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曰(三)-第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臣属间的感情。贬齐澣当高州（广东省高州市北）良德（高州州政府所在县）县政府主任秘书（丞），贬麻察当浔州（广西省桂平县）皇化（桂平县东北）县政府防卫员（尉）。」
嘴巴说得明白，包括笔下写得明白的人，不见得心里想得明白，更不见得一定能身体力行。
只听一个人说的话，或只看一个人写的文章，必须小心，那可能是一幅引导你迷失的错误地图。了解一个人，必须看他做的事。
王毛仲事件
唐帝（九任玄宗）李隆基突然下诏，斥责王毛仲行为不忠，心怀怨恨，贬作瀼州（广西省上思县）总秘书长（别驾）。葛福顺、唐地文、李守德、王景耀、高广济，都贬作边远各州当总秘书长（别驾）。王毛仲四个儿子也都贬作边远各州当参谋官（参军）；受牵连的有数十人。王毛仲走到永州（湖南省永州市），李隆基派使节追上，命他自杀。
以后，宦官势力膨胀，高力士尤其受李隆基的宠爱信任，曾经说：「高力士值班时，我睡觉都安心。」所以高力士多半时间留在宫内，很少返回外宅。全国各地呈递的奏章，都先送请高力士过目，然后再拿给李隆基批阅；遇到小的事情，高力士就自己裁决，权势震撼中外。
历史上，政府官员跟帝王家奴斗，帝王家奴一定胜；帝王家奴跟宫庭宦官斗，宫庭宦官一定胜。谗言像一塘池水，头目泡到池塘里，泡得久了，怎能不被泡得全身发肿，头脑发昏？
姜子牙庙
李隆基训令两京（首都长安及东都洛阳）跟全国各州，分别兴建姜子牙庙，由张良配享香火；并遴选古今着名将领，共称「十哲」（除张良外，尚有齐王国最高指挥官【大司马】田穰苴、吴王国将军孙武、魏王国西河郡郡长【西河太守】吴起、燕王国昌国君乐毅、秦王国武安君白起、西汉王朝淮阴侯韩信、蜀汉帝国丞相诸葛亮、唐王朝国务院右最高执行长【尚书右仆射】卫国公爵李靖、司空【三公之三】英国公爵李世勣【徐世勣】）。规定每年二、八月第一个有「戊」字的日子，举行祭祀，礼仪跟祭祀孔丘相同（祭祀「武成王」从此开始）。
唐王朝兴建以姜子牙为首的「武庙」，与以孔丘为首的「文庙」并存，意义深长，儒家传统的重文轻武观念，藉此稍加修正。「文庙」十哲，事蹟寥寥，知识份子不过仅知道他们的姓名，有时候，甚至连姓名都弄不清楚，「武庙」十哲，每人都功勳彪炳，家喻户晓。
司马光对於把孔丘被排斥「武庙」之外，大为不悦。理由十分奇离，认为孔丘曾经阻止过莱夷部落变乱，又曾经派人击退过费城入侵军队，足够证明孔丘懂得军事，所以他应在将领群中，居於领导地位。这就好像一个人只不过开了两公里汽车，就认为他足有资格参加太空人俱乐部，且有能力领导太空人登陆冥王星一样。至於肯定姜子牙不如孔丘，更匪夷所思，犹如一个皮鞋匠和一个麵包师，无法相比，不能认为皮鞋匠无法跟麵包师抗衡，也不能认为麵包师无法跟皮鞋匠抗衡。司马光对孔丘的造神运动──把他造成一个文武全才的努力，只会把自己累得要死。
杨国忠有四十余兼职
国务院财政部会计司长（度支郎中）兼中央监察官（侍御史）杨国忠，能精确的揣摩李隆基的心意，对李隆基喜爱什么和厌恶什么，瞭如指掌，然后百般迎合，李隆基对这位善解人意的贵妃杨玉环的族兄，大为欣赏，而杨国忠更用种种方法压榨人民，为李隆基聚敛金钱，供他挥霍，於是获得快速升迁，就在本年（七四八），他兼任的机关首长，超过十五个。不久，李隆基再擢升他当御前监督官（给事中），兼副总监察官（御史中丞），专门处理国务院财政部事务（专判度支事）；所受的恩宠，与日俱增。
杨国忠（杨钊）一身竟兼那么多机关首长，教人头昏目眩。四年后的七五二年，他终於当上宰相，兼职更多达四十余个。可以考察的有：最高监察官（御史大夫）、主管全国财政事务（判度支）、暂代皇家库藏部长（权知太府卿事）、蜀郡（四川省成都市）郡政府政务秘书长（长史）、剑南战区（总部设蜀郡【四川省成都市】）副司令长官（节度副大使）、战区后勤补给副总监（支度副大使）、战区屯垦副总监（营田副大使）、剑南道（首府蜀郡【四川省成都市】）巡察绥靖特使（採访处置使）、山南西道（首府汉中【陕西省汉中市】）巡察绥靖特使（採访处置使）、两京（首都长安及东都洛阳）皇家库藏部仓库财务官（太府出纳监仓）、祭祀管理总监（祠祭使）、木炭供应总监（木炭使）、宫内市场管理总监（宫市使）、长春宫管理总监（长春宫使）、九成宫管理总监（九成宫使）、关内道（首府设首都长安）巡察绥靖特使（採访处置使）、京畿（关中【陕西省中部】）巡察绥靖特使（採访处置使）、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皇家编译院研究官（集贤殿学士）、皇家宗教署研究官（崇玄馆学士）、国史馆长（修国史）、太清宫管理总监（太清宫使）、紫微宫管理总监（紫微宫使）、全国田赋差役总监（管当租庸）、中央造币厂总监（铸钱使）等等。
从这一连串官衔中，发现中国虽大，却人才已尽，只剩下杨国忠一个宝贝，他是如此的能干，远近兼控，大小通吃，性质完全不同的工作，都非他不行，唐王朝政府如果没有杨国忠，就无法执行公务。问题是，任何时代，人才都不会枯竭，当政府头目感到人才枯竭，少数人非大肆卡位、猛兼其差不可之时，也就是人才大量倒流到反抗阵营，准备随时颠覆政府之日。用来观察治乱，屡试不爽。
攻取石堡城
七四九年，李隆基下令进攻石堡城（青海省湟源县西南）。
陇右战区（总部设西平【青海省乐都县】）司令官（节度使）哥舒翰，率陇右兵团、河西兵团，以及突 部落阿史那阿布思兵团；中央又增援朔方（总部灵武）兵团、河东（总部太原）兵团，共六万三千人，攻击吐蕃王国（首都逻些城【西藏拉萨市】）於七四一年夺走的石堡城（青海省湟源县西南）。石堡城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只有一条小道可以攀援爬上，吐蕃贮存大量粮食，和树木滚石，只派数百人据守，中国远征军前仆后继，不断进攻，一连数天，不能攻克，哥舒翰召集将领高秀巖、张守瑜，喝令处斩；二人请求宽限三天，哥舒翰同意，果然在限期内夺取到手。俘掳吐蕃守军铁刃悉诺罗等四百人，中国士卒死亡数万，果然应验王忠嗣的预言（参考七四七年十月）。不久，哥舒翰又派军在赤岭（青海省共和县东）以西，武装开田垦荒，更派流刑犯充军的士卒二千人，驻守龙驹岛（湖心岛），入冬之后，湖水结冰，吐蕃兵团大量涌到，守军全部被俘。擂石堡城（青海省湟源县西南）是中吐边界重镇，自从两国发生冲突以来，此城三得三失，而中国进攻不能攻克的，共有两次，其中一次还是由於河西战区（总部设武威【甘肃省武威市】）司令官（节度使）王忠嗣故意破坏（参考七四七年十月）。但无论胜负，每次都没有惨重死亡的报导，只有七四九年这次战役，资治通鑑鳣特别强调说：「死亡数万，果然应验王忠嗣的预言。」使人感到蹊跷。通鑑资料，来自旧唐书鳣，而旧唐书资料，来自王忠嗣子孙编写的碑文家传。其他所有史书，全没有「数万」记载，连欧阳修都不相信它的真实，所以在新唐书中把这段形容死亡惨重，和讚美王忠嗣有先见之明的话删除。
石堡城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可以仰攻，远征军两个将领，率敢死队单线直进，即令是上一个，死一个，上两个，死一双，只三天功夫，也不可能死亡数万！这虽然是一场激烈的争夺战，但对此一小城，中国出动大军六、七万，不过是用来断绝吐蕃援军而已，并不是全部用来攻城。信安王李 於七二九年第一次进攻石堡城时，将领们恐惧的，就是吐蕃援军抵达后，中国军队撤退无路。
王忠嗣之被诬陷，我们深为痛惜，但他於七四七年表面答应支援当时的远征军统帅董延光，暗地里却破坏攻击计划，使大军失败，王忠嗣为他迹近反叛的行为辩护，说他坚持人道主义，不忍心看到士卒在攻坚搏斗中牺牲。问题是，他阻挠军机，造成失利撤退，反而使死亡更重。这种残民误国的行为，却因陷害他的人是恶徒之故，而被美化。司马光是宋王朝极端的反战人物，对王忠嗣自然拍案欣赏，这正是他採信王忠嗣家人杜撰预言应验的原因。
朔方兵变
七五○年，朔方战区（总部设灵武【宁夏省灵武县】）司令官（节度使）张齐丘，因处理军粮不公平，士卒们怒不可遏，殴打执行官（判官）；中央贬张齐丘当济阴郡（山东省定陶县）郡长，命河西战区（总部设武威【甘肃省武威市】）司令官（节度使）安思顺，暂行代理朔方战区司令官（权知朔方节度事）。
太平盛世而竟发生兵变，是一个不祥之兆，指出这个太平盛世建筑在定时炸弹上，随时都会粉碎。北魏帝国变兵殴打征西将军张彝父子（参考五一九年二月），高欢立刻警觉到帝国就要大乱。而今，朔方变军竟直接攻击统帅，当时的人也应该看出危局。
军队是最有组织，服从性最强的族群，除非积怒太久，或军纪太坏，不可能有犯上行为，既有犯上行为，任何一种原因都足够瓦解一个政府。
中国极盛时期
八世纪五○年代，中国强大的国势，达到巅峰，从首都长安（西安市）安远门（西面最北第一门，隋王朝时称开远门）西行，走到中国最西边界，有一万二千华里，村庄房屋，前后相连，都可以望见，桑树麻田，铺满大地原野，是中国最富庶的地方，没有哪里可以比得上陇右（青海省东部）。哥舒翰派出呈报奏章的使节，常骑白毛骆驼，一天奔跑五百华里。
诚如史书揭示，八世纪五○年代前期，中国鼎盛，河西一带村落密佈，大地如锦。然而，这一个巅峰时代，在八世纪六○年代以后，战乱频仍，河西不能再恢复往日繁华，迄今一千二百年之久，终於化成一片荒土，主要的是水利破坏，迫使民穷财尽。回顾史书对第二次黄金时代最后几年的描绘，恍如一梦，也可了解中国之所以衰败的原因所在。
火拔归仁下场
七五六年，自称燕帝安禄山的叛军，西上攻击潼关（陕西省潼关县），哥舒翰率大军迎战，失败，哥舒翰逃到关西驿（陕西省华阴市东），张贴告示，收集四散逃亡的士卒官兵，打算再守潼关。蛮族将领、燕山郡王火拔归仁（参考七五四年三月）等，率一百余骑兵包围驿站，晋见哥舒翰，说：「盗贼已到，请长官上马。」哥舒翰上马出站，火拔归仁率领部众叩头说：「元帅率大军二十万，一次攻击中，全部丧失，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天子？而且，元帅难道没有看见高仙芝、封常清的下场（参考七五五年十二月）？元帅不如投奔东方！」哥舒翰拒绝，打算下马，火拔归仁用毛绳把哥舒翰的双脚绑到马肚子上，并逮捕其他不愿归降安禄山的将领，一齐向东进发。正巧，燕军大将田乾真抵达，火拔归仁向他投降，全被押解到洛阳。安禄山任命哥舒翰当司空、宰相（同平章事），然后对火拔归仁说：「你背叛主人，不忠不义。」把火拔归仁绑赴刑场，斩首。
忠义是一个绝对值，即令不忠不义的人，也痛恨不忠不义的人。
李隆基逃亡
潼关失守后，李隆基登勤政楼，下诏宣佈即将御驾亲征，黄昏时分，命龙武（禁军第三军）大将军陈玄礼，秘密集结禁卫各军，赏赐大家大量钱财绸缎，挑选御马九百余匹。这些应变措施，外人全不知道。
第二天，天刚泛白，李隆基上马，跟贵妃杨玉环姐妹、皇子、王妃、公主、皇孙、杨国忠，以及亲近的宦官、宫女，悄悄溜出延秋门（宫城西门），向西逃亡。凡在宫外的王妃、公主、皇孙，全被抛弃。凌晨，文武百官有人进宫朝见，到了宫门，仍听到深宫传出报时的滴漏声音，禁卫仪仗队排列两旁，跟往常一样肃穆森严；一会功夫，宫门打开，宫女宦官争先恐后冲出来，乱成一团，宫内宫外，天翻地覆，都不知道皇帝哪里去了。於是亲王、公爵、官员、平民，像炸裂了的碎石块似的，向四面八方奔走逃命；而山野小民则争着冲进皇宫和高官贵爵的家里，或偷或抢，夺取金银珠宝，有的更骑着小毛驴，奔上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