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龙-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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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李慕白对她的一切好像了如指掌,甚至有如《秘传拳剑全书》上图示的穴位一般,竟把她心上隐藏着的一处穴位也点到了。而这处穴位却是她自己都还不十分清楚的,她对李慕白不禁又从心里增添了几分敬意,玉娇龙正思忖着,俞秀莲又说话了:“大哥说得也有道理。不过那玉娇龙也是遭遇不幸受够折磨了。她虽然也做了一些错事,多是为势所迫,她不该生在那样一个门第,我倒是十分同情她的。她如来了,还望大哥不要和她计较,多多开导于她才是。”
李慕白:“大妹放心,她就是挟怨而来,我亦不会为难她的。”
接着,他二人又彼此谈了一些寒暖温凉,说了一些心头的祝愿,时已深夜,寒露沾衣。李慕白站起身来,脱下身上长袍,亲手给俞秀莲披在身上。俞秀莲既不推拒,也不称谢,只用手抚弄着袍襟,说道:“这件衣衫你已穿了十年,破旧如此,也该换件新的了。”
李慕白抱膝无言。二人又默然相对,坐了一会,俞秀莲才站起身来,说道:“我明晨一早便下山回河北去了。大哥可不必再来相送。”
李慕白沉吟片刻,说道:“也好,你一路保重!”
接着,二人便离开石桌走向台阶。到了阶前,李慕白站立下来,目送着俞秀莲一步步向阶下走去。玉娇龙从钟顶圆孔望去,见俞秀莲的身影渐渐在阶前缩短下去,一瞬间,她的头也隐没到台阶下面去了。台阶上只留下李慕白那颀长的身影。玉娇龙也不禁为他二人的这般离别感到黯然。正在这时,忽又听到阶下传来俞秀莲的话音:“我给你带来葛袍一件,布鞋两双,留在枕底,大哥明日回屋,自去试试。”
李慕白:“多谢大妹,这又够我穿上十年了。”
玉娇龙感到心里一酸,随着又不禁有些愤怨起来,暗暗嘟嚷道:“真是自作自受,何苦如此暗饮苦杯!”
玉娇龙见李慕白站立阶前凝然不动,竟如石像一般,她趁此轻轻一闪,从钟里钻出身来,蹑脚走到台心,立于李慕白身后,凝神注视着他的背影,等他转过身来。等着等着,已经过了许久,李慕白却仍在阶前呆呆地立若。玉娇龙难耐愈来愈感紧张的情绪,正想跺脚惊他,使他转过身来,不料李慕白却突然说了句:“你果然来了!”然后慢慢转过身来,双目炯炯地打量着她,脸上微微含着愠意。
玉娇龙吃了一惊,她真没料到自己行动已经如此轻捷却仍被李慕白察觉出来,由此也可见他功夫之深。她只站在那儿望着李慕白,并不出声。
李慕白:“你来这九华山上何事?”
玉娇龙:“特来会你!”
李慕白:“是否为去年桥头之事还耿耿在心?”
玉娇龙:“我知你剑术高深,特从铁贝勒王爷府里暂借来宝剑一口,准备和你见个高低。我如败在你手,愿意献出宝剑,敬你为师。”
李慕白欣然地笑了:“好,好,好!你的剑法确是九华正宗,只是按图索骥,未能入室,我也想看看你年来进步如何。”说完,他抽出佩在腰间的宝剑,向玉娇龙招手道,“来,我就陪你练练。”
玉娇龙也拔出剑来,只见那剑锋在星光下发出熠熠的寒辉,在乎台上映射出条条光路。玉娇龙仗恃着手中的利剑,本来有些胆怯的心又壮了起来,一下变得精神百倍。她将剑一端,说了声“当心,这剑利!”便弓步进身,向李慕白腰间一剑刺去。李慕白也不闪退,只用剑尖往她剑页尖上轻轻一拨,那剑便斜飘过去。
玉娇龙翻手换式,使出那套石破天惊的剑法,蓦然间,只见寒光闪闪,剑锋夹着风声,犹如千道闪电,直向李慕白上中下削刺过来。李慕白不急不忙,抖动剑尖,避过虚招,只向实处剑页连点带拨,一一解去。说也神奇,玉娇龙见李慕白运剑既缓且慢,却一点一拨全着实处,不差毫厘。每一相触,他虽用的剑尖,玉娇龙的手指竟被震得麻木。
玉娇龙一咬唇,突然使出险路,身随剑进,一连三剑向李慕白左右胸及咽喉刺去。李慕白并不用剑去格,只悠然柱后一仰,左脚着地,人平如丁字,同时飞起右脚向玉娇龙手腕点去,玉娇龙顿感一阵酸麻,剑也几乎从手里掉落下来。她不由感到一阵羞忿,赶忙运气凝神,正想使出鬼哭神愁的剑路以求一逞,她刚亮出一式,李慕白忙退后一步,以一种长者的口气喝止住她:“且慢!你腕力未复,这路剑法使起来也不得心应手。还是我使一路你来破破。”说完,只见他张臂如鹤,运剑如龙,徐盘慢刺,剑锋弹抖如波,发出阵阵龙吟。玉娇龙虽然不识这套剑路,她那本《秘传拳剑全书》亦未曾录及,但她毕竟深谙剑法,早已被这种形弛实紧,似缓而速,状柔而刚的剑术惊得呆了。
幸而李慕白对此一剑一招,只是意到,并不真正袭来。玉娇龙心想,要是我遇上一个真正的仇敌,他也具有这样的剑法,难道我就畏缩不前,让他耻笑不成!她心一横,咬紧嘴唇,恃着手中利剑,使出她在书上已学到的最后一路愉天换日,全用削斩,只向着李慕白的剑锋迎去。不料一连数剑,剑剑落空,刚一收剑,却又被李慕白抖来的剑缠住,每一相碰,总是击在她的剑页上,只听当当几响,她顿觉酸麻至臂,而李慕白的剑竟不偏斜半分。玉娇龙正想使用这一路中最险的一招,诱他过来,猛然换手一刺,不料李慕白却突然收剑说道:“好了,彼此同出一宗,何必定要分个高低!我也有些累了,还是坐下谈谈吧!”
玉娇龙也趁此收了宝剑,随李慕白来到石桌前坐下。李慕白诚率地说道:“适才我和俞秀莲所谈的一番话,想你已经听得,我就不重提了。我只有一事相问,尚望你能开诚相告:我从今晚你所使的剑法来看,似未将那本《秘传拳剑全书》学全。不知那本书是否还保存在你千里?”
玉娇龙:“上次在桥头碰到你后,我一气之下,便把书焚毁了。”
李慕白十分欣慰地:“果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玉娇龙不悦地说道:“你不欲我把书上的全学得手?!”
李慕白莞尔一笑:“并非如此。我只担心那书万一落入歹人手里,将来后患堪忧。
因我九华拳剑是不轻易传人的。“玉娇龙:”你就为此宁让九华派衰落下去,以至失传。这恐非九华老人苦心创立九华剑派的初衷,你也将会成为九华剑派的罪人。“
李慕白神情立即变得肃然起来,说道:“你这确是金石之言。我也时时为此忧虑不安。只是我十年来一直未曾遇到一个可以传授九华拳剑的人品,所以至今尚无一人算得是九华派的子弟。”
玉娇龙笑了:“我这剑法能否算是九华正宗?又能否算得是九华剑派的弟子?”
李慕白沉吟片刻,说道:“论剑法,你确属九华正宗,但却尚不能算九华弟子。”
玉娇龙:“为何不算九华弟子?”
李慕白:“因你无师。武术最重师承。”
玉娇龙:“我认你为师如何?”
李慕白又是一阵沉吟:“我既不便留你在山上学剑,我也不愿徒务虚名。认师之事就不用提了。不过,彼此既然同源一派,且和你谈谈九华剑派源流,论论剑术得失,也不枉你远来一趟,如何?玉娇龙虽感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如何,只好正襟凝神,虔心敬听。李慕白这才娓娓地将九华拳剑的渊源谈了出来:九华拳剑源出西蜀的青城,本为张三峰天师所创:后传至九华老人。九华老人在青城山上清宫苦学十年,精益求精,独将张天师所创的拳剑秘法融通悟透,于是下山云游,遍历蜀中名山大川。他被名扬天下的蜀中四大名山所陶迷,多次裹粮入山,留连观赏。九华老人感剑阁之雄,法巫山之险,取行城之幽,悟蛾嵋之奇,将雄、险、幽、奇融入张天师所传拳剑,使之出神入化,浑然一体,因而创出自成一派的九华拳剑。故九华拳剑之精要即在雄、险、幽、奇四字。
概言之,即以雄为气,以险为意,以幽为技,又奇为制。后九华老人离开蜀中来到九华山,他爱九华灵秀,便结庐山上,定居下来。他那九华老人的道号,亦是在到九华山后晚年才取的。九华老人一生只收了三个弟子:一是江南鹤,二是纪广杰,三是哑侠。纪广杰早已去世;哑侠亦于四年前在河北为碧眼狐所暗算;江南鹤因痛遭婚变绝迹江湖,不知所终……。李慕白谈到这里,不禁喟然长叹,说道:“而今懂得九华拳剑奥秘的就只你我两人了。你虽不算九华弟子,却也根在九华,尚望你能修身养性,克已慎行,切勿恃艺自骄,江湖险恶,闯荡非你所宜,愿你从此蠖曲龙潜,守善自重。”
李慕白这番话说得十分委婉含蓄,态度也很诚挚,玉娇龙当然完全懂得他的用意,心里也不禁涌起一阵感激之情,她怀着真诚的敬意说道:“你看我的剑法终能入室否?”
李慕白:“我看你的剑法,雄险有余,幽奇不足,还须在精深二字上下功夫。能否入室,事在人为。《秘传拳剑全书》所载,也只九华拳剑要略,运用变化,存乎一心,若一味按图墨守,是很难穷其奥秘的。”
玉娇龙心领神会,对九华拳剑之精要已忽有所悟,她想起刚才李慕白所使的那套剑路,已觉恍然能解,原都是从各路剑法中变化而来。她满怀高兴,好像自己的剑技突然增进了许多。她从腰间解下剑来,双手奉到李慕白面前,说道:“这就是我从铁贝勒王爷府里盗来的那柄宝剑,听说这剑王爷曾经赠给你过,如今又将派人前来请你帮他追寻此剑,我现将它留在你处,由你归还王爷好了。”
李慕白忙推过宝剑,说道:“五日前王爷曾派入送来书信,专门谈起此事。我以不再涉染江湖为辞,已婉言作复,并劝王爷:古人失姬尚可不究,王爷何须为失剑烦恼。
铁贝勒王爷是个大度人,我想他气平之后,是不会深究的。你孤身远行,带在身边,亦多一助。“玉娇龙见李慕白说得如此恳切,只好收回宝剑。她见夜已深沉,便向李慕白深施一礼,告辞进庙,各自回房安息去了。
次日,玉娇龙不欲和俞秀莲碰面,起床较晚,也去峰前各处游览一番,便仍沿旧路下山,回到山脚那座寺观里宿了夜。第二天清晨,她正准备去备马起程时,忽间那大黑马在观门外发出一阵阵深长的悲嘶,那悲嘶在清晨的宁静中震动山谷,显得特别悲壮苍凉!玉娇龙吃了一惊,赶忙走出寺门一看,只见大黑马已挣脱缰绳,站立石阶,首昂向西,引颈悲嘶不已。玉娇龙忙去将它牵住,低呼轻拍,百般抚慰,大黑马虽然也不住回颈亲她,频频示意,但仍不断昂首向西,注目凝神。玉娇龙摸不清这大黑马发了什么脾性,正无计安抚间,恰好观里的老道踱出寺门来了。他把大黑马的动态神情打量一番后,上前说道:“居士这马可是产自西宛?”
玉娇龙茫然不解地:“确是来自西疆。”
老道:“居士可是它第一个主人?”
玉娇龙:“原是西疆一位朋友的坐骑。”
老道:“这就是了。古书曾载驿骝恋土,白驹恋主。畜性如人,亦是有情之物。居士这马如此神骏,一定也通灵性。贫道想它这般西向长嘶,定是在怀恋它的故土和思念它的旧主了。马犹如此,真是可敬可佩!”
玉娇龙这才恍然明白过来,老道一席话,有如乍起的一阵东风,吹绉了她心里的满池春水。她呆呆地望着大黑马,它那似乎还带着眼泪的眼睛,触动自己对罗小虎的一往情深,蓦然间,她竞是那么深沉而炽热地怀念起他来。帐篷里的耳鬓相磨,林道上的依依惜别,花园中的绵绵倾诉……以及两年的生死相思,一夜魂销的夫妻恩爱,……这一切禁锢在心的情愫,突然变成洪波,在心里翻滚起来。一瞬间,玉娇龙只切望大黑马能四蹄腾空,载着她直向西疆飞腾而去。她清不自禁地拍抚着大黑马,在它耳边轻轻说道:“别悲伤,咱们一同回到西疆去。”
玉娇龙匆匆给大黑马备上马鞍,搭好行囊,跨上马背,放松缰绳,既不择鞭,也不择路,一任大黑马自己行去。大黑马也真灵怪,每到路口,它总是往西,在西,往西。
行了几天,不觉进入湖北来到汉江边上。玉娇龙沿着汉江,继续往西行去。一日,她经过一片梅林,当时她毫不口渴,可她一看到那树上的梅子,却立即满口生津、馋涎欲滴,竟是那样迫不及待地想吃起梅子来。她不觉好笑,心想:自己从小就最不耐酸,在西疆时,即是上等的葡萄蜜瓜,稍未熟透,也不轻尝,然何今天却馋起梅子来了?她不禁又想起了“望梅止渴”的典故,可自己此时并不感渴,为何欲食梅子之念却愈来愈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