了,问他:“彼等此何意也?”关靖笑着说当然是想拉拢你啦,更想你跟曹操面前进言,否决掉董昭的建议——不必针锋相对,只要含糊应答即可,对于主公来说,说糊涂话那一点儿都为难啊。

    是勋心中多少有点儿忐忑不安,但还是一口应承下来,到了日子便具服前往。进了荀府一瞧,赫,来的人还真不少,相熟的也多,除了汝颍派之外,竟然还有郗虑、崔琰等辈。

    对于董昭的建议,郗虑这个马屁大王当然是要跟进的,不过按照老规矩,他先假装不同意,书信往来,跟董昭辩驳了一番,然后貌似被说服了,就此诚心附议。然而郑门其他弟子,以崔琰为首,也包括原本党同郗虑的很多人,却仍然站在董公仁的对立面上——无他也,因为这票官僚皆执著于儒门礼法,认为此有僭上之意,故此不敢认同。

    是勋明白了,汝颍派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拉拢郑门,创建反对加九锡、建藩国的联合阵线,所以才设此宴会,而自己作为郑门嫡传,在儒士中影响力很大,故此亦不得不相召也。说白了,若能说服郗虑,那么就有一半儒士都会在这件事上靠拢汝颍派,若再能说服了自己,几乎全体儒生都是他们的友党了。

    然而是勋心说,我也就算了,就郗鸿豫那类货色,想要说服他?除非你先说服了曹操……

    所谓汝颍派,乃是以豫州相毗邻的汝南、颍川二郡士人,及其门生故吏为主,天然结合而成的一个政治集团,也是当今世家门阀的代表势力。汝颍门阀,在东汉之初即大批入朝参政,逐渐从地方豪强进步为可以影响全国的大势力——光武、明、章之际,公卿中汝颍人士的数量就仅次于帝乡南阳,位居第二。然而南阳多军功贵族,汝颍却皆经学立家,于是随着经学的地位日益增强,汝颍乃得跃居首位。尤其在两次“党锢之祸”的时候,汝颍人士靠着跟阉宦集团恶斗,再加月旦风评,更逐渐成为了天下士人之楷模、表率。

    到了汉末,仍然能够在全国,或者起码中原地区保持相当大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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