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3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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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仪说这没问题,最近黄县商业发达,你再多的货我也吃得下,需要什么,三日之内,也都能给你办齐喽。完了突然一皱眉头,压低声音对是勋说:“宏辅,汝前定辽东,今又南伐吴会,位既尊而功又高,得无虑乎?”
是勋微微一笑,他明白是仪的意思,是怕自己功高震主,等到天下太平了,难免“兔死狗烹”之祸。其实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只要想深一层,就可知这并不是什么难以越过的难关。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中国历史上类似情况是屡见不鲜啊,只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就会发现往往掺杂着别的原因,并非“功高震主”四字所可以涵盖的。即以此语的源头而论,勾践杀文种,固然有其猜忌的一面,但也因为文种原不是越国贵族,他是楚人啊,还只混了一代,根基浅薄,那还不是说宰就宰了?晋有六卿,齐有高、国,后来还有田氏,鲁有三桓,再怎么震主,国君又敢动谁?
再说汉高祖刘邦,他之诛韩信、彭越,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杀功臣,而是杀异姓王。异姓王之祸,楚汉相争的时候见得还少吗?刘邦本人也是异姓王起家的呀。张良、萧何、樊哙、周勃,那些侯而不王的,你瞧他杀了几个?
说起来,过河拆桥,上房抽梯,兔死则烹狗,找不出别的理由来粉饰的,那就只有一个朱元璋了。可是明朝的中央集权已经发展到了顶点,而似老朱那般权力欲无限的皇帝,你也很难找出第二个来——连宰相干脆都不要了,君主直接掌控六部,除他以外还谁敢干?
就这年月,曹操敢杀未来可能前程远大,但目下还是个小孩子的周不疑,却未必敢因功高而杀大臣。再则说了,自己再怎么立功,那也比不上安坐中央的荀彧啊,天下还未定呢,需要考虑这种问题吗?
你瞧韩信要是不多次要挟刘邦封他为王,等天下平定后亦辞王而就侯,直接放弃军队,他再怎么能打,刘邦也找不着借口杀他啊。打天下的时候再怎么流氓,得了天下以后,刘邦多少也得要点儿脸呢,更何况曹操。
所以是勋没把是仪的话往心里去,当然也没有详细举例解释,而只是淡淡一笑,说伯父你放心,我会注意保全自己的。如今除长兄外,兄弟们皆已出仕,若等下一代长大成人,也皆为官,那我是家便可安如泰山了。
是勋是反感世族,但不代表他不会尝试着把是氏搞成个新的四世三公的天下之显姓——他的屁股早就歪了。(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行海索图
在黄县歇足三日,易货完毕,是勋、是峻即辞别了是仪、是著,返回船上。继续扬帆的时候,就见舰队后面陆陆续续又跟上来十多条规模较小的海船。
原来那些都是东莱本地,或者途经东莱的海商,听闻有官家的船队要绕过胶东半岛,南下海、徐二州,专门等在港口,寻机跟随。这年月海上还算太平,没有太多海匪——虽说海商逮着机会也往往会撕破脸充一两回贼寇——但结伴而行,终究多点儿保障啊。说句不好听的话,万一撞见狂风大浪,自家的船小翻沉了,人家官船大还能继续漂着,那也有机会把自己打捞上来吧。
是勋在甲板上远远望见,不禁微微冷笑,当即吩咐刘煦,说逮个机会,你把这些船全都给我扣下,调为官用。这些商船虽然形质较小,也不能打,终究可以帮忙充充门面啊,真的航到吴会沿海去,这年月谁能瞧得出来战舰和商船的区别?谁能瞧得出来船上有没有载兵?
自家的舰队足二十条“巨”舟,放诸今日东亚,乃是无敌的存在,问题根本没人会凑过来跟你海战啊,简直是身负屠龙之技,毫无用武之地。此番远征,主要目的是威吓孙权,那么多一条船便多一分威吓的力量——谁叫汝等凑将上来的?官家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么?
一路无话,不日即绕过半岛,航至不其县境内,是勋按查粗糙无比的海图,询问刘煦附近地形。刘煦就说啦。前有一湾极大。若遇暴风,乃可入湾避之。是勋猛然省起,我靠那不是胶州湾吗?当即吩咐是峻,说你帮我记下来,此处可辟良港,必生财源,得着机会要禀报伯父知晓。
经过登州和海州交界处的时候,船队遭遇暴雨狂风。好在卫循这条海路也跑过三五回了,麾下更有那积年的水手,走了十回还不止,当即指挥船队靠拢附近小岛暂避——也就是后世的灵山岛,此时尚未有名。
风浪止息后继续南下。琅邪国琅邪县靠近海边,有一小港可以暂泊,船队就又在这里歇息了两日,补充食水。是勋前一世也是乘过船的,并无太大不适,但手下这些参谋——诸葛亮、郭淮等人——才上船便头昏气闷。随即呕吐不止,好些天才勉强缓了过来。如今又经风浪。眼瞧着几个年轻人面色蜡黄,整个儿瘦了一圈下去。是勋虽想尽快赶到广陵,好与陈登一起策划对东吴的战事,但也不能坐视他们病弱——要跑这一趟把郭伯济、诸葛孔明给累死了,那才是千古大悲剧哪!
故此在琅邪又歇两日,下一站是郁洲山——即后世的连云港,这年月陆地半沉,还只是一个海岛——再下一站盐渎,又各歇了两三日,等进入广陵境内的时候,都已经十一月份了。这一趟海上远航,即便沿岸算是侧风、顺流,也足足走了一个月的时间。
其间消息闭塞,不知道荆、扬两州的战事究竟如何了。是勋心说要是等我到了广陵,曹操那边儿已经被火烧了赤壁,狼狈逃回中原,而孙权也把主力调归了吴会,那可就搞笑啦……
这时候的广陵郡大致等同于后世江苏省的江北地区,但面积要小很多——因为后世的海岸线往东延展了一百公里还不止,都是淮河、长江及其支流两千年来携带泥沙冲刷出来的。如今海岸线内缩,沿海地区多为滩涂,并且礁石密布,本来并无港口。近年来因为是勋鼓吹海贸,在幽州任上也多次派遣船队打通前往广陵的商路,故而在长江口北侧的大岛上新开辟了一个小港。
此岛亦无名也,其西端恰好是后世京杭运河的河道,东端则为南通市如东县城所在地。
若非有这个小港在,是勋还真不敢行此远袭之计,因为那就必须把基地设立在海州盐渎县啦。开玩笑,从盐渎直指吴会,五六百里的海程,一来一去再加骚扰作战,起码得连续在海面上漂半个月,就这年月的航海技术、食水储藏技术,根本就是拿自己和水兵的性命在冒险撞大运哪!
且说是勋靠港以后,即命卫循征发岛上居民,协助扩建港口——他打算把这儿当作舰队主基地了,而就目前的规模,可根本不敷使用啊。本打算乘坐小船逆流而上长江口,在东陵亭登陆,前往广陵去拜见陈登,同时也商议贸易和物资补给的问题。却不料他还没有动身呢,广陵太守徐宣便主动寻上岛来。
这位徐宣字宝坚,也是史上有传的人物。他祖籍旧广陵郡的海西县——如今划归射阳郡——曾一度避难江东,因为拒绝孙策的征辟而返回故乡,协助陈登平定了海西的民乱,被署为五官掾。后来朝廷分徐州为海、徐二州,陈元龙出任海州刺史,即举荐徐宝坚出任广陵太守。
说起来,徐宣和陈矫并为陈登的左右手也,但这两只手不大和睦,谁都瞧谁不顺眼,见天儿“左右互搏”。所以陈登仍然把陈矫留在州府,却把徐宣荐为太守,也有分开这对宿世冤家的意思。
徐宣只带着一名属吏,三名军士,乘坐小舟翩然而至,跟是勋说丞相要我们配合您的公文早就到啦,吾等待之久矣。是勋这才知道,敢情曹操已经批准了他海道进兵的建议……
于是问起南方战局,徐宣就自己所知娓娓而道,原来自九月间孙权、周瑜悍然发兵以对抗朝廷以来,战事延绵不绝,曹家竟然未能寸进。广陵方面,孙权率军似欲从江乘以西渡江,陈登赶紧带着陈矫前往抵御,双方遥遥相峙,在江面上打了几场小仗,各有胜负。陈登手里没多少战船,基本采取守势,孙权要渡江而攻。可是每次出动的战船数量也很有限。根本打不破陈登的防御。徐宣转述陈登的判断。说孙权手下不应该只有这么些江船啊,估计主力都已西进,跟着周瑜往援江夏去啦。
可是明知道孙权只是佯动牵制,陈元龙却亦不敢不耐心应对,估计短时间内赶不回来了,所以请徐宣代他向是勋致歉。徐宣说我既为广陵太守,则使君驻军本境内的一应用度,皆由宣来筹措。可无忧也。
说着向是勋介绍他带来的那名属吏,姓邵名壹字子元,本博陵人士,仕于广陵为掾史。徐宣说使君有什么需要,都直接吩咐邵壹就成。
再说九江方面,东吴的水师假模假式开进巢湖,威胁合肥,可是并不敢真正上岸。太史慈派魏延搞了回物资封锁,他们没等鲁肃挥师来堵口,就主动撤退了。随即鲁子敬返回彭蠡。去封堵周瑜水师东返之路,暂时并未接战。
至于荆州的主战场。曹操又从中原调派了多路兵马南下,兵力逐渐接近二十万,陈兵于汉水以东,威胁襄阳。可是刘表就跟缩头乌龟似的,只是严守汉水防线,毫无反击的意图。间中曹操又偷着去打了一回江夏,仍旧损兵折将。据徐宣估计,最后决战估计得在十二月甚至翌年正月才会打响。
是勋心说得,这不又要到了火烧赤壁的季节了吗?
不过对于西方的战事,他远在近千里外,终究无法对局面施加任何影响,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开展对吴会沿海的骚扰战,迫使孙权撤兵回防。于是送走了徐宣以后,是勋便老实不客气吩咐邵壹三事:
其一,尽快从大陆上再招募数千民夫过来,协助扩建港口——是勋是不记得小小的如东县的,光记得后世往西一些,如今或许还沉在海水里,应该有个如皋县,故此便定岛名和港名并为如皋。其二,幽州的船队,也包括途中挟裹的登州的商船,都将陆续驶往东陵亭,卸下携带的货物,装载扩建和维持港口所需的物资,希望邵壹尽快加以调配。
其三,是勋要求广陵再出数百名水手或者善水的土兵,以作补充和调换之用。其四,将历年来侦察所得吴、会稽二郡沿海的水文情况,以及岸上的势力分布,尽快整理完备,交到自己手上——这件事,便派是峻去协助邵壹办理。
是勋前一世是汉末三国迷,对于这一时期的历史地图是颇有研究的,他知道徐、海二州的海岸线与后世大相径庭,扬州地区的海岸线变化却并不大,唯一可担心的,乃是沿海岛屿密布,若无明确的海图,颇有触礁之险。好在幽州的商船虽然最多只抵如皋,登州的商船可是有几条曾经南下过吴会的,当即把船主们全都召来,要他们赶紧献上海图。
这些船主本来只打算跟随着官船前往海、徐二州贸易,没想到一场风浪,逼得大家伙儿都在后世的灵山岛上暂避,而等到风停浪息,尚未提锚之际,却被幽州兵抢上船来,喝令说:“汝等的舟船,今皆为官家所征用也,敢不从者,杀!”就此落入了是勋的魔掌之中。所以他们对是勋是满肚子的怨气啊,串联商量着,何时能够返回登州,必要通过刺史向朝廷告上一状。
商人本身地位低微,别说朝廷了,就连太守、刺史,他们也未必真能够见得着,然而拥有偌大海船的商贾,背后必然有官家或者地方大家族的支持,那些人若抱起团来,声势也绝不会小。倘若是陆地上带着几乘、十几乘马车的行商,碰上官家征用,那只能自认倒霉罢了,便丝毫也不敢这般起上诉、告状的心思。
是勋召唤这些船主过来,一见他们的脸色,自然心中通明。他知道海图可是商家秘宝,轻易不肯示人——某条航线要是只有我懂得走,那沿线物资贸易不就由我垄断了吗?岂容他人来分一杯羹?哼哼,他心说今日若不能降服了汝等,别提你们日后告我的刁状了,就连海图也必然索取不到啊!(未完待续。。)
ps: 在微博上请求出场的ishmael_朋友:你家邵壹邵子元来了,目测确实如你所愿,不会领便当。
第十四章、海外异闻
被是勋所裹挟来的登州海船总共十七艘,大多是单船行商,也有两家拥有不止一条船,船主总数为十一名,受到召唤,全都来至是勋所暂居的宅邸,报门而入。
这所谓宅邸,原不过依港而建的一处小小院落罢了,他南下驻舟如皋的行程计划,早就已经通过快船提前送到了广陵境内,故此广陵太守徐宣便预先空出了这么一个小院,方便是勋入住。乡下地方,院小,厅堂也小,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