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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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将恶狠狠地瞪着他,“啐”了一声:“汝害吾主性命,吾等与汝不共戴天!”
是勋冷笑道:“好啊。”捡起一柄刀,几步走到许耽的尸体旁边,比划了一下:“汝若说时,吾便允汝好好安葬汝主,否则,必要将许耽千刀万剐,剁作菹醢!”
那将的脸上这才露出惊慌之色,犹豫了一下,只得答道:“都是一名王将军怂恿我主,首谋是谁,吾却不知。我主与王将军奉命拿你,及荀令君、钟御史等,另有同谋控制雍门,有同谋去宫中劫持天子……余皆非我所能知也。”
雍门在许昌城正西方向,正是管巳进城之处,管巳闻言便道:“怪不得守门之将听得我乃是家之人,便要捕拿!”
是勋一直盯着那部曲将的双眼,见他不似说谎,似乎真的不知道更多内情了,于是摆一摆手:“斫了吧!”孙汶手起刀落,将此将一劈两半。
见此情景,其余被捕的许氏部曲纷起鼓噪,指责是勋言而无信。是勋冷着脸下令:“全都斫了,还留他们何用!”他本不嗜杀,但历此艰险,对许耽是恨之入骨啊,对于这些奋战不退的许氏部曲,愤懑之下,也根本起不了丝毫怜悯之心。
一边在杀俘,是勋则吩咐仍然存活的三名侍婢抬着曹淼,就近处暂寻人家躲避——“若非我亲至时。绝不可泄露行踪!”随即命孙汶割了许耽的首级。以布包裹了挂在腰间。他翻身上马。招呼剩余的司空宿卫,并才赶到不久的那些典家奴仆:“走,随某赴宫城救驾!”
管巳捡起许耽的大槊,跳上自己的黄马:“我也去!”是勋转过头来,朝她微微一笑:“汝不怕死时,自可跟来。”管巳“切”了一声:“怕你妹啊!”却听身后传来曹淼嘶哑的喊叫:“夫君若有闪失,我断不能容你!”管巳也不回头,只将手中长槊一扬。笑着答道:“无须你容我,若生皆生,若死皆死!”
是勋一行人跑近了宫门,果见其门大开,却无守卫。他心中惶急,几乎不待后面步行的众人赶来,便催马疾驰而入,好在管巳自有黄马,孙汶也不傻,骑上了许耽的坐骑。紧随在侧。
是勋叫孙汶扯着嗓子大叫:“某乃侍中是勋,特来护驾!”孙汶这一撒开了欢儿。整个宫城都震得摇摇欲动。果然便有一名郎官循声而来,指点道:“天子在德阳殿,荀令君亦在彼处,已围住了反贼!”
是勋一听怎么,荀彧无虞,还围住了敌人,悬在嗓子眼儿里的心这才落下。赶紧招呼身后众人赶上,匆匆往德阳殿而来。到得殿前,只见原本埋伏在宫外的司空宿卫,还有一些郎卫、兵卫,簇拥着荀彧荀文若,正堵在殿门之前——可是殿门却是关闭的。
是勋远远地就叫:“天子何在?!”荀彧听到喊声,又惊又喜地转过头来:“宏辅无恙乎?天子便在殿内,为叛贼所挟。”
是勋心说糟糕,晚了一步,刘协果然还是落到敌人手里啦。于是问荀彧:“反者为谁?”荀彧难得一见地咬牙切齿:“是董承那厮!”
这就不出是勋所料啊,“衣带诏”的花样一出,他就估摸着除了董承没有第二个人。当即质问荀彧:“如何不攻将进去,救护天子?”荀彧苦笑道:“彼等以天子为质,未免投鼠忌器……以兵刃向天子者,死罪!”
是勋心说荀文若你没那么迂腐吧?你不敢面朝天子拔刀出刃,那就这么跟对方耗着?难道就能耗到他们主动出降吗?可是也不好当面指责荀彧,先喘一口气,然后才说:“恐反贼的谋划,非仅此也。吾闻已有人去夺占太仓、武库……”
荀彧闻言微惊:“如何是好?”
是勋朝殿门一扬鞭子:“里面有多少贼人?”荀彧说已与我等厮杀过一阵,所余不足一百。是勋说那好,我在这儿对付他们,有劳荀公去救太仓、武库——你不是不敢以兵刃向天子吗?我来!
荀彧闻言,双瞳中不禁闪过一丝喜色:“如此,便全仗宏辅的辩舌了。”是勋心说谁规定我只能用说的啊?我又不是警方的谈判专家……眼见荀彧要走,赶紧加上一句:“荀公可造一道诏书,宣天子讨逆之命,方便守卫太仓、武库。”
荀彧却又有点儿犹豫:“此非矫诏乎?”是勋不禁冷笑道:“昔曹节、王甫等挟持孝灵皇帝,矫诏以杀窦武、陈蕃,事后皆得封侯,彼等敢为,公独不敢为?国家事重,个人令名重?!”
荀文若对于皇权的尊重,自非是勋可比,但他也并不是一个彻底的迂腐官僚,否则不会辅佐曹操,明知可能造出一个威胁皇权的庞然巨物来,却一直自欺欺人到被迫自杀。你让他朝着皇帝举刀动剑的自然不敢,让他伪造一道诏书,其实没啥不敢的——反正如今的诏书,九成九都是曹操的授意,不是皇帝的意思,也不是三公合计所得,尚书照样草拟,符令照样用玺,法理虽然无亏,真要死抠,也跟矫诏无异啊。他只是一时间心里这坎儿不好过,得是勋去推一把而已。
当下拱手道:“宏辅责备得是,彧去也。”领着原本堵殿门的那一群人,便直往尚书台方向而去。
是勋眼瞧着荀彧他们走得远了,这才转回头来,注目孙汶,冷冷地道:“撞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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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天子之威
是勋喝令撞门,孙汶就不禁含糊啊,说刚才荀令君说了,以兵刃向天子者死罪,我可不敢。是勋朝他一瞪眼:“汝是以兵刃撞门的么?况所向者殿门也,非天子也。”
孙汶脑筋转不过来,只好是勋说什么就做什么吧,当下招呼几名力大的宿卫,一起跑过去冲撞殿门。德阳殿之门虽然高大,但论起材质来,也与普通门户并无差异,这几个大块头喊着口号,“嘭嘭嘭”连撞几下,很快便撞断了门闩,大门訇然打开。
是勋跳下马去,手提着一柄长刀,管巳、孙汶在旁护卫,大摇大摆地便登上台阶,来到门口。他朝里面一望,就见刘协面如土色,瑟缩在御案后,案前则围绕着近百人,其中一人最为显眼,正是车骑将军董承。
“董将军,一向疏于问候,勋之过也。”是勋嘴里寒暄着,脸上可是堆满了狞恶的冷笑。
董承等人全都弓上弦、刀出鞘,什么不以兵刃向天子,他们哪儿在乎这个。眼见是勋站在门口,董承怒目相对,喝道:“吾奉衣带诏讨伐擅权逆贼曹操,汝若早早改悔,反戈以向,尚有生路!”
“哦,衣带诏?”是勋望向刘协,“陛下果有下过此等诏书否?”刘协满面的惊惶之色,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董承右手提刀,左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貌似写满了红字的丝绢,在面前一抖:“衣带诏在此!”是勋把手一伸:“将来我看。”董承冷笑道:“汝若有胆。便进来看。”
“好啊。”是勋迈前一步,便已然身在大殿之中,随即呼喝一声,殿外的宿卫们纷纷挺着兵刃冲将进来,左右排开。
一见敌方数量比自己要多不少,董承不禁有些着慌,厉声道:“是勋,汝胆敢冲撞天子耶?!”是勋继续冷笑:“汝等被甲执刀,在天子侧久矣,如何倒是我冲撞天子?且须仔细。我等杀过去时。汝等不要错手伤了天子,如此则不仅谋逆,抑且弑君,将身被磔刑。三族并诛!”
他一开始脑洞开太大了。生怕董承不管不顾。杀了皇帝,则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的方针就要泡汤,可是进了宫城一瞧是这般形势。他就放下心来——董承逮着皇帝也有一段时间了,要想宰早就宰了,还用得着等我来?
皇帝嘛,那就是个摆设,不过是件珍贵的摆设,再怎么刀枪无眼,我就不信了,真有谁那么不小心,能在乱战之中弄死了他。只有荀彧这类当代官僚才会急得在殿外转磨,在是勋看来,问题很好解决,你人少,我人多,外加还有孙汶和管巳两个能打的,直接杀过去不就完了吗?
可是转念一想,不管天子的安危,于殿中舞刀弄枪,这事儿好说不好听啊,传出去有损我这未来一代儒宗的名声啊,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呢?
想到这里,不禁瞟一眼刘协,心说这小家伙见刀见枪的不是一回两回了,从董卓到李傕、郭汜,再到杨奉、韩暹,你经历过的磨难还少吗?怎么还是这么一副怂包相呢?怪不得在原本的历史上,你这傀儡就做得超级窝囊,孙亮还设宴谋害诸葛恪呢,曹耄还亲自挥剑想杀司马昭呢,你就光会写信跟老丈人抱怨,完了还把老婆也给折进去……
好吧,我试着刺激刺激你看。
当下朝刘协就是深深一揖:“陛下,臣甚哀痛。古往今来,未闻有受挟之天子也,虽匹夫而不甘为人所制,况天子乎?前在雒阳、长安,陛下即为奸佞所制,其时尊寿尚幼,犹有可说。而如今陛下已富青春,有曹司空辅佐,天威复振,如何又为小人所挟,尚何面目以对列祖列宗?高皇帝斩白蛇之时,光武帝援昆阳之际,未知后世儿孙不堪若是!”
说到这里,猛地把脸一板,眉毛拧起,暴喝一声:“莫非陛下腰间所配玉具剑,为不曾开刃之顽铁乎?!”
刘协小年轻听了这话,就不禁面孔涨得通红。他多少也是有点儿血性的,又加上正处在不管不顾,容易热血上脑的中二期,听到“高皇帝斩白蛇之时,光武帝援昆阳之际,未知后世儿孙不堪若是”,不自禁的眉毛就立起来了,再听“莫非陛下腰间所配玉具剑,为不曾开刃之顽铁乎”,不由自主,手就扶到了腰佩长剑的剑柄上。
是勋不失时机地加上一声怒吼:“请天子剑出鞘!”“嚓啷~”刘协随着他的话语,这剑可就莫名其妙地拔了出来。
董承等人都是大惊,不自禁地纷纷后退。是勋趁机高喊:“有敢阻天子者,杀之可也!”朝前一纵身,一刀劈向董承的面门。
董承本能地横刀格挡,“当”的一声,是勋好玄没把手里刀给扔飞出去,赶紧伸过左手来,双手持握。可是就这一瞬间,身边的管巳就已经动了——她才不管什么天子、叛贼的,光知道老公要砍的人,我必不能轻饶——长槊一挺,正中还在茫然惊慌的董承胸口,“噗”的一声,直接扎了个透心凉!
刘协“啊呀”一声,随手就把才拔出来的剑给扔地上了,朝后就缩。是勋趁机两步冲到御案前面,横刀当胸,吩咐道:“不降者,都斫了!”孙汶率领宿卫们疾步冲上,随即就听得殿中“当啷”之声响之不绝,超过半数的董承党羽全都吓得抛下了兵刃,剩下的,也很快就被杀了个干净。
是勋这才收起手中刀,转过身去朝刘协深揖:“臣不合冲冒天子之威,死罪。”说完这话,微微抬起头来,注目刘协。
刘协对这位是侍中是再熟悉不过的了,经常召他进殿来讲经、论诗啊,在他印象中,这就是一位谦谦君子,而且语言诙谐,几无威势,比荀彧、钟繇等人要好相处得多。所以刚才见到是勋疾言厉色,他就挺吃惊,挺诧异,这回再瞧,是侍中目光中究竟都蕴含着一些什么?
刘协所看到的,不是他素来习惯的谦恭、敬畏,而是他即便在曹操眼中都从来没有见识过的,**裸对皇权的藐视甚至是鄙视。是勋似乎在无言地警告他:听话,则可活,不听话,汝必死!
刘协吓得腿都软了,好在脑中虽然混沌,尚有一丝清明,赶紧结结巴巴地表态:“卿、卿无罪……”是勋敲钉转脚:“臣谢陛下之赦。”
董承,字不详,或谓灵帝母董太后之侄也,少年从军,为董卓婿牛辅部曲。献帝东归之际,董承相护,拜为安集将军,并册其女为贵人。后赴雒阳修建宫室,用董昭之谋,召曹操以卫帝驾,迁都许昌以后,曹操即以献帝命拜其为车骑将军。
车骑将军为显耀军职,仅在大将军、骠骑将军之下,位比三公,但是董承并不满意。他自认为于献帝有护驾之功,于曹操有召引之德,光给个空头将军号管屁用啊,你不得给点实际的,什么地盘儿、军队啊……可是曹操也正因此而忌惮董承,基本上剥夺了他的兵权,把他高高地架了起来。
再一点,董承认为自己出于外戚家族,其女自当为皇后,谁料车驾幸许以后,献帝却听从了曹操的建议,册同为贵人的伏氏为后。虽然跟伏完一样,同样可被称为“国舅”(丈人),但跟是家类比,伏完就象曹豹,董承却是管亥,他又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所以在原本的历史上,董承即称受“衣带诏”,联络了左将军刘备、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字子兰)、偏将军王服(字子由,或记为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