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寒香-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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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举人似乎有些迷瞪,每次和路长轩面对面的时候,总是带着打量和疑惑的眼神。似乎觉得路长轩是那个周兄,似乎又不是。
路长轩也不多说,没有推辞就吃起饭来。
饭桌上,只有车举人和他,菊儿和老婆婆是在灶房里用餐的。
车举人显然还是在疑惑中,这顿饭吃得十分古怪。
吃完饭,悄悄留了一颗碎银子在桌上,然后就走了。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去车家。
等他回到家,就知道了东隐寺的事情。
秦疏影竟然如此狡猾,自己想要报复是不容易了,心中越发烦闷。这股烦闷如此让他憋屈,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次日,鬼使神差一般,他竟然直接去了车家。
车举人今日依旧神志不太清醒,仍旧将路长轩打量了一番,但是却也没有质疑路长轩的身份。
路长轩总要找个话题,就提起文章来,车举人忽的就兴致高昂起来,高谈阔论,口水横飞,有些见地倒也不比入仕的文人差。
路长轩和他交谈,不知不觉又到了午饭时间,待要告退,菊儿笑意盈盈,已经来邀请他入席了。
菊儿将昨日他留的碎银子放在路长轩桌前,说:“周大哥,昨日你留的银子我看到了。周大哥,你是大哥的好友,何须如此客气?我们家虽然穷,但是也不能这样受人之恩。周大哥,还请你将银子收回吧。若你执意如此,以后也就莫要来了。”
路长轩想了想,就收了回去,打定主意,下次来的时候割点肉,拿一包点心。
菊儿就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来,纯真清爽,叫路长轩看得就是一愣。
菊儿不在跟前时候,车举人蓦然神秘地问路长轩:“周兄,我给你的乌香你可用了?”
路长轩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同时他也很奇怪,这乌香的价格虽然不是特别贵,但一颗下来也要一两百文,车举人如何得到的?
“……用了,极好。车老弟,你这是哪里来的好东西?”
第122章 解语之花
车举人叹了一口气,“周兄,你也是知道,如今我这样子,什么事儿也干不了,要想得点钱,只得另辟蹊径。我在飞花楼里,知道一些客官喜欢这乌香,助兴呀。所以,有人贩卖,我就……你可懂了?”
路长轩恍然大悟,敢情车嘉铭是帮人贩卖这个赚点差价。
同时,他也明白了,第一次见面,只怕这车举人有一点故意的,其目的是兜售这乌香。
说这话,车举人又从袖子里摸出两颗来,郑重其事放在路长轩手中:“周兄,如今我也只有这个本事了,你莫要嫌弃。”
路长轩就拿在了手里。
车举人说:“这是个好东西啊,周兄。我这些年将身子折腾垮了,头晕气闷、眼花、耳鸣……吃的了这个,竟然就好了。原来,它不但能助兴,还有很好的药效。你可知道,如今我也能偶尔给人写信、写对子,赚点钱了。周兄,都是它救了我。”
说着,拿出一杆烟枪,将那药丸放进去,点燃了,就吸起来。
吸了一口,神情十分畅快,一边吸着,一边徐徐吟哦:“其气芬芳,其味清甜……精神焕发,头目清利,继之胸膈顿开,兴致倍佳,久之骨节欲酥,双眸倦豁,维时指枕高卧,万念俱无,但觉梦境迷离,神魂骀宕,真极乐世界也!”
不过片刻,他吸食完毕,精神抖擞,大笑数声,转身就去取了笔墨纸砚,提笔就是游龙走凤。
路长轩去看,车嘉铭正在画牡丹,他泼墨而施重笔,作简单勾勒,须臾间,一幅饱满而生动的牡丹图就呈现在眼前。
“好画!”
路长轩禁不止击掌赞叹,不禁惋惜。车嘉铭无论书画文章,都是上等之作,某些地方,竟然自己也有所不及。
车嘉铭将笔一丢,喟然长叹:“这哪里就好了?你若见过菊儿的画……哎!她那是拿画笔的手,不是捏针线缝补衣裳的手……都怪我,都怪我……”
说着,车嘉铭就拿出几幅图来,说是菊儿的画作。
这是一幅秋菊图,上面还有诗作。
“东篱黄菊为谁香,不学群葩附艳阳。直待索秋霜色裹,自甘孤处作孤芳。”(注:作诗无能,抄*袭史铸的。见笑大方。)
孤傲清高的形象跃然纸上。
路长轩就暗暗叹息,这个菊儿……
菊儿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大约知道自己的哥哥说了什么,神情有些黯然,却歉意地对路长轩说:“大哥估计又是想起我原来也会诗书琴画,如今却要缝补浆洗的事情了。起起落落,原就如此。周大哥莫要见怪。”
路长轩越发为这个姑娘不值当,深深怜悯她的才情。
菊儿却始终不卑不亢,没有一丝怨恨怨怼。
不几日,他被停职反省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闲传,就被家里人知道了,路老太太哭哭啼啼,秦菲菲凄凄凉凉,一回家就心烦,他越发没心思在家里。
尤其是秦菲菲,两眼泪汪汪:“夫君,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往日里,如果秦菲菲这样可怜,路长轩早已将她拥在怀中好好安抚一番。可如今,他只觉得她就像菟丝花,缠绕在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出了府,漫无目的走了一阵,脚步就不由自主往车家去。
不出所料,菊儿还是在缝补衣裳,从门口进去能看见她的倩影坐在椅子里。
她身子笔直,即便是做缝补这样的事情,也十分认真,但又手形飞快,这样普通的事情在她做起来,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美感。
菊儿并不知道路长轩来了,做了一会针线,用手锤了锤自己的肩膀,抬起头来,才发现路长轩。
她眸中闪过笑意,虽有热情,却并没有讨好。
“周大哥来了,大哥在写字呢,请随我来。”
到了车嘉铭的卧房,果然看到他在作画。因为家里贫穷,没有书房,车嘉铭一直在自己的卧房读书写字。
知道有人进来,车嘉铭也不抬头,只是醉心作画。
路长轩也不打扰,一旁安安静静看着。
这是一幅梅花图,一枝蜡梅,弯曲有致,枝梢有数朵梅花已然开放。两只山禽似被画面外的什么所吸引,正顾盼观。细笔勾花、枝,设色清雅。山禽刻画细致,神情真。构图疏朗明快大方。
画得不错。
直到作完,车嘉铭将笔一放,方才抬头,说:“菊儿,将你昨日做的那首诗题上。”
又对路长轩解释道:“我们兄妹往日时常如此,我作画,她题字。或者,她作画,我题字。先前,二弟也与我们一起,自从他去了商铺,就很少和我们一起了。”
菊儿莞尔一笑,也不推辞,拿笔抬腕,游龙走凤间,就题上了一首诗。
“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着花迟。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注:作诗无能,抄*袭林和靖的。见笑大方。)
路长轩简直惊呆了,对菊儿的敬意油然而生。
文思敏捷,品行高洁!
逆境之中还能保持这样的性情,真是令人敬佩!
想起自己的妹妹长菊,路长轩只觉自己的妹妹和菊儿比起来,何啻天上地下。
菊儿出去后,车嘉铭感叹道:“菊儿都是受了我的牵累,否则,一定能许个好人家!如今……哎……”
路长轩心中就是一动。
次日,起来后,估摸着时间,路长轩毫不犹豫就买了点酒菜,去了车家。
菊儿像往常一样,将路长轩带来的东西连同自家的存货,整饬了几个小菜,供他俩喝酒品文。
菊儿不多话,但是一颦一笑都显得温柔多才。
路长轩心中欢畅,即便车家很穷,他在那里待着也觉得心情平和。
今天,他刚从车家回来。一路上,他的脑海里还是聪明美丽的菊儿,心情畅快许多。
却不料,府里居然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此时此刻,摸着袖子里的药丸,路长轩眼前就浮现出菊儿那明媚若秋水的面容,人淡如菊的举止,孤高自爱,不染尘埃。
原来他觉得秦菲菲才情出众,人比花娇。
如今看来,哪有那菊儿半分?
暗示她回娘家说服秦疏影给自家生意一点生机,她办不成。
不过是秦瑶瑶的那点儿事情,多大的事?她竟然失了分寸,状若疯妇!
尤其是她那样害死秦瑶瑶,虽然他是默许的,但是到底也为她的狠毒而存下了心结。哪里比得上菊儿双手干净!
第123章 公主难嫁
永嘉公主的簪花宴,是京城的一大盛事,也是京城规格最高的“相亲宴”。
由于她是今上的亲妹妹,是今上唯一同胞的手足,自然极得今上信任。所以,很多人还习惯在私下叫她长公主。
永嘉公主她比今上小十几岁,今上登基为帝的时候二十一岁,那时候,长公主才九岁。
几年后,长公主十四岁,正要择婿,太后却去世了。
长公主守孝三年,到十七岁的时候,今上亲自为她择婿。
大周一百多年来,对公主的丈夫选择,一直随着时事的变化而变化。
之初,为了拉拢功臣,驸马都是从勋贵子弟中选取。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今上祖父当政的时候,勋贵子弟逐渐凋零,各种家族势力你争我斗,文臣武臣互相看不顺眼。
于是,公主择婿逐渐形成了制度化:一是禁止从文武二品以上大臣家的子弟参选。二是驸马的选择,也是通过海选方式进行,由礼部主持。三是由于大周重文轻武,边疆不稳,好些公主都被送到边国部落和亲。
除了要去边疆的公主外,驸马人选参选条件是年龄十四至十八岁的青年男子。优先在京城选,如果京城找不到合适的,就把选拔范围扩大到周边三省。先选出三人,再由皇帝相看,确定其中一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公主选驸马,最初的海选,虽然是礼部主持,却是由太监操办。这些阉人们,只要敢塞钱,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管做的,阿猫阿狗也能蒙混过关。
永嘉公主,就是吃了这个大亏。
永嘉公主是今上唯一的亲妹妹,他自然要将永嘉公主留在京城,并且大张旗鼓给妹妹选驸马。一来二去,总算挑中了一个,小伙子叫步睿阳,是某勋贵的旁支,到他父亲的时候已经是大富商。外加操办的太监把他夸成一朵花,今上叫人占了一卦,大吉大利,也就拍板认可了。
可婚礼当天就发现不对劲,步睿阳穿着婚袍,却当场狂流鼻血,把现场来宾都吓得够呛,关键时刻还是太监会说话,当场奉承说:“婚礼见血是大红,大吉大利啊!”
今上想想也对,于是就没往深里想。
谁料结婚才一个月,永嘉公主就哭着回宫了:步睿阳其实是个病鬼,参加海选的时候就病的够呛了,全靠给太监塞钱才混进来,送进洞房后,就体弱得连夫妻生活都过不了,蜜月都没过完就一命呜呼了。
此时的大周,所谓封建礼教在民间早已不作数,女子孀居再嫁,十分正常不过,譬如秦菲菲。可放在皇室生活,却依旧条令森严。
若是今上发了话,永嘉公主再嫁,谁也不会说什么。
但是,今上迷信。
他叫人卜卦,卦象说:公主再嫁,于江山稳固不利。
思来想去,今上就不敢让永嘉公主再嫁。
当然,步家一族自然被灭了,那海选的太监也没落得好处,一通查下去,足足杀了三百余太监。
只是,事情至此,永嘉公主只能孀居在富丽堂皇的巨大公主府,一晃就是二十几年。
这些年中,她闲来无事,就筹办了京城贵妇人们人人趋之若鹜的簪花宴,为期三天。
每年春末或者夏初,会举办盛大的宴会,邀请京城三品以上官员女眷们参加,谁家有未出嫁的女子,都可以参加。
永嘉公主是今上的亲妹妹,又不干涉朝政,皇子们也乐得和她亲近、捧场,勋贵们也有心结交,故而,邀请的虽然是女眷,但是每次都会有一大批青春年少的少年不请自来。
反正,公主也从不拒绝让他们登门,甚至说得上是默许他们登门。
京城颇有些人的姻缘就是在簪花会上结成的。
二十年过去,早就成了惯例。
这日早上,董氏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带着秦疏影、秦露露、秦月一起出门。
秦薇在荣福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一回京城就赶上这样的盛事,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月去,自己却不得去,这叫她如何不恨,如何不哭。
苗姨娘走来走去,十分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