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3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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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冒险之前,他还要作最后的挣扎。于是前后望望,并无行人,左右瞧瞧,皆为林木,当即勒停坐骑,面露苦笑:“可矣。”
使者忙问逄先生您怎么停下来不走啦?您说“可矣”是啥意思?逄纪冷笑道:“阳公量忌我久矣,故使汝等来诓我。欲取我性命。襄平在前。四下无人。此非汝等动手之时乎?吾今计绝,刀剑绳索,唯汝等所命而已。”
使者赶紧解释,说您想太多啦,我们确实是宗赐公子奉了州牧之命,派来召唤您的,跟阳别驾无关。逄纪趁机就问:“莫非公子亦受阳仪之惑耶?如何吩咐汝等,可备悉言之。”使者就说。公子说州牧已醒,要见先生,故此派我们来召唤你,但云若不肯归时,乃可缚之。
其实公孙度下的令是“若不肯归时,缚之可也,杀之亦可”,然而公孙康早就被逄纪灌饱了**汤——主公的粗腿要巴,公子的粗腿更要巴,方为长久之计。这点逄纪是很清楚的,否则当日也不会党同审配。拥戴袁尚——就根本没有杀他的心思,所以咽了老爹最后半句话,光吩咐使者,说逄纪要是不肯回来,你们就把他绑回来,没提杀人的碴儿。
逄纪闻言,心神略定,于是便对使者说:“果然主公已醒,召见于纪,则纪军旅风尘,难以觐见也。可使人快马先归宅中,取洁净衣物来。”使者不疑有他,便允许逄纪一名随从打马先行了。
结果一行人才到襄平城门外,突然野地里冲出数十条大汉来,各执利刃,见人便斫。使者等猝不及防,瞬间便被杀散,这些人乃保着逄纪落荒而走——原来都是逄纪预先笼络的死士,他那名随从先行入城,不是为取干净衣服,而是为了召集人手,执行事先便设计好的救人预案。
于是众人就问逄纪啦:“吾等何往?”逄纪扬鞭一指:“北去以投幽州军!”他这时候表面泰然镇定,其实内心也是忐忑不安,就怕公孙模安然撤兵,自己派去联络是勋的亲信还未能将幽州大军带来,那全盘谋划都要泡汤,欲待击破辽东主力,且得再重费一番心思呢。
他此前假模假式地为公孙模谋划,计点时日,说我们还有两天时间可以试攻辽隧城,然后再退,是勋也肯定赶不回来——但前提是,是勋得到辽东军出动的消息是在兵陈辽隧以后,要靠郭淮派出去求救的使者;而实际上大军才出襄平不远,公孙模才刚下定往攻辽隧之心,他逄元图就把消息给传递出去了。只要是勋得信后即刻回返,那么必能在攻城的两天以内杀将回来,到时候将辽东军包夹在大小辽水之间、辽隧城下,即便双方兵力相等,幽州方面也大占胜算,自己再从中斡旋,必覆其师!
只要把这两万辽东主力打掉,哪怕襄平城防再如何坚固,但守备人数不足,还有不短期即破的道理吗?
逄纪设想得好好的,可是没料到郭淮半夜前来斫营,把公孙模给吓着了,当即便要后退。不管是想直接退回襄平、首山一线,还是转道向北,离开大、小辽水之间的狭窄区域,当道设营以阻是勋归路,这仗都要变得难打很多。本来逄纪还想临时设谋,再多绊住公孙模一两天,却不料襄平城中恰在此时派来了使者,召他回归。因而逄元图光琢磨自家的生死存亡了,再无心思——也无时间——去诓骗公孙模。
他仅仅在临行前关照公孙模说:“敌将既悍勇矣,恐其衔尾而追,将军虽决意退兵,亦请谨慎,勿为彼所趁也。”你要是“呼啦”一声,掉头就跑,那我一点儿招都没有,但凡慎重一些,留兵拒后,缓缓而退,就多少能为是勋归来争取一点宝贵的时间。
不过那其实也耽搁不了太长时间,聊胜于无罢了。所以逄纪才脱羁绊,便要赶紧寻找是勋,为之谋划,另设奇策以覆辽东主力。此人自视颇高,以为是勋若无自身辅佐,恐难成事也,其实若论政争,他在袁营中首屈一指,是勋麾下也仅关靖关士起可与拮抗,论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时候的诸葛亮、郭淮甚至阎柔,就都不比他逄元图差。
所以当日消息传到是勋军中,是勋急召群僚商议,阎柔就问了:“逄元图可信否?”是勋对此倒也有些含糊,还是诸葛亮站出来回复道:“此前即逄元图传信,言公孙度已死,要我起兵。今入其州,虽未得确信,然若公孙度尚能理事,辽东御我必非如此捉襟见肘也。逄纪此信若实,我可尽覆辽东主力,破之必矣;此信若虚,亦不过疲我而已。衡其轻重,信之可也。”
就算逄纪传来的是假情报,对咱们的损伤又有多大?万一情报是实,却可一战而底定胜局——咱干嘛不信他呢?
听了诸葛亮的分析,阎柔当即建议回师,争取在大小辽水之间追上并且击破公孙模所部。诸葛亮则说:“为设谋万全,可使别军急渡小辽水,进至襄平以西,以防公孙模闻警先遁。”
于是是勋就派于禁率领千余骑兵先期南下,以搜寻和堵截公孙模所部,自己亲统主力,倍道兼程,经辽阳而下辽隧。
公孙模要是真的试攻辽隧两日,那肯定被是勋给逮个正着啊。只是公孙模被郭淮夜间斫营吓着了,当即下令留小队设警,主力缓缓而退,早早地便东渡了小辽水。此将用兵颇为谨慎,但魄力不足,按照他的计划,先摆脱大小辽水之间的狭窄地形,可策万全,然后沿小辽水东岸北上,到辽阳附近再观风色。倘若是勋还没有及时赶回来呢,那就再渡小辽水,试着夺取辽阳城,彻底把幽州军封堵在玄菟郡内;倘若是勋已过辽阳呢,便隔着小辽水与之周旋,待其粮尽退兵时好从后追杀。
如此虽未必能够杀伤幽州军主力,却起码可以保证自己后路无虞。
可是才刚渡过小辽水,便有哨探报警。公孙模大惊:“是勋何来如此之速?!”再细一打问,敢情敌人不是从北边儿来的,倒是从南方来的,皮裘毡帽,快马强弓,竟然全是乌丸!
原来郭淮守备辽隧,一方面担心辽东方趁着本军北进玄菟的机会前来攻城,同时又希望对方来攻,则可召还主力,将之覆灭于辽水两岸。这事儿有点矛盾,既要守住辽隧,又不能把敌人吓跑,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郭伯济倒有巧思,辽东兵还没来,他就先遣人以是勋的名义去征调辽东属国乌丸,请峭王苏仆延派出一支游军自下游渡过辽水,再次蹂躏新昌、安市等县,若发现辽东军主力西进,便寻机骚扰之、牵绊之。
等到公孙模一退,郭淮当即开城杀出,从后猛追,结果被公孙模留下殿后的兵马拦住,一番恶战,各有伤损,只得收兵回城。但公孙模却因为郭淮预先的布置,被辽东属国的几千乌丸兵给缀上了。这些乌丸骑着快马,来去如风,也不正面对抗,却每每侧翼突出,以箭矢杀伤行军阵列外侧的辽东兵。公孙模遣骑往逐,彼便退去,才欲再行,彼又杀出。
没有办法,只好变行军阵列为接敌阵列,数阵交错,缓缓而退。
公孙模心里很清楚,这分明是为了牵绊我军,好等是勋的主力归还——罢了,我不去辽阳了,就此一路往东,返回襄平去吧。就算自己走得再慢,按照逄纪计算的时日,也足够安全退返襄平城内或首山阵地了。
因此也不加快速度,只以安全为第一要务,蹒跚而东。如前所述,逄纪给他计算的时间表压根儿就是错误的,所以大军还没开至首山山麓,便首先遭逢于禁的骑兵。这回一侧骚扰变成了两翼骚扰,公孙模被迫立营防御,打算等到天黑,再摸黑退至首山山麓,天亮后全军上山,那就安全啦。
可是就在当天半夜,他正往首山跑呢,是勋的主力也从西面追了上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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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飞将奄至
是勋一路疾奔,赶回辽隧,才至半途,就又接到了郭淮派来的使者,得知两条消息:其一,辽东军主力已自辽隧城下退去,正欲返回襄平;其二,后路已通。
原来当日典韦在菊花岛附近岸上大破刘煦,同时卫循等亦率水师归来,从西南方向朝辽东的运兵船发起攻击,刘煦被迫收拢败卒,背水而阵,抵御典韦。典韦一瞧不好,我方疲累已极,锐气渐失,敌方倒“置之死地而后生”,这要被他们反冲回来,己方非瞬间崩溃不可啊!
于是招呼部属,停止追击,转身退回堠堡中守备。那边辽东兵已然重列了阵势,与先前相同,只是岸边相对平阔,不再如前般相互拥挤,导致施展不开。当先十数箭射出,随即长矛、刀盾,如墙而进。典韦部下有那冲得太快的,当即或被流矢射中,或被矛刺刀砍,当即委顿在地。
这些人虽皆勇健,终究经过长途奔波,气还没喘匀呢,就被迫作搏命之击,到此际力气早已用尽,便连转身奔逃的力气都没有了。数十人直接躺倒在地,任由敌兵杀戮,余众多跌跌撞撞地侧向而散,最终跟随典韦逃入堠中的,只有以他麾下部曲为核心的不足百人而已。
刘喣先前在堠堡外立了鹿砦,但只朝东西方向封堵道路,对于海岸方向则并无任何防御设施,而此堠堡亦不甚大,平素仅容数十人而已,仅仅立木砌土,防御力相当薄弱。典韦据堠而守。其实比平原结阵强不了多少。再加上一入堠中。七成兵士便即力尽躺倒,而且手中但有刀盾,少持弓矢,这也根本就守不住啊!
典韦尚自呼喝鼓劲,说但等我方舟船击败敌船,自海上发矢,则敌必散。然而力竭之人,便援军便在身边。仍然无力执械,更何况海上之战胜负未分,缓不济急,若等到卫循的舟船来援,堠中之人恐怕皆成齑粉矣。
便有数名老兵挣扎着挺刀并列堠中,招呼那两名抬着典韦的同伴:“你等尚有气力,可即护主公遁去,我等合后,便死亦不容敌兵伤得主公毫发!”典韦怒道:“死则皆死,必不苟全!”主动从木盾上翻滚下来。随即柱着堠壁缓缓立起。两名部曲还待来搀,典韦苦笑道:“卿等同我追随曹公。百战至此,惜乎吾已废弱,无能为卿等先导。今得同死,亦无憾矣!可即杀我,毋为敌所辱!”
部曲尽皆垂泣,但眼瞧着敌阵愈来愈近,也只得举起刀来,朝向典韦。就中一人高呼道:“吾且为主公先导!”反手一刀,自割其喉而死。
典韦亦黯然而伤,便即伸出手去:“吾虽无力杀敌,难道无力自绝么?且取刀来。”一名部曲捡了先前同伴自刭之刀,递给典韦,典国藩持刀在手,架上肩头,苦笑道:“吾等同死,待来世再同战罢。”正欲自刎其颈,忽听一人哑声叫道:“主公且慢!”
那也是一名典家部曲,自入堠堡便即脱力躺倒,再没能站起来。但他此刻却告诉典韦:“地若震动,似有百骑驰来。”典韦闻言一愣,忙问:“是何方向?”那人又倾听片刻,答道:“西方。”典韦一皱眉头:“难道自幽州来援?”
此刻刘煦所部亦已排列阵势,接近了堠堡,数名典韦所部未能逃入堡中,尽为所杀。虽然眼前的敌人都已难堪再战,但刘煦也被适才对方的搏命冲锋给吓着了,不敢托大,依旧勒束部众,缓步而前,不得乱阵——谁知道敌人还没有生力军躲藏在后面啊?
他对这堠堡的情况比较了解,堡前堡后皆有小门,朝向东南方海岸和西北方丘陵则并无出入口。于是缓缓移阵,转向西南方向,便欲驱使一支刀盾兵以盾遮身,先入试探。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感觉到大地震动,随即是杂沓的马蹄声自后方传来。刘煦转头一望,便见烟尘蔽天,不知多少带甲骑士正策马疾奔,即将冲至,转瞬之间,便是一轮羽箭射出。
其实双方还隔得挺远,而骑弓射程较近,也未能即时伤人。但饶是如此,亦惊得刘煦肝胆俱裂,心说我既已将敌兵逼入堠堡,就该赶紧上路逃命去才是,何必再与他们纠缠?如今敌援已至,那可如何是好啊?本能地一拨马头,绕过本方阵列,朝着东北方向便抱头狂奔。
辽东兵正待听从指挥,向堠内进逼呢,耳听身后马蹄声响,本就惊怕,忽见主将自阵侧绕出,鞭马而逃,当即发一声喊,再度崩溃。随即身后响起来骑兵震天般吼叫:“弃械跪地,乃可不杀!”当场就有七成全都本能地照办了。
那些骑士迅疾如风,瞬间已到堠前,部分散开去追杀败卒,部分挺槊收拢降兵。就中一员铁甲大将排众而出,冲至堠壁下一勒坐骑,那马嘶叫一声,人立起来。便听此将大喝道:“某乃征东护军夏侯渊是也,堠中为谁?”
夏侯渊被曹操委以征东护军之职,使从是勋以征辽东,接令后便身带百骑部曲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