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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梅花烙-第2部分

小说: 梅花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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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狐被这样一叫,撒开四蹄,就对那辽阔无边的莽莽草原狂奔而去。王爷兴奋的一挥马 鞭,大声喊:
    “给我追呀!别让它跑掉了!”
    马蹄杂沓,烟尘滚滚。两百匹马穷追着一只小小的白狐狸。皓祯一马当先,王爷有意要 让皓祯露一手,暗示大家不要射箭。皓祯追着追着,白狐跑着跑着……一度,皓祯已搭上了 箭,张弓欲射,但那白狐一回头,眼睛里闪烁着怜。皓祯顿感浑身一凛,有什么柔软的感觉 直刺内心深处,不忍之心,竟油然而生。他放下弓箭来,身边的阿克丹已按捺不住,吼着 说:“让我来!”皓祯急忙回头,想也没想,就大声嚷着:
    “咱们捉活的,咱们捉活的!别杀了它!”
    “好好好!”王爷声如洪钟,一叠连声的嚷着:“呼们捉活的!谁也别伤它!”“贝勒 爷!”阿克丹对皓祯说,皓祯是“硕亲王府”的长子,荫封“贝勒”。“贝勒”是爵位的名 称。“既然捉活的,请用猎网!”阿克丹扔过来一卷网罟,网罟上有着梭子形的铅锤,对腕 力是一种很大的考验。皓祯接过猎网,再度对白狐奔去。王爷带着大队人马,从四面八方包 抄过来,阻断了白狐的去路。那白狐已无路可走,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了。它四面察看,眼 神惊惶。皓祯再度接近了白狐,手中铅锤重种掷出,一张网顿时张开,将那只白狐网了一个 正着。
    众骑士欢声雷动。“捉到了!捉到了!贝勒爷好身手!好本事!好功夫!捉到了!”阿 克丹一跃下地,走到白狐身边,将整只狐狸,用网网着,拎了起来。“好!”阿克丹吼着: “这只白毛畜牲,是大少爷的了!”
    王爷骑着马走过来,笑吟吟的看着那只白狐。
    “嗯,不错!不错!这样一身白毛的狐狸并不多见,”王爷眯着头说:“这身皮毛,用 来做衣裳做帽子,一定出色极了!”“哥哥!”皓祥跟在后面直嚷嚷:“我要一顶帽子!给 我给我,我来做顶白毛帽子!”
    “这是哥的猎物,”王爷对皓祥说:“预备怎么办,全由他做主!”皓祯心头一动,再 定睛去看那白狐。奇怪,这只狐狸似乎颇通人性,已经了解自己的命运,是在皓祯手中,它 一对晶晶亮亮的眼睛,就是瞅着皓祯,转也不转。那眼里,似乎盛载着千言万语:几百种祈 怜,几百种哀恳。皓祯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胸口热热的,胀胀的。那柔软的感觉。裹住了他 的心。“阿玛!”他回头问父亲:“真的全由我做主?”
    “当然!”“那么……”皓祯肯定的说:“我要放了它!”
    “放了它?”王爷大惑不解:“这是你的猎获物呀,怎么要放了它呢?”“这是一只母 狐,孤单档的,猎去没什么大用。阿玛以前教训过:‘留母增繁,保护兽源’,说是祖先留 下来的规矩!所以,孩子儿不敢乱了规矩,决定放它回归山林!”
    王爷愕然片刻,接着,骄傲和赞许,就充溢在他的胸怀里,他热烈的看了皓祯一眼,就 大声说道:
    “哈!构构构构构!好极了!好极了!”手一挥:“阿克丹,就照皓祯的意思,放了 吧!”
    “是!”阿克丹应着,从猎网中拎出白狐。想想不甘心,抓着狐狸大大的尾巴,他拔出 腰间匕首,割下一丛狐毛,对皓祯说:“祖先也有规矩,初猎不能空手!”然后,他把狐狸 往草地上一放。白狐在草地上打了个滚,立即一跃而起,浑身一抖,像一阵旋风般的飞奔而 去。皓祯目送着那只白狐远去,唇边不自禁的露出微笑。白狐跑着跑着,居然站住了,慢慢 回首,对皓祯凝视了片刻,再掉头奔去。奔了几步,它再度站住,再度回首凝望。皓祯、王 爷、阿克丹,和众骑士都看傻了。狐狸是通人性的呢!大家几乎有种敬畏的感觉。那白狐一 共回首三次,终于消失在广漠的荒原里了。皓祯这次的初猎,就像传奇故事般在京里流传开 来。“捉白狐,放白狐”的事,连宫中都盛传着,皇帝还特别召见了皓祯,赏赐了折扇一 把。皓祯的英勇,皓祯的仁慈,皓祯的智慧……在十二岁时,就已出名了。
    对这样一个儿子,实在是没有办法挑剔了。雪如早已认了命,将自己那份失落的母爱, 牢牢的系在皓祯身上了。见皓祯如此“露脸”的初猎归来,她用那丛白狐狸毛,细心的制成 一条穗子,缀在皓祯的随身玉珮上。
    皓祯一直带着这个玉珮,从不离身。这玉珮是家传的宝物,上面有着父亲的“恩宠”, 母亲的“爱心”,还有“白狐”留下的纪念品。



 

梅花烙  3
    皓祯二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了白吟霜。
    皓祯身边有一文一武两个亲信,武的是阿克丹,文的是小寇子。这小寇子才十八、九 岁,是从小就净了身的,换言之,是个小太监。七岁时就跟着皓祯,陪他读书,伴他游戏。 小寇子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唯一的缺点是爱耍贫嘴,有时,也会因皓祯的宠信而有恃无 恐。但,对于皓祯,他和阿克丹一样,都是全心全意,忠心耿耿的爱戴着。
    那天,皓祯带着小寇子,出了府,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要去“透透气”。是的,“透 透气”!二十年来,在王府中学规矩,学武功,学诗书,学字画,学应对,学琴棋……就不 知道怎么有那么多学不完的东西,学来学去,几乎要把人学成了书呆子。于是,每当实在学 得厌烦的时候,皓祯就会摘掉宝石顶戴,打扮成平常贵公子的模样,带着小寇子出去逛逛 街。去天桥看看把式,去茶馆喝杯茶,偶尔,也去戏园子听听戏。皓祯把自己这种行动,统 称为“透透气”。
    那天,他“透气”透到了天桥的龙源楼。
    龙源楼是家规模挺大的酒楼,平常,是富商巨贾请客宴会之处,出入的人还非常整齐, 不像一般小酒楼那样混杂。所以,皓祯偶尔会来坐坐,喝点儿酒,吃点小菜,看看楼下街道 上形形色色的人群。这天,他才走进酒楼,就觉得眼前一亮,耳中听到一片丝竹之声,叮叮 咚咚,十分悦耳。他不禁眨了眨眼,定睛看去。于是,他看到一个年若十七、八岁的姑娘, 盈盈然的端坐在大厅中,怀抱一把琵琶,正在调弦试音。在姑娘身边,是个拉胡琴的老者。 那姑娘试完了音。抬起头来,扫视众人,对大家微微一欠身,用清清脆脆的嗓音说:“我是 白吟霜,这是家父白胜龄,我们父女,为各位贵宾,侍候一段,唱得不好,请多多包涵!”
    皓祯无法移动身子,他的眼光,情不自禁的就锁在这位白吟霜脸上了。乌黑的头发,挽 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她说话时,流苏就摇乙曳曳的。她 有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 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整个面庞细致清丽,如此脱 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她穿着件白底绡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坐在那儿儿, 端庄高贵,文静优雅。那么纯纯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好一个白吟霜!皓祯心里喝着彩。站在楼梯的栏杆旁,仔细打量,越看越加眩惑:怎 么,这姑娘好生面熟,难道是前生见过?吟霜似乎感觉到皓祯在目不转睛的看她,悄悄抬起 睫毛,她对皓祯这儿迅速的看了一眼。皓祯的心猛的一跳,如此乌黑晶亮的眸子,闪烁着如 此清幽的光芳,怎么,一定是前生见过!一阵胡琴前奏过后,吟霜开始唱了起来:
    
    “月儿昏昏,水儿盈盈,
    心儿不定,灯儿半明,
    风儿不稳,梦儿不宁,
    三更残鼓,一个愁人!
    花儿憔悴,魂儿如醉,
    酒到眼底,化为珠泪,
    不见春至,却见春顺,
    非干病酒,瘦了腰围!
    归人何处,年华虚度,
    高楼望断,远山远树!
    不见归人,只见归路,
    秋水长天,落霞孤鹜!
    关山万里,无由飞渡,
    春去冬来,千山落木,
    寄语多情,莫成辜负,
    愿化杨花,随郎黏住!
    
    吟霜的歌声清脆,咬字清晰,一串串歌词,从喉中源源涌出,像溪流缓缓流过山石,潺 潺的,轻柔的。也像细雨轻敲在屋瓦上,叮叮咚咚,是首优美的小诗。至于那歌词,有些儿 幽怨,有些儿缠绵……像春蚕吐出的丝,一缕缕,一丝丝,会将人的心,紧紧缠住。
    皓祯从没有这样的感觉,府中多是丫环女侍,还有舞蹈班子,从没有一个姑娘,曾让皓 祯动过心。而现在,仅仅是听了一首小曲子,怎么自己竟如此魂不守舍?他来不及分析自 己,只见吟霜在一片喝彩声中盈盈起立,手拿一个托盘,在席间讨赏。客人们并不踊跃,盘 中陆陆续续,落进一些铜板。吟霜走到楼梯角,经过皓祯身边,皓祯想也没想,就放进去一 锭五两的银子。吟霜蓦的一惊,慌忙抬头,和皓祯四目相接了。小寇子赶紧过来,对吟霜示 意:
    “还不赶快谢过我家少爷!”
    被小寇子这样一嚷,皓祯忽然觉得,自己那锭银子给得鲁莽。仿佛对吟霜是一种亵渎, 一种侮辱。生怕对方把自己看成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心中一急,额上竟冒出汗来,他急忙 对吟霜一弯腰,有些手足失措的说:
    “对不起,此曲只应天上有,我能听到,太意外了!我不知道有没有更好的方式,来表 达这首曲子带给我的感觉……希望你……希望你……”他竟舌头打结起来:“希望你不认为 这是亵渎……”吟霜定定看了皓祯两秒钟,眼里有了解,有感激,有沧桑,有无奈,有温 柔。她低低说了句:
    “我白吟霜自幼和父亲卖曲为生,碰到知音,惟有感激。谢谢公子!”皓祯正要再说什 么,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鲁莽的、嚣张的一路嚷过来:“那个漂亮的,唱曲子的小姑娘 在哪儿?”说着,那人已大踏步跨过来,一见到吟霜,就眉开眼笑,立即伸手去拉吟霜的衣 袖:“来览览,给我到座里去唱他两句!”
    皓祯眉头一皱怒气往脑袋里直冲。心想真是冤家路窄!原来,这人也是个小王爷,荫封 “贝子”,名叫多隆,和皓祯在许多王室的聚会里都见过面。同时,这多隆还是皓祥的酒肉 朋友。皓祯和多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看彼此都不顺眼。现在,眼见多隆对吟霜动手动 脚,他就按捺不住。吟霜已闪向一边,同时,白胜龄拦了过来:
    “这位大爷,您要听曲子,我们就在这儿侍候!”
    “什么话!”多隆掀眉瞪眼的。“到楼上去唱!来,览览览馈”他又伸手去拉吟霜的衣 袖。
    “去啊!快去啊!”多隆的随从大声嚷着:“你可别有眼不识泰山,这是多隆贝子,是 个小王爷呀!”
    白胜龄再一拦。“尊驾请自上楼,要听什么,尽管吩咐,咱们就在这儿唱!”
    多隆伸手,对白胜龄一掌推去,就把那老人给摔出去了。吟霜大惊失色,扑过去喊着:
    “爹!爹!你怎样?”皓祯忍无可忍,早忘了出门“透气”必须掩饰行藏,否则给王爷 知道了,必定遭殃。他冲上前去,一把就扣住了多隆的手腕,厉声说:“贵为王公子弟,怎 可欺压良民?你太过分了!”
    多隆抬起头来,一看是皓祯,就跺着脚叫了起来:“什么过分不过分,你在这儿做什 么?原来你也看上了这唱曲的小姑娘,是不是呀?没关系!叫上楼去,咱们两个,一人分她 一半… ”皓祯一拳就挥了上去,正中多隆的下巴,势道之猛,使多隆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带翻了好几张桌子,一时间,杯盘碗碟,唏哩哗啦的碎了一地。多隆的随从惊呼起来,拥上 前来要帮忙,皓祯拳打脚踢,把阿克丹教的功夫,尽情挥洒,打了个落花流水。店小二、店 掌柜全跑上来,又作揖,又哈腰,叫苦连天:“别打!别打!大爷们行行好,别砸了我的店 呀!”
    多隆从地上爬了起来,哼哼唧唧的,嘴角肿了一大声。对皓祯远远的挥拳作势,嚷着说:
    “你给我记牢了,此仇不报非君子!总有一天,我要你栽在我手里!”一边嚷着,他竟 然一边就逃之夭夭了。他的随从,他跟着跑了个无影无踪。皓祯整整衣服,小寇子愁苦脸的 站在面前。
    “这下可好了!”小寇子嚷着:“你出来透气,透了个这么大的气,万一传到府里,你 是公子爷,没关系,我可只有一个脑袋呀!”“好了,别嚷了!”皓祯推开了小寇子。“天 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馈”他对吟霜看过去。
    吟霜扶着父亲,颤巍巍的走了过来,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礼。“谢谢公子!”
    皓祯还想说什么,小寇子又拉又扯又跺脚。
    “我的少爷,天色不早了,回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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