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土匪奶奶 (完).作者: 高和-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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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的人,敢不竖大拇指头说我们是好汉。”
虽然明明知道他跟李大个子都有爱拍马屁的毛病,可是他仍然拍得我极为舒服。这是他重回狗娃山以来头一次拍马屁。他的马屁拍得我沾沾自喜,好像我真的成了抗日救国的大英雄大豪杰,成了运筹帷幄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心里也更加急切地投入到战斗中去。奶奶比我们谁跑得都快,一马当先带了我们朝县城急奔,队伍逐渐拉开了距离,体力好脚力快的还能跟得上奶奶,体力差腿脚慢的逐渐就落后了。队伍出发的时候还能整整齐齐地保持一定的队形,跑了二三十里之后,变成了野羊拉散粪,一个个七零八落成了名副其实的散兵线,最前头的跟最后头的差了一里多路。如果这样跑下去,掉队的将会更多,即便赶到县城,大部分人也都累垮了,哪里还有精神和体力跟日本鬼子打仗。我一边催促伙计们尽力奔跑不要掉队,一边竭力跟上奶奶的步伐,让奶奶缓缓步子等等后头的人。奶奶说等哩,我等他们日本鬼子不等他们。奶奶从小锻炼轻身功夫,腿脚轻捷如燕,这时候奔跑如飞,跟后边人的距离越拉越大。我从小在她的督促下练习跳坑坑,此时也只能勉强跟上她的步伐。多少年以后,看到国家举行马拉松长跑比赛,我就替奶奶惋惜,她生不逢时,她那身功夫如果参加马拉松长跑,即使当不上世界冠军,全国冠军大概非她莫属。
“还好,来得及。”奶奶突然止步,我险些撞到她的后背上,这才发现我们已经出山了,脚下便是县城。遥望过去,县城内外浓烟滚滚,不知道什么地方起火了,远远的枪炮声传了过来,这说明县城还没陷落,战斗仍然在进行着。奶奶拔步就要继续往前冲,我连忙一把拉住了她:“等一等后头的人,我们两个冲出去狗屁用没有。”
奶奶“噢”了一声这才停止前进。后头的人陆陆续续跟了上来,一个个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奶奶不屑地骂他们:“狗日的平日里就知道赌钱胡谝,一个个稀屎啷汤连我个婆娘家都不如,真是狗肉上不了台面,驽马上不了战场。”
伙计们见我跟奶奶没有继续前进,到了跟前纷纷坐地喘息休息,人到了一半的时候,李大个子跟卫师爷才跟头把式地跟了上来,一个个累得张了大嘴拼命喘息,活像刚刚被人钓上岸的大鱼。奶奶说:“头一阵我打,先摸一把小日本的沟子,看看狗日的是啥杂种烩成的。”
卫师爷瘫在地上,见奶奶拔腿要走一把抓住奶奶的脚脖子。多亏奶奶身手灵活,朝前打了个趔趄就又站稳了,换个人非得让他绊个狗吃屎不可。奶奶惊怒之下朝他吼:“你做啥呢?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动手动脚地干啥呢。”
卫师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奶奶你别急,咱们计划一下,日本鬼子可不比保安团,战斗力非常强,不小心要吃大亏。”
我也说:“奶奶你别急,心急吃不上……热蒸馍。”我差点学她说出心急吃不上热狗屎,忽然想到这话她能对我说我却不能对她说,临时把“热狗屎”改成了“热蒸馍”,话没她说得难听,意思却一样。
奶奶反过来问我:“你看咋打呢?”
这件事情我在路上就已经跟卫师爷商量好了。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正面攻击,一部分侧面掩护。人也都分配好了,奶奶跟我带领李大个子那个队加上胡小个子那个队的一半人一共有一百来人正面攻击;胡小个子跟卫师爷带上剩下的人跟那门小钢炮侧面掩护;四瓣子想办法混进城里跟李冬青联系,就说我们救他们来了,让他们瞅机会从城里往外反击,给日本鬼子来个内外夹击。万一我们正面进攻失利,胡小个子他们就负责掩护我们撤退,四挺机枪我们带三挺给胡小个子留一挺。
胡小个子不干,说他要打正面,让别人侧翼掩护。我之所以要带李大个子正面冲击,让胡小个子侧面掩护,心里是有打算的。李大个子有时候圆滑得过头,如果让他在侧翼掩护,万一日本鬼子厉害,我们顶不住了,弄不好这家伙会抢先撒腿子,逃命的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别人。而胡小个子性格忠厚意志坚定,分配给他的任务绝对不会马虎,如果我们打败了撤不下来,他宁可丢了性命也绝对不会把我们扔下自己先撒腿子。所以让他在侧翼掩护我更放心一些。李大个子跟着我们正面进攻处在我跟奶奶的直接指挥监督下,他再胆小圆滑在我跟奶奶的眼皮子底下借给他一个胆他也不敢耍奸溜滑,擅自逃跑。我心里的小算盘不能当着李大个子的面说出来,我就对胡小个子说:“服从命令,你不听我的话吗?”
胡小个子脾气犟,板着脸说:“你跟奶奶都冲在前头,我在后头看着急也急死了,你不叫我打头阵就是看不起我,活就都好好地活着,死就一搭里都死,别的啥话都好商量,这件事情没商量。”
胡小个子梗着脖子对抗命令,我不但不气恼,反而涌起了一阵兄弟般的亲近感。他说的是真心话,他宁可跟我们冲锋陷阵一起战死,也决不愿意看到我们牺牲生命而他却独活,这种感情只有骨肉之间才会拥有。在这种近似于亲情的感情支配下,我无法对他声色俱厉地下达死命令,又不能当着大伙的面把我的真实意图说出来,一时竟也对他无可奈何。卫师爷见状连忙把胡小个子拉到一旁,扒着他的耳朵窃窃私语了一阵。胡小个子看看我,再看看李大个子,叹了口气,对我说:“尕司令,我们打掩护用不着机枪,机枪你都带上,你跟奶奶一定要小心,不要硬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了,也用不着为李冬青那个财东家的狗崽子把自己的命搭上。”看来,还是卫师爷懂得我的用心,胡小个子看看我又看看李大个子,这个表情告诉我,卫师爷把我的心思告诉了他,说服了他。
我说:“我又不是傻子,要不是怕担上不抗日的汉奸臭名声,要不是看在县城里那些老百姓的份上,我管他哩。机枪我带三挺足够了,你在侧翼掩护更需要机枪。炮一定要放得准一些,可别日本鬼子没把我们咋样,你们的炮倒把我们毁了。”
我事先就想好了,我们正面冲击并不是要真的跟日本鬼子硬碰硬地拼个你死我活,主要目的还是设法牵制、干扰日本鬼子对县城的攻击,减轻县城守军的压力;也让县城的守军知道他们并不是孤军作战,他们的援军到了,最终还是要靠我们内外夹击才能粉碎日本鬼子对县城的围攻。单靠我们想要打败连中央军都打不过的日本鬼子,我还没天真到那个地步。
我说:“你们在侧翼打掩护,放炮轰狗日的,用机枪扫,多伤他的人,守在半山腰里不要往前头攻。要是见我们不成了,就赶紧接应我们,掩护我们撒腿子。要是日本鬼子退了,你们也不要往前冲,一定要跟我们拉上半里路,这样才能保护我们,记住了没有?”
胡小个子用力地点头:“记住了,你放心尕掌柜,我保证不往前头冲。”
卫师爷说:“仗要打得活泛,随机应变,不能死咬住一个规矩。要是城里的人冲出来跟尕掌柜内外夹击,咱们胜了,就应该冲过去多杀些日本鬼子。尕掌柜,你要是信得着我,就让我来掌握这个事情。”我看看卫师爷,又看看胡小个子。胡小个子脸上露出了不屑,我明白胡小个子的想法,卫师爷本质上是个读书人,连枪都没见他摸过,现在却想要掩护部队的指挥控制权,即便我给了他这个权力,胡小个子也不会听他的。凭卫师爷的精明他当然不会看不出胡小个子的想法,又说:“尕掌柜,胡小个子,我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该不该冲下去还是坚持守在你们后头,最好给我个发言权,权当我是胡小个子的参谋。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都是拿枪杀敌的人,杀红眼了有时候情绪就控制不住……”
奶奶不耐烦了:“这是打仗来了还是说闲话来了?谁说得对就听谁的么,走,再不啰嗦。”
胡小个子对卫师爷说:“成呢,你就给我当个参谋。”
我说:“卫师爷说得有道理,当局着迷旁观者清,我们都是带兵打仗亲自动枪动炮的人,交了火弄不好就只顾眼前忘了全盘子,你多听卫师爷的意见有好处。”
胡小个子又用力点点头:“你放心,我跟卫师爷商量着来。”
我们总算出发了,大家自然而然地拉开了距离列成散兵线开始朝县城、朝枪炮隆隆硝烟弥漫的战场靠近……
靠近了之后我才看到,战斗打得非常激烈,日本鬼子穿着黄蜡蜡的军服,活像谁在城郊的原野上拉了无数泡大便,在机枪、小炮的掩护下嗷嗷叫着朝县城冲击。县城的城墙上不时腾起炮弹爆炸的浓烟烈火,机枪的枪弹一层一层地切割着城墙,在城墙上掀起土黄色的烟尘。浓烟烈火遮挡了人的视线,我们根本看不见城墙上有没有人,不过,日本鬼子冲锋的队伍中不时有人倒下,这告诉我们城墙上仍然有人在顽强地抵抗着日本鬼子的进攻。我的心里突然觉得对李冬青一点恨意也没有了,甚至开始佩服他了:这狗日的别看心术不正,利用我的诚实跟轻信不但骗了我一千石麦子,还差点把我的命骗到手,连带着害死了二娘,可是这家伙打日本鬼子也真不含糊,就凭这一点,我支援他就没错。我们小心翼翼地朝敌人的后方靠近,敌人全神贯注攻打县城,万万想不到后边已经来了我们这一百多个催命鬼,也许他们根本不会相信在这个时候还会有中国人敢主动进攻他们。日本鬼子真够嚣张的,就连我们都懂得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顾着屁股后头,在后方安上哨位哨兵,他们却彻底把屁股暴露给了我们。我看了看我的伙计们,大家一个个面皮紧绷,脸色黝黑,弓腰曲背,紧紧握着钢枪,本能地寻找着树丛、草棵子、土堆或者石头块掩蔽着自己朝前运动。奶奶冲在最前头,到了距离日本鬼子的战线大约五六十丈的距离,奶奶趴下了,大家也都随即趴下。我凑到奶奶跟前问她:“咋了?”
奶奶朝前方指了指,我一看过去就明白了,奶奶发现了敌人的指挥官。在距离我们三十来丈的地方,敌人挖了一个半人多深的散兵坑。一个日本鬼子举着望远镜朝城墙上观察着,身边还围拢了三四个日本鬼子。那个用望远镜看墙头的日本鬼子不时向身边的日本鬼子下达着命令,他一说便立刻有人挥舞着小旗给正在进攻的士兵们发信号。在他前头十来丈远的地方,还有三门小钢炮,忙碌地朝城墙上发射炮弹。望远镜,这可是个大宝贝,我听说过这东西,这东西又叫千里眼,据说用它朝远处看,几里外地上的蚂蚁有几条腿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看天上的鸟雀,鸟雀身上的羽毛都能数得一清二楚。看到敌人手里的望远镜,我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奶奶回头看看我:“咋了?怕了?”
我说:“我怕呢,看到那个日本官手里拿的是啥东西了吗?望远镜,千里眼!用那个东西看远处的东西,一里外的蚂蚁有几条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十里外的人长了几根胡子都能数清楚。我想要那个望远镜呢。”
奶奶扑哧笑了:“真是狗娃儿,这是啥时候,你还贪心呢,好,看奶奶的……”
李大个子趴在我们身边,奶奶抓过了他的枪,把枪口瞄向了日本鬼子的官儿……奶奶用她的驳壳枪的时候极少瞄准,都是抡起来便打,像这样认真瞄准极为少见,可见她是志在必得。
“啪!”奶奶的枪响了,枪声混杂在日本鬼子和县城守军的枪炮声中一点也不引人注意,那个日本官儿好像突然间愣了一下,身子挺了一挺,然后便乖乖地趴到了散兵坑的坑沿上。望远镜压在了他的身子底下,我担心极了,我不知道望远镜那东西娇贵不娇贵,会不会让狗日的压坏了。日本官旁边的人也愣了,两个人扶起了他,他活像一只刚刚被割断脖子的死鸡,脑袋随着别人的搬动无力地耷拉着、晃荡着。随从的日本鬼子惊慌地喊叫起来,这是我头一次听到日本鬼子说话,声音疙疙瘩瘩的非常难听,好像夜猫子聊天。
趁日本鬼子的指挥官被打死,给他个突然袭击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我连忙下命令:“打呀,愣啥呢。”
于是伙计们的枪乒乒乓乓地响了起来。我们的伙计有个长处,就是个个枪法好,一排子枪打过去,日本鬼子像是熟透了的麦草遇上了镰刀,齐刷刷地倒了下去。奶奶高兴极了,自作主张地大声喊道:“伙计们美美地打,打死一个赏十块大洋。”
奶奶的声音又尖又响,活像针尖刺穿棉花团,透过枪炮声在我们周围回响。伙计们更来劲了,乒乒乓乓枪声响成了一片。日本鬼子蒙了,乱成一团就地卧倒。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