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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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关羽。
是勋趁热打铁,继续发挥:“那天在复甑山上,承蒙大帅夸奖,说我是孝子,这孝从来是和仁连在一起的,哪有孝顺父母,却不仁爱亲朋的人呢?当然啦,你们不算我的亲朋,可好歹都是同州甚至同郡、同县的同乡,况且那些还在母亲怀里的孩子,嗷嗷待哺,要是对此毫无感觉,不生怜悯之心,那还叫是人吗?那肯定都是些畜牲!”
“嘿,”管亥撇了撇嘴,“就算你是真好心,这心意我领了。你可以回去叫那关云长,我已经列好了阵,老弱都在阵后,让他现在就可以攻过来了。”
是勋突然间假装爆发,并起右手食中二指,一指管亥:“你这还是要害死那些老弱妇孺啊,你难道不想做人了,想做畜牲吗?!”
“放屁!”身后传来管巳的怒喝,“你敢骂我爹是畜牲!”随即风声掠过,是勋就觉得屁股上一股大力传来,他不由自主地就又栽到管亥怀里去了。这回管亥没有拦他,反而将身体一侧,是勋就此一个狗吃屎碰倒在地,正正撞中了鼻子,当下“哗啦啦”地眼泪就下来了。
管亥举起刀来,在是勋颈后一比:“你说老子怎么不想做人,想做畜牲了?!说得有理,放你残生,说得无理,就砍下这颗狗头来祭旗!”
是勋双手撑地,缓缓地直起腰来,他想要擦擦眼泪,可是突然想到,这副样子其实更方便下面的表演,于是就这么抬起了头,眼泪汪汪地瞪着管亥:“你要是能打赢,那没问题,你要万一输了呢?阵后那些老弱妇孺,都要被败兵和追兵踩过吗?他们哪儿还能得活?再说了,你跟平原兵一场好杀,难道都昌城里孔融就是木头人?他要是开门出来夹攻,你是打算拿老弱当炮灰……这个,当盾牌来抵挡北海兵吗?!”
管亥还没回答,管巳先叫了起来:“什么老弱妇孺?大家伙儿都是大贤良师的信徒,是中黄太乙的子民,没有一个人怕死!”
“不怕死?”是勋满脸是泪的竟然还冷笑,那模样显得诡异到了极点,“张角兄弟还活着的时候,你们在哪儿?不怕死就该一路往冀州冲,去援救他们啊,干嘛总在青州打转?不怕死你们就该奋力攻下临淄城啊,为啥焦和送点儿粮食出来,你们就赶紧的退兵了呢?!张角叫你们造反,是为了让你们活下去,还是为了让你们死?!”
“我们不怕死,”管亥沉声道,“但我们也并不想死。大贤良师起义反汉,是为了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从此人人都可以好好活着,再没有昏君,没有贪官,没有豪强恶霸,人人有地种,人人有饭吃——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们没有一个人怕死!”
“是吗?”是勋继续冷笑。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就双手撑地,撅在那儿,仰头望着管亥,那模样要多奇葩有多奇葩,就跟俯身献菊似的。可是管亥的大刀还横在那儿呢,他也不敢站起身来,最后只好干脆一拧腰,叉开腿坐在了地上。他问管亥:“你确定那些老弱妇孺也都不怕死?那些襁褓中的婴儿来到世上还没几天,也都为了你们的理想,随时可以让人把脑袋给砍下来?”
“你……”管亥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是勋趁机问他:“假如张角兄弟不死,你们真的成了事了,推翻了汉朝了,那个传说中美好的黄天世界,就一定能够达成吗?那时候谁来当皇帝?”
管巳插嘴回答:“当然是大贤良师当皇帝!”
“好,”是勋点点头,“张角当皇帝,张梁、张宝当宰相、当将军,想必你管大帅也能混个刺史、郡守什么的了……”
管亥摇摇头:“老子不想当官,老子回家种地去。”
“好吧,就算你高风亮节,那么白绕呢,张牛角呢,于毒呢,眭固呢?全都跟你似的不当官儿回去种地?那时候谁来管理百姓?难道张角会分身术,一人分成一千多个,每县放一个?但凡有官就有贪污,有压榨,有剥削,你能为每个你们黄巾的官儿担保,全都是些好汉子?好吧就算都是好汉子,那么下一代呢?黄天世界会不会越来越烂,最终跟苍天世界一样腐朽?”
“以后的事情谁管得着啊?”管巳又来插嘴,“总之比原本好就行啦!”
“你们也闹了好多年了吧,这世界比原本好了吗?”是勋冷冷地反问道,“你们带出来这些老弱妇孺,要是太平时节,就算官吏、豪强再怎么欺压,饥一顿饱一顿的,也有很大一部分可以活得下来吧。自从你们起兵,跟着你们以后,死了多少青壮,死了多少老弱?你敢说要是他们还留在家乡种地,会过得比现在更惨?!”
管巳没话说了,其实是勋也早就没话说了。他原本计划得挺好,可是被这父女俩把话头越带越偏,没奈何之下只好七分偷换概念,再加三分胡搅蛮缠。好在论起口才来,他虽然不算真的舌灿莲花,却也不是这些黄巾糙汉、糙女所能望其项背的,更况且前一世在网络上各种胡搅蛮缠也见得多了,玩儿得多了,哪怕真正的士大夫,能这么玩儿和敢这么玩儿的,其实也不算太多。
最终管亥只好收起刀来,长叹一声:“老子说不过你……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先问你,想不想让那些老弱妇孺活下去?还是打算扯着他们一起去死?”
“当然想让他们活下去。要不是为了他们,为了大家伙儿的父母妻儿能活得好,谁会刀头舔血,来造这个反啊!”
“那就赶紧的撤!”是勋图穷匕见,“我去拦住平原兵和都昌兵,你们带着老幼赶紧撤围,逃到别处去。”
管巳噘着小嘴:“还能逃到哪儿去啊……粮食就快吃光了,前两天我爹已经不打算围攻都昌城了,派人去跟孔融要粮食,只要他给了粮食我们就走,可那狗头一粒粮也不肯交!”
是勋心里把孔融咒骂了一百遍,嘴里却说:“都昌城里也没多少存粮啦……你们先往南撤,然后兜个圈子还是到齐国去,那焦和能给一回粮,就能给第二回。接着还能再南下泰山,那地方好多的山,官兵追剿不易,哪怕在山里立个寨子现种地呢,也总归比饿着肚子到处乱蹿为好吧。”
说着话瞟了一眼管巳:“大帅你真忍心让自己的闺女不定哪天就死在了战场上吗?”
管亥再次长叹一声,颓然坐倒在是勋身边:“好吧,那你就去拦住平原兵跟都昌兵吧……要是拦不住,老子就跟他们拼了,拼一个够本儿,拼俩赚一个!”
是勋从黄巾阵中出来,刚才跟管家父女一番唇枪舌剑,吓……不,杀得他满身的透汗,到外面凉风一吹,心说:“完蛋,这回是感冒定了。”
回来通知关羽,关羽就纳闷儿,语气也随之有所缓和:“不想是先生果有辩才,却是如何说服那管亥的?”是勋不打算把细节告诉他,只好送上一顶高帽:“全凭君侯……司马的威名,前在平原,已然杀得管亥胆落了。”关羽一捋胡须,表情非常的得意。
关羽让平原兵保持警惕,监督黄巾贼撤退。是勋先请太史慈快马驰入都昌城中,拦着孔融千万不要趁机出城追击——他有点儿想多了,孔融这阵子都快愁死了,哪儿还有这份胆子呢?
百万黄巾,组织和收拢的速度很慢,从早晨直到黄昏时分,才算东一伙西一团地陆续撤离都昌城下。管氏父女手执利刃殿后,跟是勋拱手告别。管亥仍然冷着一张脸,貌似还有三分心不甘,情不愿,但语气还算热诚:“是先生这回救了我们大伙儿,将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老……找我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竭尽全力报你的大恩。”
是勋差点儿就开口说:“把你闺女送我得了。”可是终究没能说出口来——事后他也奇怪,自己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从来就不是个罗莉控啊?还是说这小罗莉虽然外表娇小玲珑,但本领和行事都象个大人,所以自己才产生了错觉?
最终他只好也一抱拳,说声“后会有期”。不料管巳突然接口:“期你妹啊!”说完这话,或许也觉得不大妥当,小脸竟然微微一红,噘着嘴说:“大概没什么再相见的机会了……正象你说的,我和我爹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了战场上——黄天世界,要到哪天才能建成呢?”
“黄天世界估计是建不成了,但是你们或许还有机会回归田园,虽然不算幸福,却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吧,”受小罗莉情绪的感染,是勋不禁也有点儿颓唐,但他随即长吸了一口气,“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就在不远的将来!”
他不禁把目光移向西方,眺望染遍了灿烂晚霞的橙红色天空——那位即将收编百万青州黄巾军的老哥啊,你这会儿在做些什么呢?
(贤达无奈何之卷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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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东郡英豪
青州黄巾围孔融于都昌,是在初平二年的秋九月,这时候被是勋念想着的曹操曹孟德,正在东郡太守任上,忙着点收钱粮,做明后年可能会跟公孙瓒开战的准备。
正忙活得不可开交呢,突然探马来报,说黄巾军围了孔融,孔融遣人往平原相刘备处去讨取了救兵,正兼程向都昌挺进。曹操不听则已,一听之下,不禁大吃一惊,赶紧召集谋臣武将前来商议。
骑都尉任峻就说了,看目前这情形,咱迟早要跟着袁绍,与公孙瓒见上一两仗,这刘备可是公孙瓒的人,本来他深入青州,占了平原,就是往咱们腹心之地插上了一柄利刃,这要再以讨伐黄巾的借口夺了北海、齐国等地,那就彻底给咱们来了个三面包围啊,危险系数太高了。不成,咱也得赶紧的出兵北海。
贼曹掾李乾也说了,刘备要是光拿下北海还则罢了,他要是趁势而进,再取下东莱,麻烦就更大。东莱是有良港的,到时候公孙瓒可以通过海路把兵马呼啦啦地全运到胶东去,从背后捅咱们刀子,到时候一切都完蛋大吉,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根本无法扭转局势了。
曹操当即一拍桌子,就要派兵出征,可是眼神一瞟,就见自己最信赖的谋士、军谋祭酒戏贤还跟那儿捋着胡子沉思,没有发表意见呢。于是赶紧一拱手:“志才啊,你怎么看?”
戏贤戏志才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就听门外一声大叫:“孟德,且慢哪!”随即两名官人就“噔噔噔”地直冲了进来。
就见这两人,全都身穿赭红色深衣,戴着黑色巾帻,是郡内属吏的服色,一个三十来岁年纪,长马脸,浓胡须,眼白多而瞳仁小,瞧着有点儿耍硪桓霾鸥斩鐾罚嗝部⌒悖徽判“琢扯鄣镁透芷鏊此频模挥卸眺冢刮葱钚搿
刚才喊叫的正是那个马脸浓须之人,他脸粗嗓门大,一上堂就先质问曹操:“孟德,打算发兵青州这种大事儿,怎么不先跟我商量商量?”
“哎呦,”曹操见了二人,赶紧站起身来作揖,“公台、文若,你们不是往谷城收取赋税去了嘛,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说话的那人正是曹操的发小、东郡督邮曹掾陈宫陈公台,只见他抹了一把额头的热汗,长叹一口气:“嘿,别提了,这收税真不是人干的活儿。我们俩到了谷城县衙一核算,你猜怎么着,全县的土地竟然都在三个人的名下,于是带着计吏一一前去拜访啊,结果那三位都推说闹了一整年的黄巾,田地颗粒无收,请我们上报郡府,要全免了他们今年的田赋和口赋……”
另一位荀彧荀文若接口说:“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田地里有没有收成,我们一路行过去,难道还看不清吗?收成不好是真的,颗粒无收是撒谎。结果那三家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们,还将出钱来行贿,可就是不肯上交一粒粮食。”
曹操把眉头一努,眼珠子一瞪,一拍桌案:“如此顽劣之徒,就该以抗缴国赋之罪逮起来正法!”
“别介啊,孟德,”陈宫赶紧解劝,“我打听清楚了,那三位都是郡中名士,世代千石的家族,有一位据说还是郑康成的入室弟子,怎可擅自捕拿?少收点儿田赋事小,若是因此而寒了郡内大姓之心,伤了你的声誉,甚至惹出动乱来,那才是得不偿失哪。”
荀彧说:“我看他们也是色厉内荏。我光挂一个行奋武将军司马的空头衔,你一个兵都不给我,我若有两三百兵马相随,你看他们还敢不敢推搪?”
曹操点头:“好,我这便命夏侯渊移军谷城,给你们撑腰!”
一边说着话,陈宫和荀彧两人一边走近,任峻、李乾、曹仁等人赶紧给他们二位让出座席来,目视他们坐下。陈宫坐稳当了,这才摆一摆手:“这事儿倒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