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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汉魏文魁-第32部分

小说: 汉魏文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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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元兄别来无恙?”是宽的问候彻底打消了是勋的疑惑——果然这位就是曹豹曹叔元……只见曹豹仪态端庄,拱手还礼:“重会叔勉,为兄不胜之喜,请问这位是?”

    是宽向曹豹介绍了是勋,双方分宾主坐下,随便寒暄几句。曹豹也不矫情,很快就导入了正题:“叔勉的来意,前日书中已达。请放宽心,有我在徐州,不管欲购何处的田舍,都由我来出面,位置、价钱都好商量。”

    “如此便烦劳叔元兄了。”看起来是宽跟这位曹豹交情还真不错,三言两语,就把大事基本商量定了,接着就开始各说些别后际遇。是勋支楞着耳朵只管倾听,倒是从中得出好几条重要讯息:

    一,这位曹豹行三(所以跟是宽一样,表字中有个‘叔’字嘛),上面活的还有个二哥名叫曹宏,字仲恢,也深得陶谦宠信,任为簿曹从事之职;二,陶谦这两年虽然频繁动兵,将青州黄巾驱逐出境,其实基本上都是曹豹和骑都尉臧霸领兵,他本人就呆在郯县没怎么挪窝——因为年岁大了,健康状况也不大好,早已不堪鞍马劳顿了;三,陶谦的两个儿子陶商和陶应,全都是纨绔子弟、无德衙内,所以州中普遍对后陶谦时代忧心忡忡。

    曹豹和是宽恳谈了一个多小时,其间两人也多次似有意似无意地把话题转到是勋身上,似乎担心冷落了他。是勋回话前先笼手齐胸,对方问一句他就答一句,态度极为恭敬,绝不主动插话——关于这些地方上的历史细节,他就想插话也根本插不进去啊。

    完了是还算丰盛的酒宴,宴罢家人来报,已经安顿好了是氏兄弟的从人,两位是公子的宿处也都打扫干净了。于是撤宴而散,是勋回到寝室,借口酒喝多了,倒头就睡,生怕是宽趁着酒兴再要来跟他白扯些什么。他躺在褥子上就想啊,既然曹豹已经打了包票,那是不是明天就能返回诸县去呢?还是买哪儿的地、置哪儿的宅子,都必须得跟曹豹商定了细节呢?反正自己插不上话,是不是干脆找个借口不露面为好呢?又有啥借口可找呢?

    大概因为路途疲惫,而且这一道儿上逗引着是宽详细描述自己游学的经历,自己的精神过于紧张,是勋躺下没多久,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当晚做了一个荒梦,梦见是宽果然要来跟他谈诗,梦中的自己倒是毫无惧色,开口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结果是宽一张嘴:“却不如‘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了。”是勋闻言大惊:“三兄,原来你也是穿越来的?却不知从何年何月穿来的?”是宽突然间把脸一板:“我来自七十八世纪,特来捉你回去割了jj当太监!”

    他从梦中悚然惊觉,又是半被窝的冷汗,只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就叫:“月儿取水来我喝。”然后才彻底清醒过来,想到此行并没有婢女跟随,别说月儿了,连星星也没一个。

    睁眼抬头,只见朦胧的白光从蒙着薄纱的窗棂中直透进来——呀,原来天已经亮了。披衣起身,推开窗户,突然无尽的寒气扑面而来,他不禁鼻子一痒,就想要打喷嚏。眼光扫向窗外,但见院中原本枯黄的灌木、草坪全都不见了,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哈?这十月份还没过完,怎么就下起雪来了?天时不正啊。

    招呼下人打水进来,是勋洗漱完毕,正琢磨着这一天该怎么混过去呢,突然见到是宽踏雪而来,打老远就喊:“宏辅起来了?六出飘飘,天地茫然,真好景致啊。曹家有精致后院,不如我你一起去赏雪游玩吧。”

    是勋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怕什么就来什么。这雪也是可以随便赏的吗?但凡爱好诗歌的人,见到任何景致都难免会生出些诗兴来,更何况这漫天大雪,天地一色呢?总不可能踏雪游园,还央告着是宽讲述自己游学的所见所闻吧?真要讲那些,又何必出屋去?完蛋,完蛋,看起来今天自己的文抄公嘴脸就要被揭穿了!

    他还想找理由推搪,但是是宽不由分说,扯着他的袖子就走。是勋只好低着头苦思冥想啊,究竟有什么咏雪诗可以抄袭呢?可是想来想去,脑子里冒出来的只有:“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我靠来,这张打油的诗要是贩出去,立码就会成为士林的笑柄啊!

    他被是宽扯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心中七上八下,脑袋里一团浆糊,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走到了何方,四外有何景致。突然前面的是宽停了步,他也不自觉地停下,却听是宽开口说:“这位想必是曹公的女公子了,某乃是宽,此乃舍弟是勋。”

    女公子?哪儿冒出来个女公子?是勋闻言,这才抬头朝前一望,只见白雪覆盖着的灌木丛后面,这时候露出两个年轻女子的身影,一个似是婢女,另一个却披着翻毛的皮裘,裹着兜帽,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他看第一眼的印象:果然这是曹豹的闺女儿,两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然啦,这只是一种比喻的说法,真要就把曹豹刮干净胡子换身女装,就算他再怎么英俊,也绝对能吓得小儿不敢夜啼。所以一见就知道跟曹豹有血缘关系,是因为这姑娘身量也挺高,估计得上一米七了,肤色不够白皙,但却是健康的小麦色,映衬着白裘、白雪,别有一番另类的风致。跟老爹一样,她的眼睛也不大,细长的似乎有点儿眯缝,鼻梁很挺,尖端略有些勾,嘴不大,双唇略厚。总而言之,说不上很漂亮,比起是家的二小姐来还要逊色三分,但却似乎综合了慵懒、活泼,狡黠、仁厚等好几组相对立的性格特征,别有一番可爱之处。

    他在瞧人家姑娘,人家姑娘也恰好在这个时候把目光投向了他,然后含着羞涩淡淡一笑,垂下眼来,侧过身去,低声问:“难道便是‘采采荣木’的是宏辅先生吗?”

    是勋左眼皮不禁一跳,心说这年月也没有电报、电话啊,怎么我在青州抄袭的诗作,才刚一年就传到徐州来了?还竟然能够传入深闺?我靠还真不能小瞧了这时代士人之间的串联啊,以后自己抄诗还得更谨慎一点儿才是。

    是宽代是勋回答:“正是舍弟宏辅。昨日才来贵府上,今晨见瑞雪降下,因此特来后园玩赏,不慎冲撞了女公子,还请恕罪。”

    顺着是宽的话头,是勋也本能地拱手躬腰,只听那曹小姐又问:“不知见此美景,宏辅先生又有何妙作啊?”

    我靠,来了!是勋心里这个气啊,心说我还在琢磨怎么应付老三呢,三不知又跳出个曹小姐来,竟然也要谈诗论文——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姑娘,不把心思花在女红上面,没事儿识的什么字,学的什么文,充的什么文艺女青年啊?他这时候倒真有点儿憧憬理学了,理学泛滥的时代比方说明、清,就没几个大家闺秀敢见了陌生人还不赶紧撒丫子逃走的!

    可惜自己没能穿去明、清,而且要是穿到那年月,肯定不敢再抄袭什么诗歌了,也就不会被个女孩子问住。

    转瞬之间,是勋的脑筋是飞速旋转,嘿,你还别说,这人要是被逼急了,真是什么招儿都使得出来。当下他把双眼一闭,用力挤了一挤,露出一丝悲戚愁苦之色,开口便道:“如何能有什么妙作……”

第六章、自编自导

    那一刻,是勋又北影厂彪子附体了,只见他将双眼一挤,再睁开来的时候已经是热泪盈眶——“我本居于北地乐浪,那里冬季惯见这般大雪,自小便有父母领着在雪中嬉戏。如今景致宛若,但先考、先妣却已先后辞世,对景思亲,但觉惨然,哪里还能有什么妙作呢?”

    此言一出,是宽和曹小姐尽皆变色。曹小姐微微蹙起秀眉来,略有些尴尬,但是随即就自然转换成三分歉意和七分同怜同伤,微微屈膝道:“都是奴的不是,勾起了宏辅先生的伤心事。宏辅先生真仁孝君子也……不禁使奴也想念起泉下的母亲来了……”说着话,抬起袖子来掩了面,转身便即离去。

    是勋这才一块大石头放落肚中。只听是宽道:“却是为兄之过,不知宏辅有此哀思,还要强扯你出来赏雪。咱们且回屋去叙话吧。”

    是勋心说回屋甚好,叙话就不必了。可是他根本想不到的是,等到两人返回了是勋的寝室,对面坐定,是宽一开口竟然是:“宏辅,你看那曹氏的女公子如何?可如意么?”

    是勋闻言愕然:“三兄此是何意啊?”

    是宽问过那一句以后,突然不再接口,却顾左右而言他:“宏辅是初次来到徐州,此间情势,想必不甚了然。然而昨日我与曹叔元亦有所论及州府上下,不知宏辅听了,作何感想?”

    是勋心说你这瞬移也太快了吧,究竟想说些什么?只好随口敷衍道:“未有什么感想。只是听得……似乎陶使君体调不佳?”

    是宽轻轻点头:“陶使君已届六旬,恐怕时日无多了。如今董贼擅权,天子西狩,关东路隔,一旦陶使君辞世,恐怕不会再有新刺史来接任——就算来了,也多半是权奸的乱命,州内不会接纳。要想保得徐州平安,除非是陶使君的两个儿子继承父业。”

    是勋皱着眉头问:“又非诸侯,岂能父子相继?”

    是宽苦笑道:“时势如此,哪里还能顾得了许多。”

    是勋又问:“可是听三兄与曹叔元所言,陶使君的两个儿子都不成器?”

    是宽点点头:“故此必得良臣辅佐,上下一心,才能抵御外敌,保此一方平安。陶使君早便有所筹划,今夏遣臧霸屯军开阳,便为了据其形盛之地,东御兖、豫之敌,北分青州之势——至于南面扬州,有长江阻隔,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是勋心里明白啊,陶谦这是要把徐州打造成他们陶家世袭的独立王国,不过对于乱世中的本地士人来说,谁管你姓刘的管还是姓陶的管,以及后来还可能出现的姓吕的管,只要能够保得一方太平,御敌于国门之外,那就值得拥戴。可是,是宽跟自己说这些,究竟是什么用意呢?

    他眼望着是宽,也不接话,静静等他的下文。是宽突然朝前俯了一下身体,凑近一些,低声道:“如今这徐州五郡,陶恭祖在上,其下有三人深得宠信,执州吏之牛耳,宏辅你可知道吗?”

    是勋接口说:“听三兄前日所言,本处主人曹叔元想必是其中之一了,并且其兄曹宏曹仲恢也是陶使君的心腹。却不知另一人为谁?”

    是宽抬起手来,伸出两枚手指,回答道:“东海朐县,有一位麋竺麋子仲,现为徐州别驾从事,宏辅你可知道么?”

    是勋心说麋竺啊,那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且说这位麋竺麋子仲,演义小说里给简化成姓糜,乃是刘备的早期谋士之一,跟着刘备到处流蹿,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始终受到优待——就跟自己的半个老师孙乾孙公祐是一路货色。而且这位麋竺还有个弟弟叫麋芳,后来坑陷了关公,投降东吴去也。

    可是他当然不会这么跟是宽说,只是支愣着耳朵问:“愿闻其详。”是宽答道:“麋子仲世代经商,家财上亿,僮仆、门客不下万人,据说州中这几年的军资,多由他所襄助。他还有一弟,姓麋名芳字子方,亦为州中名士,在郡内为掾。曹氏、麋氏,便是陶恭祖的左膀右臂,若能协同一心,即便恭祖不在,徐州亦可得安……”

    是勋一边点头一边问:“听兄之言,目前两家并不和睦喽?”

    是宽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啊。麋氏因其土著,而恨曹氏为客;曹氏世代豪门,而嘲麋氏为贾竖……这便是陶恭祖最放不下心来的地方……”

    是勋在内心窃笑——还用你说吗?这我早就猜到了。根据史书记载,陶谦临终之时,放弃自己两个儿子不传基业,却偏要把徐州让给一个外来户刘备,据说就是麋竺给传的话,并且亲自捧着州牧的印绶到小沛去献给刘备的。后人议论,都觉得其中大有阴谋,应该是麋竺为夺权也好,想保徐州也罢,假传了遗命。可是很多陶谦旧将对此深感不满,所以后来曹豹要迎吕布入州,把刘备赶跑。只是史书上没记载这曹豹原本是外来户,对于麋、曹之间矛盾的根本缘由更没丝毫透露就是了。如今听是宽一说,确实在理,这年月地方保护主义很强,本地士人往往瞧不起外来户,而士大夫也往往瞧不起做买卖行商的家族,所以麋家才会和曹家不对眼,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可他还是不明白,是宽跟自己说这些究竟是何用意?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是家打算抱着曹豹的大腿,一起去对付麋竺不成吗?要是那么着,就得想尽办法,不让刘备入徐州啊,否则到时候麋家势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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