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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1950-历史与登徒子-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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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他娘的大宋朝廷!这花花江山,他赵家子孙自个儿都不矝惜,我等平头小民矝惜什么?去他娘的愚主奸相!哈,辞官的好!眼不见为净,哈哈哈……痛快!痛快……”    
      酣酒高歌,哪管人间岁月何。    
      光阴荏苒,转霎又是四年过去。    
      每逢老爷子过寿诞,照例要大宴宾客,铺张庆贺一番。这年这日也是合当有事。    
      一屋子人闹轰轰的。酒酣耳热之际,天南地北瞎诌一气,胡唚海侃,蜩螗沸羹,热热闹闹。    
      十二岁的子玉一杯接一杯品着西域传来的名酒——“葡萄酒”,不觉酒意上脸,生出股子莫名的豪气,击节而歌:“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哈几人回……”    
      众人嘻嘻哈哈敲敲打打和之,一曲歌毕,纷纷叫好。    
      子玉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朗声道:“祝父亲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华年永驻,嘿嘿……红包拿来……”    
      大伙乐了,鼓噪起来吵吵嚷嚷说一定要给,不给不吉利。    
      夫人笑道:“这孩子,真缠人!跟娘讲,想要什么?”    
      子玉打着饱嗝嘻嘻一笑,道:“要什么都可以吗?”    
      老爷子举手抚须,微笑颔首。    
      “嘿嘿!我要女人,嘿嘿……”他嬉皮笑脸。    
      众人“轰”的一声乐坏了,数不清的人当面表示对他敬仰得五体投地。    
      夫人见老爷子脸色渐渐转黑,忙叱道:“小孩子别乱开玩笑!”使个眼色,向身旁努嘴儿。    
      子玉酒一醒,立时转舵:“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的和乐安康,对孩儿来说便是世上最最珍贵的礼物!”    
      老爷子这才浮上一抹笑意,吩咐管家王普,“取我宝剑来。”    
      王普不多时捧回柄长剑,递给老爷。    
      老爷子左手执剑,右手轻轻抚过剑身,眼中微现潮气,慨然道:“这是我王家的传家之宝,剑名‘离秋’,如今传给你了!”    
      子玉恭恭敬敬接了。    
      剑身细窄,长三尺七寸,外观古朴雅致,工艺精雕细琢,色泽素而不艳。正是一柄典型文士佩饰剑。却不甚起眼。    
      他嘀咕道:“老头子糊弄我哩!”拔剑一瞧……    
      但闻一声呛啷龙吟,一片青光激射而出,厅中烛光火把黯然失色,剑身青濛濛一层雾气,光华隐隐流转,森森寒意摄人心神。    
      堂中一阵赞叹,总镖头左劲刀是识货的,“好剑!这是柄切金断玉的宝剑哪,乞哥儿可要好生收藏。”    
      子玉应了,收剑入鞘,喜滋滋佩挂在腰间。    
      这时有人笑道:“小公子是不是又要作诗了?”    
      另一人说:“十余年来,小公子年年作诗,似乎一直比头回的没甚进展呢!且看今年如何。”    
      子玉捏起杯酒,一饮而尽,咂咂嘴笑道:“今儿咱不作诗,咱要告诉大家一件惊天动地的秘密,好叫尔等苟全性命!”    
      周围迅即寂阒下来,屏息以待。    
      “咳咳,”子玉吊吊嗓子,“这大宋朝嘛,三百多年江山,气数将尽!各位要是聪明的,即刻回去变卖家产,携家带眷去北国投靠蒙古大汗忽必烈……”    
      众人伫立原地,一个个笑容僵在脸上,呆若木鸡。    
      唉,瞧把他们吓的!子玉有种罪恶感,“你们别害怕呀别害怕……蒙古人固然是未开化的蛮子,但蒙主忽必烈汉化极深,最喜欢汉人投奔他了。这样一来,你们的小命不就保住了么,总比他日蒙古人百万大军下江南时,为南宋小朝廷殉葬的好……”    
      众人“轰”的一下炸开了锅,好家伙,背国投敌呀!    
      “王老爷,在下身有要事,告辞!”    
      “告辞……”    
      “告辞告辞!”    
      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    
      “喂喂!你们先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还要告诉尔等,历史大势注定如此,天命所归,夫复何言,非人力所能抗拒,反正早晚都躲不过一个投降,晚投便不如早早主动投了的好!有道是盛衰更替,天道循环,往开里想也不就那么回事儿……将来天下一统,北汉人是第三等,南汉人是最末一等。若尔等想活得多存那么一点尊严,就得赶紧……赶紧的……唉!”    
      人去楼空,空余满桌残羹剩菜。    
      “我什么也没听见!”王普叫了声立刻退下了。    
      厅中伺候的下人们醒悟过来,纷纷效仿,退下。    
      片刻前还是语笑喧哗的大厅,一转眼已是死一般的沉寂。    
      老爷子抬袖掩面,失声啜泪,“我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怎么生出这么个孽子……”    
      夫人无力地靠在老爷子肩上,泪流满面,悲呼:“儿啊!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过来娘瞧瞧!”    
      “孩儿没病,清醒得很!”他想笑,嘴角抽动几下,没笑出来,“倘若孩儿现在要你们举家北迁,你们定然不会同意了……”    
      “滚!滚!”老爷子双目布满血丝,拿杯子扔他,“畜生!滚得越远越好!就当没生这个儿子……”    
      夫子老先生一声长叹,起身道:“这孩子……关一辈子好了!”    
      “关!关!今后休想跨出家门一步……”老爷子已是哽咽失声。    
      夫子坐下,继续自斟自酌,喝闷酒。    
      子玉茫然四顾,但见厅内空旷,秋风卷帘,寒气透衣凉。无形有质的愁绪填满空堂,漫不经心揪住了落寞的少年,化作一种极度荒诞的感觉盘桓胸中,挥之不去,吃吃地笑将起来,“哈哈哈,我错了吗?对也罢,错也罢;汉也罢,胡也罢;兴也罢,亡也罢,却又如何?!乐悲百年,茕冢埋骨;一世繁华,孤影残身……哈,世人皆醉我独醒……呜呼!好酒呀好酒,来,干!我敬你一杯……老天爷……”他对着空中自言自笑,渐已痴狂。    
           


第一卷 浪荡前朝寄残身  第八章

          
      书香浸润的纸张一页页翻开,岁月自男孩指间轻轻滑过。其间几度花开花谢,潮起潮落;几度人间悲喜,沧海桑田。    
      大宋理宗皇帝驾崩,荣王之子赵禥即位,是为度宗。    
      新皇登基,照例大赦天下,封赏百官。皇恩浩荡,顾念老臣,连赋闲多时的王老爷子也得了个“苍州团练使”虚衔,按月支领几十两纹银,算是养老。    
      贾似道越发春风得意,度宗“每朝必答拜,称之曰‘师臣’而不名,朝臣皆称为‘周公’”。再授“平章军国重事”,位在左右二相之上,自是大小朝政,一人而决。    
      相对南朝君臣一副及时行乐,活一天赚一天的德性,北国蛮夷就活力四射多多。    
      忽必烈击败其弟阿里不哥,夺得汗位,再平李璮叛乱,将都城由和林迁至大都,建国号“元”。    
      元朝遣使东渡劝降岛国扶桑,五度遭拒。忽必烈蒙羞,下令高丽国主大造战船,酝酿跨海远征。    
      元主忽必烈采降将刘整灭宋之策,“先攻襄阳,撤其捍蔽”,“无襄则无淮,无淮则江南唾手可下也。”命大将阿术为元帅,与刘整等经略襄樊。    
      临安城内依旧繁花似锦,杨柳垂荫。上下夜夜笙箫,歌舞升平,君臣相得,直喜得浑身上下搔不到痒处。    
      不觉已是咸淳六年,襄樊之战打打停停,进入第三个年头。    
      洪州城中,忧郁而孤独的男孩蜕化长成为英拔挺立的少年,王老爷子被无情的岁月吹白了皓首,夫子老先生也已然作古多时。    
      作为江南西路首府,朝廷将洪州升格为“隆兴府”,穆知州也水涨船高成为穆知府,由正三品升为从二品。    
      匆匆岁月轮回二十载,又是腊月初六。    
      大清早府上便闹腾开了,季氏夫人硬逼着儿子起床,去城隍庙拜谢送子观音,说今儿是你的孕日不去不行。    
      子玉一听就蒙了,从来只知有生日,不晓世上还有“孕日”一说,涎着脸笑道:“娘亲好棒喔!孕日都算得出来……”    
      被夫人敲了下头,骂道:“忘恩负义的小东西!”于是又开始讲那二十年前凄风冷雨之夜的故事。    
      这传奇般魔幻离奇的故事他从小听到大,耳朵都长茧了,抗议道:“子不语怪力乱神!爹爹他原本有病!对症下药,一粒丹丸下去,自然便好了。”    
      “那神符呢?”    
      “至于神符嘛,”他扑哧一笑,“街上多的是,几文钱一张,孩儿也会画。要您伴水喝下……估计是看您念得口渴了,骗你喝点水印印喉咙……哇!娘亲别冲动,我去去去!去还不成吗……”    
      这事儿是夫人的逆鳞,老爷子都不敢多啰嗦,再唧唧歪歪夫人也是会打人的。    
      片刻后,王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出门,往城隍庙谢菩萨。    
      天地阴沉沉的,降着场小雪,朔风挟着雪花呜呜呼呼席卷大地。    
      小庙主持每逢这天只笑得合不拢嘴。二十年来夫人成了这最大的主顾,不仅本身所施足以维持日常用度,影响所及,更有无数施主慕名而来。使这小小一座破庙宇成了香火鼎盛之所。    
      子玉随夫人磕了几个头,无趣的很。退在一旁等夫人念通篇《法华经》。    
      小堂内香烟弥漫,游人如织,人声鼎沸。香客们忙着求签烧香拜佛念经,无比虔诚恭敬。他感觉自己幽游于熙熙攘攘人群中,像个全然不相干的多余人,局外人。    
      因之那遥远得宛如梦中的世界,要他信神信佛——着实难得紧。    
      他踱到红漆木窗前,寒风凉冽如刀,扑面而来。但见一片银装素裹,天地纯净一色。鹅毛般的皎洁雪花,悠悠扬扬飘过眼前,洒落矮墙湿泥上——没了踪影。不觉心灵一阵悸动,一时灵感迸发,文思如泉涌,遂提诗一首于壁上:    
      黄梁一梦天时晓,    
      繄吾离尘岁月悲。    
      含屈忍辱二十载,    
      莫名其妙一轮回。    
      书罢,掷笔大笑。    
      不想却给一留心的小丫头瞧见,她且不伸张,只暗暗记在心里,回去后禀明老爷。    
      老爷子一听,这还了得,反了反了!家法伺候,给我打,打,往死里打!    
      子玉尚不知哪头来的事儿。他挨打挨出心得了,待小厮打得十几下,突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一动不动。    
      两个小厮唬得哪敢再打,惊恐地只拿眼望老爷。    
      老爷子上前夺过一条脊杖,亲自操刀,劈头盖脸又是一顿好打,才叫抬回房去裹伤。    
      夫人心酸不已,“何必如此动怒,孩子一时糊涂……”    
      “何止糊涂,”老爷子能不气嘛,“他三岁便能作诗,被人视为神童,而今已快弱冠,还胡诌些个打油诗。这十几年算白活了!”    
      他叫苦不迭。当年的神童沦落到连一篇像样的诗赋都作不出来,原先还指望在他身上振兴门楣,光宗耀祖……现在看来却被当年夫子老哥不幸言中了,万万不可让他参加科举,不惟无益,更有诸多料想不到的害处。    
      夫人以帕拭泪,凄凄哀哀,“官人这是怎么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大动肝火。孩子不就作首浑诗么,他不作诗你打,这会儿作了你也打……叫我们娘儿俩怎么过啊……”    
      老爷子烦得很,眼见自己头上白多黑少,身子骨一年弱似一年,不由仰天喟然一声长叹,“我老了!夫人也年近半百。夫人想想,日后你我终有一天撒手人寰,乞儿又如何过活?这偌大家业非给他败了不可。”    
      夫人听不下这些,只管诉苦:“这孩子生来古怪,官人不是打定主意将他关一辈子么,那怎么还打他。孩子虽说大了,可长得文文弱弱,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呜呜……”    
      老爷子心中猛地一动,被撩拨起一件遗忘已久的事。“对呀!他长大了……儿子不争气,那把他关家里生孙子好了……”    
      子玉趴在床上让王习上跌打药,心里那个委屈就甭提了。“不行,这日子没法儿过了!我、我要离家出走……”    
      “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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