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晚成-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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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
“可您不知道的是,今天早上卓正扬的女人约我见面了。她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何祺华略感好奇。
“呵,她主动约你。”
辛媛一开始也想不通为什么薛葵要主动约她。她以为自己已经说的很明白,这个小姑娘想通了就应该乖乖地躲角落里哭去。但没有想到她只是十分平静地约她出来,坐在她的对面,说了这么一段话。
“请问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你不知道,我来告诉你。你想要卓正扬。很简单,去告诉他,你喜欢他,向他求婚。你们在一起十年了,再生活五十年应该没问题。新世纪,女追男不可笑,你在怕什么。你说得对,没有人能回到过去,陪伴二十岁,一无所有的卓正扬。那好,只要你觉得是卓正扬有负于你,你有资格叫他用一辈子来还。”
“哈哈,”何祺华觉得这卓正扬的女人真是辛辣得一塌糊涂,“辛媛,你我心知肚明。卓正扬从来不是一无所有,你对他也从来不是一心一意。她这样说,你怎么还不死心。”
辛媛咬着牙。想起薛葵后来又拿出纸笔,写了一行字,折起来,交给她。
“这会是卓正扬的回答。哦,对了,你上次购物还有几张发票在我这里,我会直接交给沈玉龙,不必担心报销的问题。再见。”
她这一天也是惊吓连连。傍晚的时候展开突然来接她去机场,她莫名其妙,展开只说是卓正扬要一下飞机就看见她。她问起展开,卓正扬是不是在追薛葵,展开看上去比她更惊恐,几乎把车开上隔离带。
但他很快就恢复平静,冷笑着同辛媛讲起另外一件事情。
“卓正扬拿到了新型重卡自主开发权。”
“恭喜。”
“我听说他在今天早上的最后一轮谈判里是这样说的:‘这是最后一次。无论谈不谈得拢。我已经订了傍晚的飞机票,我一定要回去见一个人。卓开的未来还有很多可能性,但是如果错过了这个女人,我再也没有任何选择。’”
“辛媛,你说这个女人是谁。我这人没信仰,但因果这一说,实在太强悍。如果不是你拿走大力神的图纸,背叛卓开,卓正扬不会遇到薛葵;如果我他妈的不认识薛海光,不和他们一起吃饭,不去作弄薛葵,卓正扬也不会变成了现在的非她不可。”
“你在他身边十年,他有没有背叛过你?没有。是你选择了走,卓正扬无义务在原地等你回来。”
可是尽管这样,她在机场见到卓正扬的时候,想到薛葵的字条还在她的手袋里,她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卓正扬,我们结婚吧。”
她就是想看看卓正扬的反应到底会是怎样。机场的咖啡厅里,卓正扬也坐在她的对面。她总觉得薛葵就在他旁边,如影随形。
卓正扬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答应了。
“好。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既然在一起十年了,再生活五十年应该没问题。明天我们就去登记。我只有一个条件:婚后你不得再参与卓开的任何事务。”
她立刻翻包,找薛葵写给她的纸条,找到了,打开来看。
他会和你结婚。但我不打算祝你们幸福——反正你只是想要挑衅——引火自焚去吧。
她一语道破天机。辛媛灰心丧气。这的确就是她的目的,她来格陵的目的。
在不爱自己的男人身边继续蹉跎五十年,想起来就可怕——放手才是正解。
何祺华听到这里,简直想要鼓掌。
“辛媛,你总算对卓正扬死心了。做完手头的事情就乖乖回来吧。”
“这个叫薛葵的女人,实在是……”
话筒那边霎时没了动静,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
“那个女孩子叫什么。”
“薛葵。沈玉龙的外甥女——需要看紧姬水玉龙同卓开的联系么?沈玉龙利用远星的资源私下接活,可不是一次两次。”
“我暂时不想谈这个。”
良久,何祺华低沉而悠远的声音传了过来。
“辛媛。你可还记得我们什么时候达成协议,陪伴彼此。”
她当然记得,但她以为何祺华绝对不会再提。
那是一场没有女主角的订婚宴,男主角是何祺华。她同卓正扬也出席了那天的盛宴。
卓正扬在那天终于对一直倒追他的辛媛产生了厌烦,直截了当地说他根本不爱她。也不想去爱什么人。
她知道他身世背景,知道他身边除了展开没有女人,于是死缠烂打,要跟他在一起。她在树后面踮起脚吻他的嘴唇,紧紧地抱着他,可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威胁,因为这个吻,她会到处去说她是卓正扬的女朋友。
“随便。”他无动于衷。有没有女友在身边,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是走到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去,辛媛知道他只是要去抽支烟,而不是特意避开她。
她十分气馁。而何祺华突然走出来宣布订婚宴由于女主角身体欠安而取消,宴会变成了和谐的聚餐。但她看见了何祺华私底下暴怒的面孔,他走到湖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是因为太失落,所以才呆呆地站在何祺华身边一动不动——若是平时,谁也不敢太过靠近何祺华,他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只能仰望——不知道站了多久,何祺华发现了她。
何祺华当时只觉得,她长得不错,主要是一直默默站着,不哭不闹,听话乖巧。
于是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叫辛媛。”
后来发生的事情太过顺理成章。辛媛从来不问何祺华那个未婚妻的事情,她只觉得那个神秘的女孩子实在走宝。何祺华对情人都这样体贴,更何况是妻子。
错位了。一切都错位了。
他那个自暴自弃的未婚妻,居然和卓正扬走到一起。十年的时间,本足以使他忘了这一切。他老了,未必可以从头来过;可他不理解,没法理解。
他不愿再在辛媛面前回忆,柔声道:“我十分想你,你几时回来。”
“我也是。哦,对了,下个月是您的生日呢,您想怎么庆祝?”
何祺华又说了几句,挂上电话。想了想——他才五十岁么?所有人都叫他何老,他也觉得自己很老了。
原来才是知天命的岁数啊。
“同其它四十岁的老人家相比,你有头发,没肚腩,长得也算英气。我当然喜欢你。”
噢,关于她,他的确一张照片,一封信都没有留下来。
他与薛葵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三十五岁。那个时候女人爱上他,还不仅仅因为钱而已。他年青又有魄力,只身南下,考察格陵地区的汽车工业。当时尚未有人看好格陵的发展,他算是眼光独到,决定做一些长线建设,姬水二汽的薛海光在行内小有名气,于是便应他邀请前往姬水,当时还有沈玉龙作陪。
他在姬水二汽转了一圈,断定这国营企业弊病太多,迟早要被淘汰,并不值得注入资金,他又有内部消息,知道格陵要建全亚洲最大的汽车科技园,所以就不想在姬水这块浪费时间。
他去意已决,薛海光极力挽留,请他到家中吃个便饭。
姬水是乡下地方,地广人稀,薛海光这样置了田地建起两层别墅的人家非常多。他们一行人坐在一楼大厅里聊天,冯慧珍和沈玉芳一起在厨房里忙活,薛海光唤女儿下楼来见何先生,她只扬声拒绝,粗暴无比,显然是被宠坏了。
快开饭了,沈玉龙的儿子沈乐乐急吼吼地从门外冲进来,脚边上跟着的一只小土狗,见家里来了陌生人,吓得躲在沙发底下汪汪大叫,突然蹬蹬蹬从楼上冲下来一团雪白的娇小身影,蓬着头发,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抱住一身泥水的小狗就亲。
他还记得那只小土狗叫乖乖。薛海光的女儿把小狗裹在自己雪白的睡袍里,一个劲儿地安慰它乖乖不怕,乖乖不怕,对其他人类正眼都不瞧,径自上楼去了。
薛海光一脸尴尬。
“都被她妈妈宠坏了。见笑,见笑。”
他倒是从那一刻开始觉得姬水这个地方,很有意思。吃饭的时候薛葵也怎么请都请不下来,头顶上的预制板隔音效果很差,他听见她蹦蹦跳跳,一会倒在床上,一会又拉开椅子,哎呦一声,大概是摔倒了。静一会,又咯咯咯地笑起来。
觥筹交错,笑语喧哗的饭桌上,他就只听到这些。大概也只有他能听到这些。
他后来几次到姬水,都没有再见到薛葵。来得勤了,成了姬水二汽生死存亡的关键人物,薛葵才渐渐露面,穿着校服,从水果盘里拿苹果,丢向空中,又接住,哼哼唧唧地说“何先生好”。
他便轻佻地笑。
“薛小姐好。”
她总是趁薛海光看不见的时候朝他翻白眼。在她心里父亲应当是无所不能的,怎么还要仰他人鼻息。他不在意这个,他只在意她的卧室里到底有些什么,她总是窝在里面,藏一些三十五岁男人不会明白的十五岁小女孩的秘密。
薛海光是个很絮叨的人,许多关于薛葵的事情,他都是从他口中得知。慢慢地他知道薛葵的成绩不错,知道她的脾气相当差,知道她动不动对父母颐指气使。薛海光气极了也会扇她两巴掌。打完了又后悔的不得了。
没办法,计划生育,只有这一个。偏偏又长得十分漂亮,实在太疼爱。她骨子里的恶魔脾性,十分对何祺华的胃口,被沈玉龙看出来了,于是起哄,说不如认个干爹吧,差二十岁呢。倒杯茶就成。
她也不管大家下不下的来台,直接恶毒地拒绝。
“电视剧里面的干爹都不是好东西。”
薛海光气得扬起手来,她示威般地把脸凑上去,薛海光真要打,他赶紧制止。
“小孩子嘛,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他想,他的确不是个好东西。
后来姬水二汽在他的策划下申请破产,改革重组,大幅度裁员,那时候民怨极重,全部冲着保不住他们的薛海光。乖乖被吊死在薛葵的窗前,她怕极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都觉得自己疯了,以融资方的身份千里迢迢地从北京赶过来,只是想要安慰一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绝对不会漂亮的女孩子。
而他压根儿没见到她,她被送去外婆家里避风头——有人写匿名信,恐吓要毁掉薛海光的女儿。
他动用了几处关系,处理了这件事情。
她那个时候,眼泪真是多。多到让他再也想不起来她一脸骄纵的样子。耿直的薛海光和圆滑的沈玉龙相比,他更喜欢后者,所以他做出了对自己生意有利的选择,而把薛海光彻底地忘在了脑后。
后来在格陵见面,是他没有想到的。那时候很作兴应酬里面加两三个女大学生充充场面,她带了几个同学出现在沈玉龙的应酬里,她年满十八,普通的大学新鲜人,面带公式化的微笑;沈玉龙叫她敬酒,她就敬;叫她唱歌,她就唱。沈玉龙还开玩笑,当年何老多喜欢葵葵。葵葵,你也该意思一下吧?
她便嘴角带一丝冷笑,坐到他身边,甜甜地叫干爹。
他十分兴奋。第二天叫司机去接她,以干爹名义接她出来玩——他想她会把司机骂个狗血淋头,但没想到她真的来了。
她那时候真是古怪又乖戾。高兴的时候勾着他的头亲他脸颊,又或者女王般地把额头凑过来,说我允许你吻我,这里;不高兴的时候,把他桌上的玉貔貅狠狠地摔个粉碎,又或者擅自从他的办公室打出去,说取消掉上一笔交易——我管你上一笔交易是什么!
他喜欢看见她赤裸裸的拜金欲望,什么都想要,简直可以吞下整个世界。她又回到了十五岁,无忧无虑,野性疯狂漫涨。她只害怕一件事,她害怕让父亲知道她和何祺华调情——薛海光会先打死她,然后自杀;他搂住她,说不必担心。果然,她在他的公寓里住了一年,没有让任何姬水玉龙的人知道这件事情。连他身边的其他女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小姑娘存在。
他对她百依百顺,一心只等她到了适婚年龄,变成何夫人。他可一力撑起她的世界。
她十九岁生日,他送她婚纱,她吓傻了,又很快地高兴起来,主动地亲亲他的嘴唇。
他心里觉得好笑,谁会相信,他何祺华有一个女人,交往了一年,亲密程度仅此而已。他把她接到北京家中,举行了一个盛大的订婚宴,一点都不用她操心,她只管穿着婚纱,盘腿坐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吃冰淇淋。融化了的冰淇淋滴在奶白色的缀花蓓蕾上,她大惊小怪地叫他拿纸巾来擦。
他对她一向纵容溺爱,堂堂北方汽车集团的主席,抽了纸巾,乖乖地帮未婚妻擦婚纱上的奶油。
她化了浓妆,比她实际年龄看起来成熟许多。
“那么沈玉龙会来么?”她问,带点神经质的兴奋。
“当然。有很多人。”